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干杯
“好。”</br> 一個“好”字恁是把蘇沐愣在原地。</br> 遇到高三重要關(guān)頭,她放假了也不敢松懈,每天基本就是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里不停刷題。</br> 再加上前幾天曾叔回了趟老家,鄭麗文沒事做,就整天待家里學(xué)電視上別人做菜,自己在廚房里搗鼓好一會,結(jié)果研究成果一出,母女倆同時嘗一口,面上表情真是一言難盡。</br> 好幾次她去廚房幫忙,都錯過了陸修的消息。</br> 看著自己隔了幾個小時才回過去的消息,她都能想象到陸修在那頭不耐煩擰著眉頭的樣子。</br> 結(jié)果自己每次發(fā)過去的消息,他卻總是秒回。</br> 眼下他的消息又彈了出來,卻不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字體,而是一道語音消息。</br> 她也沒多想,直接點開。</br> 刺啦刺啦的電流聲很大,那頭很吵,他的聲音隔了幾秒傳出來,聲線磁性低沉,透過聽筒傳出來竟像是在她耳邊呢喃一般:“現(xiàn)在有空么——”</br> 腦子里一頓,像是如夢初醒一般。</br> 下一秒,蘇沐紅著臉飛快扯過手機按下音量鍵。</br> 她居然忘記了手機現(xiàn)在是最大音!</br> 他剛才的聲線還有輕微喘氣,那樣清晰的回蕩在整個房間。</br> 完了……完了!</br> 她一回頭,就見到表妹鄭筠目光從屏幕上移過來,一邊眼睛圓潤直溜溜的打量她,一邊用手去摘耳朵上掛著的耳機。</br> 空氣似乎凝固了幾秒。</br> 鄭筠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蹭”一下彈起來,擠過來把手臂搭她肩上,臉上笑容揶揄:“喲,姐,這誰啊?這聲音酥爆了,聽著就讓人春心萌動啊!”</br> 蘇沐耳根開始一路燒過來,舔了舔唇開始死死盯著屏幕。</br> 一副“我不說我不聽別問我”的壯烈表情。</br> 她手指在屏幕上回了句“嗯。”</br> 抬頭卻看到鄭筠撇撇嘴:“姐,你這么神神秘秘的干嘛,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你這種好學(xué)生是絕對不可能早戀滴!不過,這是你朋友啊,你有沒有他照片啊?”</br> 蘇沐偏過頭無語的看了她一眼。</br> 十三四歲的年齡,正值懵懵懂懂、八卦心爆棚的時候。</br> 蘇沐一句話否決:“沒有。”</br> “噢……太可惜了……”鄭筠暗自惋惜了一小下,又兀自滔滔不絕起來:“不是我說,這聲音真是給跪了,比我上次粉的那個cv還酥啊!不過一般這種能讓人耳朵懷孕的男生都長得一言難盡……這我也能理解,畢竟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十全十美的人嘛!”</br> 說著鄭筠又一副想通了的樣子,捏著下巴不停點頭。</br> 蘇沐:……</br> 手機在這時卻突然震動起來。</br> 蘇沐瞄了眼屏幕來電通話,鄭筠比她還猴急,腦袋飛快湊過來,抬頭問:“那位‘耳朵懷孕’?”</br> 蘇沐心頭默了一秒。</br> 陸大爺耳朵懷孕?</br> 這種組合,她想著不自覺想笑。</br> 手機接起來。</br> “喂。”</br> 那邊比起剛才安靜了許多,他聲音也平靜下來,不怎么喘了。</br> “陸修……”她不自覺的就喚出人的名字。</br> 窗外一瞬間亮起來。</br> 五顏六色的煙花一剎那間劃破長空,窗戶上印出她忽明忽暗紅潤的臉頰。</br> “嗯。”</br> 他聲音很輕,落在耳邊淡淡的癢。</br> “你……在哪?”她問。</br> “在家。”</br> 陸修那邊似乎有“乒乒乓乓”碰撞的清脆音。</br> 外頭風(fēng)吹進來有些冷,鄭筠躺在床上歪過頭來叫:“姐,關(guān)下窗戶,好冷!”</br> 蘇沐直起身去扳外頭那扇窗,一邊不經(jīng)意的問:“那你吃飯沒有呀?”</br> “沒有。”他的聲音裹上一層冷氣,雖然與她說話時已經(jīng)盡量壓低音量放的很輕,卻仍舊能聽出下垂的語調(diào)。m.</br> 但很快又補充了一句:“馬上就吃。”</br> 所有的情緒都掩蓋起來,她猜不出他此刻表情。</br> 最后一扇窗戶關(guān)上,室內(nèi)的暖氣剎那間吹過來,全身回暖。</br> 蘇沐牙齒咬住下唇:“陸修……”</br> 我好想你。</br> 后面的話被壓在嘴邊。</br> 短短一周,竟然真真應(yīng)驗了那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br> 她頭腦脹的昏,下唇都被咬破,最后硬生生憋成:“好好吃飯。”</br> 光潔如初的大理石面。</br> 陸修站在廚房邊上,將插頭拔掉,燒水壺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響,白煙冒的起勁。</br> 他手指去拿,不小心碰到外邊緣,被燙的縮了一瞬。</br> 撕開飼料包裝袋,熱水一瞬間充滿,面餅緩緩沉下去,又慢慢往上升。</br> 他轉(zhuǎn)身想去找東西蓋在上頭,翻了半天柜子都是空空蕩蕩。</br> 這時候卻聽到電話那頭的她,聲線柔柔弱弱,還伴隨著淺淺的呼吸聲,就這么微微蕩在他耳邊:“陸修……好好吃飯。”</br> 他目光挪到面前那盒大紅色的“康師傅紅燒牛肉泡面”上頭,好半天才“嗯”了一聲,算是應(yīng)了。</br> 可那頭的人兒卻總那么機靈,她軟糯的聲音化開:“你一個在在家么?”</br> 陸修身子一僵,去拿蓋子的手臂頓住。</br> 他遲疑了半秒。</br> 底沉下去的一聲“嗯”像是旋入海底的一顆石,聽得人心頭一顫。</br> 他想說‘不是’。</br> 至少漫漫長夜,還有無數(shù)部電影無數(shù)個電視節(jié)目無數(shù)的無關(guān)緊要的人發(fā)來的電話短信,他窗外會閃過無數(shù)的煙花鞭炮。</br> 他望著空蕩蕩的屋子,他怎么會是一個人呢?</br> 但他最不想的,是她可憐他。</br> 可是當(dāng)電話那頭的人,呼吸微亂,輕聲附在你耳邊說:“陸、陸修,你這樣我很心疼的……”的時候,他手指一顫,竟然半邊身子都軟了下來。</br> 他嘴角一扯,低聲“嗤”了一句。</br> 他竟然連讓她感到心疼,都覺得自己罪無可赦。</br>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手里舉著的紅酒灌了滿滿一杯,卻因為走神灑了一桌。</br> 陸修回過神望著面前桌上酒紅色的一攤,竟然低低笑了出來。</br> 他就著滿手美酒,端起杯身晃了晃,上頭印出自己眉眼朦朧的模樣,他輕啄一口,說出的話低啞性感。</br> “蘇沐,干杯。”</br> 為我遇上這么好的你,干杯。</br> 他一邊說,嘴角就溢出慢慢笑意。</br> 真是奇怪,怎么才喝一口,心就感覺醉了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