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門人
什么叫好事不成雙,禍?zhǔn)乱粯稑叮s形容的就是嬴政今朝的遭遇了。
有誰會相信,堂堂一國之君,是因為餓得前胸貼后背才從昏迷中輾轉(zhuǎn)醒來,而清醒后發(fā)覺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被反綁著雙手,落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賊人手中,如今正置身于一座冷風(fēng)習(xí)習(xí)的洞穴內(nèi),天下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唯一讓嬴政感覺,還沒有糟到極點的,是巴清和匡持都在自己左近,當(dāng)然,都被反綁起雙手,如今仍昏迷未醒,說來奇怪,眼前這副光景下見到匡持,嬴政居然覺得他順眼起來,當(dāng)然,是相比正圍坐成一圈的,那七名喝酒煮湯鍋的賊人而言。嬴政著實已餓得吸口氣都費力了,一整天粒米未進啊!好吧,要是呆會兒,賊人決定把三個俘虜宰了下鍋給晚餐加菜,他就是其中唯一一個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咦?不行!怎么都要弄醒匡持讓他先下鍋,好歹找個墊背的!
嬴政渾渾噩噩胡想了一通,趁賊人自顧喝酒未曾留意他們?nèi)耍炷_就朝匡持身上蹭去,誰知,匡持居然沉浸在好夢之中,不但面露微笑還吧唧著嘴,看情形是夢到了滿桌的美食。嬴政深感不忿,提起一腳揣在他肚子上,匡持驚醒大叫。
這下好了,不單止巴清醒了,那群圍坐的賊人,一下子個個回頭,定睛沖他們?nèi)舜蛄浚耍俗诮锹涮幍哪敲毭即鬂h。。。。。。聽到突然驚起的聲音,他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反而在嬴政暗中觀察他時,注意到了嬴政刻意收斂的目光,嬴政暗自擔(dān)憂,這批賊人,竟也不是那么簡單的!
嬴政迅速扭頭,同巴清交換了一個眼神,示意她靜觀其變,不要強出頭。
巴清閉了閉眼睛,表示明白。
“你們這群土匪,干嘛鬼鬼祟祟把我們抓來此地?”與此同時,匡持已經(jīng)挺直腰桿,扯開嗓門,同惡人對峙起來,“我們身上一無錢財,二無食糧,辛苦綁我們上山,這擔(dān)買賣你們虧定了!”
匡持的話倒是提醒了巴清,她一低頭,瞧見身上竹簍還在,那他們架起大鍋煮食的就不是自己捉的蛇,而眼下七人,個個衣著打理干凈利落,又不見大刀大斧的握在手上,幾時見過,土匪這么。。。“文質(zhì)彬彬”了?
“子奎,喂他們些水喝。”須眉大漢發(fā)話了。
面對無禮叫罵井然不亂,領(lǐng)頭的以表字稱呼手下弟兄,莫非這七人,不是賊匪?嬴政和巴清都察覺了不妥,兩人再次對視一眼。
“黃大哥,這三個小鬼莽莽撞撞,壞了咱們的計劃,你何必對他們這么客氣?”糜子奎是個火爆脾氣,吹胡子瞪眼拽過一只水袋,不情不愿起身,卻站在原地不動。
等等,情況好像有些復(fù)雜。。。嬴政挨著肚餓,墊起左腳狠狠一記踩在自己右腳上,以刺激自己恢復(fù)清晰的思維。。。從大早上到現(xiàn)在,除了觸動陣法掉入陷阱,自己還做過什么,能被稱之為“破壞計劃”的事嗎?這人的言下之意,是他們原先計劃抓獲的人,如今因為自己的闖入而抓不成了?難道這窮鄉(xiāng)僻壤的,還有另外一個人懂得墨家陣法?
見嬴政痛得咧嘴,又用力晃了晃腦袋,巴清突然意識到,他在想辦法讓自己保持清醒,難道他受傷了?巴清不動聲色慢慢挪移,趁眾人不備身子漸向前傾,一點點湊近嬴政耳邊。
“那依你說,該當(dāng)如何?”被稱作黃大哥的須眉男子,名喚黃庭,字子階,是這次行動小組中的魁首,不但年紀(jì)較其余他人為長,秉性謀略亦然,此時,在場另外五個都在糜子奎表明態(tài)度之際,注視著黃庭等他的意思,而他,依舊不急不慢喝光了一碗酒,伸袖子抹了抹嘴,這才抬眼看向怒氣沖沖的子奎,“事情已然如此,你對他們不客氣,就能有所轉(zhuǎn)圜嗎?”
