李夏立刻就應(yīng)了：“什么事，十六你盡管說。”竟是什么要求都沒問，一點(diǎn)兒退步也沒留，就這么干脆地答應(yīng)了。
    夏至覺得李夏很爽快，很夠朋友。她跟李夏說話也不饒彎子?！拔业A(yù)支不到薪水，肯定要在同僚和學(xué)生中借錢。李夏，我看你在書院中很有威望。你能不能悄悄告訴那些可能會借給我爹錢的人，讓他們不要借錢給我爹?！?br/>     剛剛堵死了夏秀才預(yù)支薪水的路，夏至還要斷絕了他在書院中借錢的可能。除了書院中和夏大姑處，夏秀才在府城別處是借不到錢的。
    沒錯，夏至就是要讓夏秀才借不到錢給田家。
    李夏略想了想，就點(diǎn)頭答應(yīng)?！昂?，我會放出話去。就是有人借了錢給夏先生，我也要讓他要回來?！边@么說話的時候，李夏就做出一副惡少的姿態(tài)來。然后他自己就笑了?！拔业脑捲跁豪镞€是有些分量的。不過，可不敢說是我的威望。我就是狐假虎威，仗著我爹的勢?！?br/>     “哈哈，李夏，你不要這么坦白啊。”夏至被李夏給逗笑了。
    李夏嘿嘿笑：“不坦白怎么行。十六，老叔，上次在臨水鎮(zhèn)我沒說我的身份，你們不會怪我吧？我不是故意隱瞞，我并不知道你們跟夏先生的關(guān)系?！?br/>     他還挺仔細(xì)，惦記著要澄清這件事。其實(shí)夏至根本就沒將這個放在心上。
    “這不怪你啊。我也沒提我爹在書院里?！毕闹辆驼f，“當(dāng)時也沒想到你是書院的少當(dāng)家?！?br/>     李夏擺手：“別這么說，什么當(dāng)家啊，我也整天被我爹教訓(xùn)，苦書生一個?！彼艅倓偞饝?yīng)了他父親，接下來要刻苦讀書，不僅要一舉考過縣試府試院試，還要拿到好名次。他父親對他的期望是案首小三元。他為了讓他父親答應(yīng)夏至的要求，當(dāng)時就點(diǎn)頭應(yīng)了。
    說話的工夫，小伙計(jì)托了個碩大的托盤進(jìn)來，將三碗面和三個空碗放在了三人的面前。碗都是特制的大海碗，比夏至家里最大的碗還大了一圈，碗里的面條堆的冒尖，這個面量相當(dāng)實(shí)在。
    小黑魚兒一看見那大碗，眼睛就亮了亮。
    “小少爺，還要啥別的不？”小伙計(jì)問李夏，顯然是認(rèn)識的。
    “不要別的了。哦……”李夏就看到了趴在小黑魚兒腳邊的大青。大青這條狗被養(yǎng)的很體面，進(jìn)了面館聞到面香，他只低低的聲音嗚嗚了兩聲，并沒有別的乞食舉動?！澳憧纯从惺裁垂纺艹缘臇|西，嗯，你去幫忙買三個饅頭，再要一盆肉湯，要肉多湯少?！?br/>     夏至和小黑魚兒都點(diǎn)頭。
    小伙計(jì)答應(yīng)一聲去了，很快就端了個大食盆回來，里面是濃濃的肉湯，三個白面饅頭宣騰騰的散發(fā)著小麥面的香氣。
    看著大青把頭埋進(jìn)食盆里，三個人都非常滿意。教民的飯館里，是不可能有豬肉的。大青的那盆肉湯是羊肉湯。他平時很少吃到的。
    李夏和小黑魚兒的面前都是牛肉面，夏至的面前是香菇雞絲面。夏至從自己的碗里挑了兩箸面放進(jìn)一只空碗推到小黑魚兒的面前。小黑魚兒也將他的牛肉面挑了些在空碗里給夏至。
    李夏這才明白夏至要空碗的緣故。
    夏至就問李夏要不要也嘗嘗香菇雞絲面?！斑@就是幾個人一起吃飯的好處?！币且粋€人，那是無論如何吃不完兩碗面的，只能要一碗。他們?nèi)硕?，一人要一碗，每個人就能多嘗到一種甚至多種口味的面條。
    她前世是只單身狗，一個人出去吃飯的時候常常會有怨念。
    李夏就點(diǎn)頭，撥了一箸面給夏至，然后接受了夏至撥過來的香菇雞絲面，還點(diǎn)頭說這個法子好。以后也要這么吃。
    “李夏，你平時都跟誰來一起吃，你那個表哥嗎？”夏至隨口問了一句。三個人在一起很自在隨意，也就不講究什么食不言了。
    李夏這才想起田括來。“他去了哪里？我才想起來，回去就沒看見他了?！?br/>     “跟兩個女人走了?！毙『隰~兒告訴李夏。
    李夏的表情有瞬間的扭曲。
