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新年快樂
路途并不遠。</br> 短短十幾分鐘的路,蘇沐落在后頭,拖著身子走的極緩。</br> 這一年的陸修,身形高大修長,幾步之遙的距離,他側(cè)過身來看她時,面容俊俏得讓人晃神。</br> 他身上衣物單薄,松松垮垮的裹上她死活讓他穿上的外套,右手提著一大包煙花,站在飄雪之下,沉靜望她。</br> 這一年的她,眼角眉梢還沒褪開青澀,面對感情稚嫩羞赧,一吻之后臉上紅暈散不開,腳尖踢著地上白雪,雙手背在身后垂頭往前走。</br> 撞上前面人堅硬的胸膛,蘇沐倉皇去揉頭頂,“你怎么突然?!?lt;/br> 話語未完,衣兜里的手機開始震起來。</br> 蘇沐小臉還染著熱度,接起來時朝空中輕微的呼了口白氣:“喂,媽媽。”</br> “沐沐,你怎么還沒回來啊,天都黑了,你快點回來,筠筠還等著你呢!”</br> “好,馬上就到了?!?lt;/br> 她掛斷電話。</br> 陸修也沒問。</br> 風(fēng)雪中的人兒,五官隱在暗處,若隱若現(xiàn)。</br> 下一秒,他大掌垂下,冷風(fēng)簌簌間,他就這么準確的抓住了她的手,指尖一顫,就這么十指相扣。</br> “走吧?!?lt;/br> “我們回家?!?lt;/br> 我們……回家。</br> 多年以后,她仍會在無數(shù)個夢里憶起這一幕,當(dāng)時萬千風(fēng)雪,純白冰花撫上眉梢,抵不上他這一句。</br> 他停駐在寒窗冰霜外多年。</br> 后來她傾盡所能,為的就是能給這個風(fēng)雪少年,一個完整的家。</br> 再長的路,也總會走完。</br> 當(dāng)時的路邊夜燈老舊,唯獨那一盞直直立著,卻發(fā)不出一絲微光,她和他走入這一團陰影中。</br> 有夜色簌簌灑過來。</br> 她不說話,只死命攥著他的手不放。</br> 陸修去看她,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專注:“今天怎么這么黏人?”</br> 蘇沐抬頭瞄了他一眼,只是搖頭。</br> 面前的女生,像只小貓一般纏著,白白嫩嫩的指尖用力捏住他的,白皙的皮膚都微微泛了紅。</br> 他一只手被拽著,只能將手里的袋子放下,騰出另一只手來揉她頭頂:“蘇沐,乖?!?lt;/br> “回去吧,你家人該等久了?!?lt;/br> 他嗓音放的很低很低,就怕嚇著面前的人。</br> 他陸修前半生說了一輩子狠話,當(dāng)面對喜歡的人鬧別扭的時候,他怎么哄都不得其道。</br> 蘇沐嘴唇抿得緊緊的,很輕微的點了頭。</br> 卻好半天沒下一步動作。</br> 陸修沒轍,將人手掌抬起來,一根一根將人指尖扳開。</br> 她沒使勁,很輕松就松了開。</br> 黑暗中她極短的嘆了口氣。</br> “陸修?!彼銎鹉X袋,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格外的亮:“你……一定不要害怕,你不是一個人,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br> “真的,我、我說到做到的。”</br> “以后每一年跨年,我……都陪著你……”</br> 小姑娘可能從沒有一口氣說過那么多信誓旦旦的話,手在空中急亂的揮舞著,說出的話也語無倫次毫無邏輯。</br> 她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劃了一道圈,緩緩散開。</br> 她耳邊長發(fā)飛揚,露出那雙格外認真精致的眉眼。</br> 他突然覺得雙耳失聰,周圍世界紛沉盡散。</br> 他愛的女孩啊,總不會說好聽的情話。</br> 但那模樣,卻比蜜糖情話還要甜。</br> “好。”