“我。。。,可是。。。”糜子奎憋來憋去就是無言以對,空著的一只手使勁兒撓了撓后頸,仍舊站在原地不動。
“你受傷啦?”待糜子奎將瞅向自己這邊的憤然視線移走之后,巴清湊近嬴政耳語。
嬴政聞言,飛快晃了巴清一眼,瞥見她面露擔(dān)憂神色,仿佛受到鼓勵般心頭一喜,答話時視線早已回轉(zhuǎn),謹(jǐn)慎戒備著糜子奎的舉動。
“沒有,我就是餓了。”嬴政看似不經(jīng)意地歪過腦袋蹭了蹭肩膀,輕輕把話語送進巴清耳中。
“難道,咱們就這樣認(rèn)栽?”糜子奎瞥見嬴政蹭肩膀,認(rèn)為他畏懼退縮,恨恨瞪了他一眼,胡亂指著三人,“反正,不能輕易放過他們!”
“放了他們,我們還容易脫身。”黃庭說話之際,又掃了一眼嬴政。
“眼前這幾個,才是林中設(shè)置陣法機關(guān)的人。”得知嬴政無礙,又聽黃庭這么說,巴清不由松了口氣,再次輕聲道出自己的判斷。
“嗯。”嬴政的目光亦再次打量黃庭,依他的行事做派來看,該是楚墨門人無疑了。他帶隊潛入早已是秦國領(lǐng)土的巴郡,以墨家機關(guān)術(shù)設(shè)伏為了抓獲一個懂得墨家陣法的人,這是什么道理?此節(jié),會是楚墨與秦墨的派系之爭,還是其中另有陰謀?嬴政越想越有疑慮。
先秦時期,墨家孟勝之后,墨者便分裂成了三派,一派繼續(xù)游說講學(xué),最承墨子兼愛思想,反對一切暴力,俗稱為“齊墨”,一派到處行俠仗義,認(rèn)為戰(zhàn)爭源于各國權(quán)貴爭利,因此反對戰(zhàn)爭,俗稱為“楚墨”,還有一派西進助秦,重科技研究,寄望天下統(tǒng)一后可消除戰(zhàn)爭,俗稱為“秦墨”,三派之間常年斗爭不斷,也是致使墨家衰敗的原因之一。
而在嬴政的眾多師傅之中,時任秦墨巨子的禽荒最得他信任,他所掌握的墨家陣法與機關(guān)術(shù)就是得禽荒傳授。想到事件可能與禽荒有關(guān),嬴政告誡自己必須慎之又慎。
“那山下正往陷阱圍過去的,又是些什么人?”巴清的細(xì)語,卻像一聲驚雷,炸響在嬴政耳邊;可還不等他全盤理清頭緒,另一個變故以快于驚雷的閃電速度瞬間爆發(fā),讓嬴政和巴清都措手不及!
“原來是你們這些土匪,在林子里設(shè)置了陣法機關(guān)!你們差點兒害死了我的朋友!”匡持氣憤地沖眾人叫嚷。
唉。。。情急之下居然忘了,自己謹(jǐn)慎小心躲得過楚墨門人的眼睛,卻躲不過匡持的耳朵,這個一根筋通到底的家伙,聽到什么都嚷嚷出來,完全不懂分辨場合。。。嬴政和巴清同時倒吸一口涼氣,不約而同看向黃庭。
果然,在場眾人還未多作反應(yīng)之時,始終保持淡定的黃庭卻突然蹙起眉頭,一道如利劍般的目光,直挺挺沖匡持射去,道理很簡單,如果只是三個小鬼誤闖陷阱,他可以放過他們,但對手換作了能夠看懂墨家陣法的人,結(jié)果。。。。。。非常嚴(yán)重!
黃庭已經(jīng)站起身來,將審視的目光從匡持重新移回嬴政身上。糜子奎等人不知就里,個個站起來注視著黃庭。
怎么辦?。。。嬴政與巴清又不禁對視了一眼,腦中瞬間劃過千頭萬緒。。。如何裝傻?如何保命?如何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