    夏至暗笑，忙就將當(dāng)時的情形跟李夏說了。李夏就問了那一主一仆的形貌，然后思忖著說：“那大概是魯先生的家眷，她們剛來，路不熟，應(yīng)該是迷路了?！?br/>     “家眷？”夏至又問了李夏，這才知道，文山書院非常大，里面又分為幾個小書院，分別教授不同程度的學(xué)生。而除了教授課業(yè)的學(xué)堂之外，文山書院還為學(xué)生和先生們都安排了住宿的地方。
    學(xué)生們的宿舍的費(fèi)用都包括在他們的束脩之內(nèi)了，而為先生們提供的房舍則是免費(fèi)的。文山書院給先生們安排的住宿條件還不錯，單身的先生們一般六到八個人合住一個四合院，一人一間臥房，兩三個人合用一間客廳兼書房。
    帶家眷住在書院里的先生也有，但是不多。這需要能力和資歷。魯先生在文山書院頗有資歷，但是他以前并沒帶家眷同住。還是前幾天的時候，她的夫人帶著兒女過來探望，書院另外為他們一家安排了院落。
    因?yàn)閷W(xué)生和先生們加在一起的人數(shù)眾多，書院內(nèi)的房舍也就非常多，而且先生們的院落布置大同小異，不熟的人在里面有時候就會走迷了路。
    夏至點(diǎn)頭，他們能順利找到李山長的院子，還真是多虧了田括帶路。她又隨口問了李夏一句：“先生們的家眷，你都認(rèn)識？”她只是大致說了那對主仆的外貌打扮，李夏就認(rèn)出是魯先生的家眷了。
    “魯先生跟我爹是好朋友，他在書院已經(jīng)將近二十年了。他們家人來了，我爹娘曾經(jīng)設(shè)宴為他們接風(fēng)洗塵，我做陪，所以認(rèn)得。”李夏解釋完了，又問夏至，“你們來了，要不要見見夏先生？我記得夏先生應(yīng)該是住在南甲字……多少號來著……”他記不清了。他對夏秀才有印象，但卻沒有特別關(guān)注過。
    原來院子太多了，書院為了便于管理，還編了號。
    “先不急?！毕闹辆驼f，“聽我大姑說書院很多學(xué)生在備考，我爹應(yīng)該很忙?！?br/>     “那倒是?！崩钕牡皖^吃面。
    夏至卻想起另外一件事來：“李夏，你是不是也要考試？還是，你已經(jīng)是秀才了？”
    李夏回答：“今年正要考?！?br/>     “哎呀，李夏，那你是不是不能陪我們玩了?！毙『隰~兒就有些失望。能在府城見到李夏他非常高興，心里想著要李夏陪他們逛。
    在長生和李夏之間，小黑魚兒更喜歡李夏陪著。
    李夏就露出惆悵的表情來：“我總能抽出些工夫來……”
    “李夏，你千萬別勉強(qiáng)?！毕闹亮⒖虜r住李夏的話頭。開玩笑，考科舉可是這個年代讀書人的頭等大事，關(guān)乎一生的前程和命運(yùn)。“我們又不是這次來以后就不來了。你好好考中了秀才，以后我們來府城，你再陪我們。”
    李夏放下手中的筷子，幽幽地看著夏至：“我要是考不上秀才……”
    “你考不上？”夏至微微一愣，這之前她還真沒想到這個可能。一方面她對李夏的印象很好，另外一方面李夏可不是別人，他是東城李的子孫，是李山長的兒子啊。
    不論是從遺傳的資質(zhì)，還是從環(huán)境上來說，李夏考個秀才都不應(yīng)該是難事。
    但是，凡事都有個萬一。
    “李夏，你不愿意考科舉？”夏至盯著李夏看。
    李夏低下頭拿起筷子吃面，有些含糊地說道：“這個秀才肯定要考的。”他似乎不愿意在這個話題上深談。
    夏至哦了一聲，半晌才收回了在李夏身上的視線。她第一次見到李夏的時候，以為他是個深陷在三角戀愛中的問題少年。這次再見李夏，她發(fā)覺，李夏可能是個厭學(xué)的問題少年。
    但是他說秀才肯定要考，那么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是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夏至就是要勸李夏，卻也并不急在這一時。
    三個人吃完了面，大青也將食盆舔的干干凈凈。夏至就叫了小伙計(jì)來，問要買些醬牛肉，說要帶回去給夏大姑一家嘗嘗。
