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換天
“交易?”李玄淡淡說道,鳳眸中卻多了幾分犀利。</br> 李毓突然笑出了聲,看著那溫雅的男子說道:“往日是我眼拙,竟然以為四哥真的淡泊名利,現(xiàn)今才知道四哥才是那只黃雀。”</br> 螳螂捕禪,黃雀在后。以前他和八叔暗里斗得厲害,可不是全便宜了四哥?</br> 李玄聞言面不改色:“九弟這番話說得不夠全,現(xiàn)今這狀況九弟不是收獲甚多嗎。”</br> 他跟皇叔這么一鬧,身為局外人的李毓定是那漁翁。</br> 李毓似惋惜般開口說道:“只怪四哥這步走得太急。”</br> 李玄只是笑著不說話。他又怎么會不知自己這步走得不穩(wěn)當不妥當,可那日李澈向父皇再次請婚立夏,如若不是那邊關(guān)急報來得及時,父皇說不定已經(jīng)應了下來。</br> 易簡之,林立夏,先別說她是紫辰之女,就憑她是他心尖上的人兒,他也不能叫她嫁給別人。</br> “四哥這局布得巧布得妙,我和八叔都被你蒙在了鼓里。若不是我暗中一直跟著你的那侍衛(wèi),又怎么猜得到刺客竟然和你是一路?而更驚訝的是丞相才是他們的主子。”位高權(quán)重的丞相竟然就是閻王閣的閣主,暗門的頭領(lǐng),這實在是出人意料。</br> 他們幾次受追殺都是來自閻王閣,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懷疑是八叔搞得鬼,可直到現(xiàn)在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丞相明里支持四哥,暗里也是不遺余力地鏟除異己。他和八叔在洛陽的那次刺殺也是四哥所為,而游湖那次才是八叔派去的人。</br> 李玄臉色沒有半分異樣,他啜了口茶水說道:“彼此彼此,九弟這次不是也做得很好嗎?”</br> 面上看是他這道先帝圣旨害了八叔,可若沒有李毓暗中牽制住了譚千均,這事能成得這么容易嗎?說白了,李澈這事,是李玄明里讓皇帝施威李毓暗中推瀾所至。論這計謀,誰都不輸誰。只是現(xiàn)今這罪都讓李玄背了而已。</br> “現(xiàn)如今林立夏知曉了一切,四哥又準備怎么做?”李毓慵懶地瞇了瞇眸子問道。</br> 李玄修長的手指輕輕敲動桌面:“這句話該是我問九弟。”他故意讓林立夏知曉了一切,意欲為何?</br> “我?”李毓挑眉,“我只是想和四哥做那筆交易。”</br> “九弟不妨說來聽聽。”李玄依舊是那副淡淡的嗓音,叫人聽了如沐春風。</br> “我不會和你爭那個位子,反而會幫你穩(wěn)住朝中那幫老頑固。”李毓云淡風輕地說道,“條件是八叔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四哥停手放他們一條生路。而林立夏這女子,即使四哥喜歡她也不能給她名分,大臣們不會同意,父皇不會同意,至于去留,由她自己決定。”</br> 李玄心中震撼可面上仍是不動聲色:“這么說起來的話九弟豈不是吃虧?”</br> 李毓無所謂地笑笑:“四哥沒了那紫辰之女便和我沒兩樣,我不和四哥爭那位子也只是因為我一時興起。或許等四哥坐上了那位子我又有了興趣。那時就看四哥能不能坐穩(wěn)了。”</br> 這么沒道理的一番話從李毓的嘴里說出卻是那般順口,李玄垂眸不語,似正思考。</br> 良久之后李毓才聽到他說了個“好”。</br> 李玄茶色的眸中滿是銳氣,這位子,并不是只能靠紫辰才可以奪到。他要憑自己的本事坐上去,等到那時,他要堂堂正正地將她迎入宮中,與她共享天下。</br> 李毓從四皇府出來時天已是黃昏,他看著天邊暮色眸中黯然。母后,你若是知道今日我破壞了你精心策略的一切,又當如何?</br> 朝中局勢多變,離處死八王爺府人的日子越來越近,八王爺黨苦心計劃如何救人,這時卻發(fā)生了更大的事,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br> 明帝李明達在早朝時突然駕崩,享年四十三歲。</br> 眾人心底震撼惶恐之余又不禁猜測哪位皇子才是下任君主,這時李明達的心腹內(nèi)侍裘公公拿出了李明達早就擬好的圣旨。明帝傳位與四皇子李玄。</br> 這下眾人臉色不一,紅青藍黑煞是好看,只有李毓和李玄面色正常,毫無驚訝或驚喜。</br> 那天,皇后砸碎了殿中所有的東西并召李毓入宮。</br> 李毓剛進了門便險險地閃過了一個飛來的茶盞,他步子悠閑地踱步走了進去,看著那一臉怒氣的皇后道:“母后這是做什么?”</br> “做什么?”皇后提高嗓子問,“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br> 李毓失笑:“兒臣當然知道,而且非常清楚。”</br> 皇后細長的眸子通紅,她猛地上前打了李毓一巴掌:“你竟然改了那圣旨!你竟然改了!你竟然,竟然做出這種事!”</br> 李毓細膩的臉頰上出現(xiàn)了五個手指印,他緩緩地抬起眸子看向了皇后道:“為什么不能?”</br> “你這個混賬東西!”皇后又是狠狠一巴掌,“莫非是讓驢踢了腦袋!你,你,你!”</br> “母后,你覺得,這樣得來的皇位兒臣會要嗎?”