</br> 昏昏沉沉的路燈下,他狠吸一口氣,抑制住燥熱起來的身子,暗啞應(yīng)下。</br> 下一秒,周遭一聲嘩然,“呲啦”響聲近在耳邊,而后半邊天空亮起來,五彩繽紛的星火驟然綻開。</br> 有小孩滿臉欣喜的抬頭望天,指著那片璀璨開心的手舞足蹈。</br> “啪——”一聲嘹亮之下。</br> 電火石光間,他長臂一撈將她扯入懷中。</br> 他的五官在那么極短的時間里,清晰明亮起來。</br> 他氣息灼熱,微覆在她耳根說:“新年快樂,蘇沐。”</br> 新年快樂,我的小白兔。</br> “新年快樂,陸修?!彼厮痪?。</br> 松開的那一秒。</br> 他身子微彎,清冷的唇瓣附在她臉頰上淡淡一貼。</br> 她眸子睜大。</br> 腳邊的路燈就這么突然間“呲呲”一聲,昏黃亮了起來。</br> 不是這一天,又似乎是這一天。</br> 她已經(jīng)不可救藥的愛上了面前的人。</br> 回樓道里的時候,心猿意馬的心跳還沒緩下來,“咚咚咚”的跳個不停。</br> 鄭筠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朝她做了個鬼臉。</br> 蘇沐被嚇得吸了口氣,扶著胸口:“你怎么跑出來了?嚇死我了?!?lt;/br> 鄭筠嘴里還含著根棒棒糖,腮幫子鼓了半天,從嘴里取了出來:“姑姑說你這么久沒回來,讓我來找你?!?lt;/br> 鄭筠伸出手臂望外頭探了探,遇到雪花又縮回了手:“嘶,外頭好冷?!敝笏直垡话汛钐K沐肩上,不懷好意的問:“剛剛那個又摟又抱的男生是誰?。磕悴粫娴脑鐟倭税山??”</br> 蘇沐抿嘴,撇開話題:“回去了,你不說冷嘛?!?lt;/br> 說著她就邁腿往臺階上走。</br> 鄭筠不依不饒,在后頭使勁扯:“你就告訴我嘛,我保證不告訴姑姑的!”十幾歲的女孩好奇心旺盛,抓著點蛛絲馬跡就愛猜來猜去,還拍著胸口豎著三根手指頭保證。</br> 蘇沐仍舊不答。</br> 鄭筠可憐兮兮的看她一眼,突然就開始賴在地上死活不走,整個人開始慘兮兮的嚎叫起來,“姐!你不知道我剛剛看見他那一眼,雖然隔這么遠,我也能感受到這個人身上不一般的氣場,結(jié)果當(dāng)他面向這邊的時候,我的媽呀那張臉,簡直是人神共憤??!這誰啊這,你們班同學(xué)?”</br> 蘇沐默了下:“這就是你說的那位‘耳朵懷孕’?!?lt;/br> “耳朵懷孕……”鄭筠腦子頓了下,突然大叫一聲:“這就是那位聲音巨磁性巨撩人堪比cv的神秘人?!”</br> “我的媽呀,姐,你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系嗎,這種顏值與聲音并存的寶藏男生怎么被你找到的!并且看起來跟你關(guān)系匪淺的樣子,姐,快說說你是怎么追到這種人的啊啊啊??!師父,請傳給徒兒經(jīng)驗!”</br> 蘇沐聽得只搖頭:“我不知道?!?lt;/br> 這種經(jīng)驗她怎么可能會知道。</br> 況且……明明是那個家伙對自己窮追不舍好嗎?!怎么到鄭筠這里就默認變成了她追他了!</br> “姐~你就透露一丁點嘛,我也想追咱們學(xué)校男神~求求你了~”鄭筠開始撒嬌。</br> 一個整日里大大咧咧的女孩,突然賣起萌來。</br> 蘇沐心頭直發(fā)毛,沒轍道:“死纏爛打?!?lt;/br> 幾個字說的精煉。</br> 鄭筠立馬停止哭腔,若有所思的捏住下巴:“這招妙,你對他死纏爛打,男神終于回頭看到了你的好,最后兩人心意相通……”</br> 蘇沐:……</br> 她臉色憋得微妙,好半天吐出幾個字:“是他對我?!?lt;/br> “什么?”</br> “他對我死纏爛打?!碧K沐一字一句的糾正。</br> 鄭筠默了幾秒,突然手掌覆上她額頭,皺著眉說:“沒發(fā)燒啊?!?lt;/br> “姐,你這是病的不清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