    小伙計(jì)有些為難，他們從來沒單獨(dú)賣過醬牛肉。
    “這樣，你們老板在吧，我跟他說說?！崩钕木透』镉?jì)商量。夏至要做的事，他總是要幫忙的。
    小伙計(jì)很機(jī)靈，看樣子也不單純是雇工，頗能做得些主。他見李夏開口了，就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出去，轉(zhuǎn)回來的時候，手里已經(jīng)提著用油紙包包好的醬牛肉了?！啊€是要配著咱們的面才最好吃。”
    夏至高高興興地付了賬。三碗面，加上大青的狗糧和這一包醬牛肉，一共是六十文錢。
    夏至覺得吃的不錯，心里也明白，李夏應(yīng)該是為了給他們省錢。
    三個人一條狗從小食店出來，夏至和小黑魚兒并不急著回夏大姑家，李夏也不急著回書院，只當(dāng)做飯后消食慢慢地閑走。
    文山書院大門口左右房舍頗多，其中很多賣吃食的。李夏似乎對這里很熟，他告訴夏至，除了方才吃的那家牛肉面還有王嫂家的粥，老孫頭家的包子，黑三兒家的餛飩等都非常好吃。
    “你們來，我?guī)銈兌紘L一嘗?！崩钕男χf道。
    夏至左右瞧了瞧，心中了然。這些大大小小的酒樓和食店應(yīng)該就是因書院而興起的，主要做的就是書院里學(xué)生和先生的生意。這也就是文山書院的美食街，或者說小吃一條街了。
    李夏又往后面指了指，美食街之后還有許多房舍。其中很多都租給了書院的學(xué)生和先生。雖然書院給每個人都提供了宿舍，但很多人還是覺得不舒服或者說不方便。在這里租房子居住的不僅有先生，還有學(xué)生。而且什么樣的房子差不多都能租到，有貴的幾進(jìn)院落，也有便宜的房舍。
    在外面逛了一陣，李夏就要帶夏至和小黑魚兒再進(jìn)書院。夏至瞧著時辰不早，還念著李夏要讀書準(zhǔn)備考試，就提出說要回去。
    “你們兩個畢竟年紀(jì)還小，出來的時辰久了，只怕家里會擔(dān)心?！崩钕膭t是想到了這一點(diǎn)，也沒有強(qiáng)留兩人。
    夏至就打算雇一輛車回去。
    文山書院的門口往來行人不絕，不僅可以雇到車和腳夫，還可以雇到轎子。
    “李夏，你回去讀書吧。”夏至這么對李夏說，“我和老叔以后再來看你?！?br/>     李夏卻不肯讓他們獨(dú)自回去：“我送你們回去?！边@么說著，他就招手叫了個小童過來，如此這般囑咐了一番，又給了小童幾文錢。小童高高興興地跑進(jìn)了書院。
    “我家的車就在里頭，一會就來。我送你們回去，也趁機(jī)散一散?！彼@么說，如果夏至再拒絕，就是不給他機(jī)會放風(fēng)了。似乎知道夏至擔(dān)心的是什么，李夏還對夏至笑了笑，“十六，你不用為我擔(dān)心。不是我夸口，一個秀才我還是考得來的，只在于名次上的不同罷了?！?br/>     夏至也就不再拒絕，還告訴李夏復(fù)習(xí)功課要張弛有度。李夏點(diǎn)頭表示非常認(rèn)同她的話：“就是這個道理?！?br/>     一會的工夫，果然有小廝趕了一輛馬車出來。馬車到了李夏的跟前停下，方才去傳話的小童就從車轅上下來朝李夏笑。李夏又從袖中取出幾個錢來給了他。那小童就是附近人家的孩子，一會的工夫就賺了筆不小的外快，朝李夏行了禮，就興高采烈地跑了。
    那小廝也早下了車，對李夏行禮口稱少爺，然后就從車后取下條凳子來放在馬車下。李夏先扶著夏至和小黑魚兒上了馬車，然后對小廝吩咐了一聲去西市街，這才也跟著上了馬車，在夏至的身邊坐了。
    小廝收起凳子，趕車往西城走。
    李夏的馬車外面看著一般，但是里面卻很寬敞舒適。一路走，三個人一路的說話。李夏先就問了夏大姑家的情況。
    “……那里倒是很方便熱鬧，不過只怕是有些吵鬧，不夠安靜。”李夏這么說了一句，就關(guān)切地向夏至詢問，夏秀才借不到錢，她回去之后要怎么辦，最關(guān)鍵的是：“十六，你會不會有危險？”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