李毓輕舔了下唇角裂開的傷口。</br> 皇后微微一愣,接著又冷哼了一聲:“又有幾個人是干凈得坐上這個位子的,何況那圣旨是你父皇親筆寫下的,又有什么不對?”</br> “親筆寫下?那父皇可記得自己寫過這圣旨?”李毓冷笑,“你找了那西域的催眠師讓父皇寫下圣旨,可又怕臨時有變所以干脆毒死了父皇,母后,這樣得來的皇位我受不起。”</br> 皇后氣得渾身發(fā)抖:“本宮這樣做都是為了誰,都是為了誰!你這個混賬東西,混賬東西!”</br> 李毓不理會她的怒氣自顧自開口道:“母后總是為我好,小時候殺了我心愛的貓是為我好,長大后殺了我的心腹也是為我好,現(xiàn)在毒死父皇仍舊是為我好。”</br> 李毓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那母后,你有沒有想過這些,我自己覺得好不好?</br> “你殺了我的貓是教我不可以對一樣東西投入過多感情,你殺了我的心腹是叫我不可輕信別人,你害死父皇是為了我登上皇位,可是母后,那都是你覺得好的東西,我不稀罕。</br> “我本可以和四哥一爭高下,這皇位最終也會是我的,可現(xiàn)今卻要你殺了我的父親才能登上,母后,這樣的皇位,我要來做什么?”</br> “你,你難道不知你父皇最近對李玄有多器重!”皇后顫抖地罵道。</br> “父皇器重四哥那也是因為四哥有本事,我若真那么沒用輸給了四哥,得不到這皇位也是情理之中之事,可如今你這樣做,這皇位就是送給我我也不屑!”李毓俊美的臉上滿是冷漠。</br> 皇后聽得愣住,最后恨恨地笑了起來:“好,好,好,本宮的好皇兒,本宮為你做了這么多,如今換來的是你的一句不稀罕與不屑!本宮,本宮,本宮。”說到這里皇后竟然哭了出來。</br> “本宮都是為了誰!為了誰!”</br> 李毓冷冷地看著皇后道:“母后,你為的不是我,你為的是你甄家的榮耀,是為了你自己往日的榮華富貴。”</br> 皇后呆住。</br> “你若真是為我好,便不該擅自毀掉我的心愛之物,你若真為我好,就不該殺了我的父親助我上位!”李毓丟下這幾句話便轉(zhuǎn)身離去,只留皇后一人孤立在殿中。</br> “我不僅讓四哥繼位,我還會穩(wěn)住四哥這位子。”</br> 皇后依稀聽到李毓這么說著,她跌坐到了一片凌亂的地上,捂住臉低聲哭了起來:“本宮到底為了什么……”</br> 李玄在七天之后登基,名為景帝。為慶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李澈一家終于躲過了死刑,只是脫了皇籍,被貶離京,終身不得歸來。</br> 林立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沒有多大的訝異,這一切不是早在意料之中了嗎,只是沒有想到會這么快,李玄已經(jīng)成了皇帝,那天下至尊之人。</br> 她想了想還是去了趟九皇府,開門見山地問李毓:“李澈是不是在你手里?”</br> 李毓愣住,好一會才驚訝道:“你怎么知道?”</br> 林立夏也干脆地回答:“猜的。”</br> 這次,她真的是猜的。</br> 李毓伸出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眉間,這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動作。</br> “現(xiàn)在李澈他們也已經(jīng)被赦免,你是不是可以放他出來了?”林立夏說道。</br> “八叔已經(jīng)去了皇宮。”李毓轉(zhuǎn)身走回了桌前。</br> 皇宮?</br> 林立夏急忙問道:“你就不怕再出些什么事情?”</br> “不會。”李毓淡淡說道,語氣篤定。</br> 林立夏輕皺眉頭,李毓和李玄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br> “那我先告辭了。”說罷就想轉(zhuǎn)身走人。</br> “你就不想知道我和四哥到底說了什么?”李毓長眸微瞇問道。</br> 林立夏淡淡一笑:“不想。”</br> 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她是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因為都已經(jīng)和她無關(guān)了。她干凈利落地轉(zhuǎn)了身,只留給了李毓一個背影。</br> 又過去了幾日,京中已是一片冬景,麥穗給林立夏帶了張條子。</br> 林立夏緊緊地捏住了條子,那是李澈寫的,叫她明日下午去郊外亭子里相見,或者應該說,送別。</br> 第二日她早早地就到了郊外亭子里,當看到那個總是英挺的男子疲憊的樣子后,她心里浮上疼惜與歉疚。</br> “李澈。”</br> 李澈站在不遠處緊緊地看著那個面色蒼白的女子,心中有什么東西爭相溢出。</br> “立夏。”這或許是他最后一次這么叫她,以后,再也不得相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