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前塵愛恨交織(下)
“茂盛,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林遠(yuǎn)山看著這個一直和自己感情深厚的弟弟心痛地問道。他怎么也沒想到茂盛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麗娘是因為他而毀了一生做出這些事他能理解,可茂盛又是為了什么?</br> “為什么?”林茂盛嗤笑了一聲,看著林遠(yuǎn)山嘲諷地開了口,“我說大哥,你不會以為我真滿足只做林府的二當(dāng)家吧?”</br> “茂盛……”林遠(yuǎn)山不敢置信地喊道,那個自從八年前回來以后,就盡心盡力幫他打點生意的弟弟,原來心里是這樣想的嗎?</br> “你沒回來以前我是林家人人寵愛的二少爺,可自從你回來以后,爹和娘的眼里只看得到你,就因為你是長子嗎?我有什么不如你!”</br> 當(dāng)年一個年約二十的青年拿著一塊玉佩找上了林家,林父林母看到玉佩后對著那青年喜極而泣,林茂盛這才知道,那青年竟然是自己幼年時就被人擄走的兄長。林遠(yuǎn)山回了林府以后,林父林母將所有的心思都給了這個十幾年未見的長子,使林茂盛被冷落在了一邊。</br> “更可笑的是語戀和你竟然早就有了婚約?憑什么,和語戀青梅竹馬的是我,喜歡了她多年的也是我,如果你沒回來和語戀成親的也會是我!”林茂盛聲音開始激動了起來,眼睛里閃著恨意,“你一出現(xiàn)就奪走了一切,所有屬于我的東西都成了林家大少爺?shù)摹D阋詾楫?dāng)年我為什么會離家?如果不是語戀親口告訴我她愛你,我才不會放手!可你又做了什么?你是怎么對語戀的?我離開是為了她幸福,可是回來看到的只是她冰冷的尸體!而你卻正和你的新夫人新婚大喜,林遠(yuǎn)山,你對得起語戀嗎?”</br> 林遠(yuǎn)山聽了以后愣了好一會,最后苦笑了出來:“當(dāng)年我回來只是為了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哪知道爹娘卻和我提起了兩家的婚事。我跟語戀說過我已經(jīng)有了意中人,沒想到語戀卻執(zhí)意要嫁給我,有一次居然在茶里下了藥……我迫不得已娶了她,可心里念的還是麗娘,派人去家鄉(xiāng)打探卻只聽說麗娘已經(jīng)嫁了人。我原本也想和語戀好好過日子,可奈何卻被我聽到了語戀和她爹的對話……語戀根本不是因為愛我才嫁給我的,當(dāng)時只是因為她爹需要借助林家的財力所以語戀才會選擇了我。”</br> “所以你就選擇了漠視她和自己的孩子?”林茂盛想起當(dāng)年少女純真的笑容,那樣美麗可人的女子,他為何會那么狠心對她?</br> “我一看到語戀就想起語戀對岳父說的話,我只是振興她父親的一個棋子而已。可我卻因為她的計謀失去了我心愛的女子。”林遠(yuǎn)山想起當(dāng)年的事情不禁傷感在懷,“我把所有的過錯都怪在了語戀的身上,所以常年不去看她和孩子。語戀因此卻又對我下了一次藥,而那次她懷上了妙兒。從那以后我對語戀更是厭惡,那時候遇上麗娘更以為是上天對我的補償,哪知道語戀卻在我成婚那天選擇了自盡。”</br> “我不去看語戀不是因為我心狠,而是看到語戀躺在那里我便想起以前對她的種種,后悔不堪。”</br> “所以你在睡夢中喊得都是她的名字。”杜麗娘嘲諷地開了口。</br> 林遠(yuǎn)山落寞地?fù)u了搖頭笑了笑:“我從那以后就想補償衡逸和妙兒,可是衡逸和我如同陌生人般,連句話都不愿多說。妙兒生病的事情我竟然是最后一個知道的。我和我的孩子生疏至此。我于是對夏兒加倍地好,至少夏兒將我當(dāng)她的親生父親,可哪知道衡逸竟然會這樣對夏兒。”</br> 林遠(yuǎn)山心中有道不盡說不完的悔恨,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做再多也無法彌補了。只是沒想到,那些往事竟然讓他的弟弟和枕邊人對他恨之入骨。</br> 林茂盛聽完以后笑了起來,越笑越開懷,可笑聲聽上去是那么凄涼:“大哥,你當(dāng)年為什么要回來。”</br> 他當(dāng)年為什么要回來,他要是不回來的話,自己會照安排和語戀成婚,即使是被利用也心甘情愿。</br> “我為什么要回來?”看著一旁笑得眼睛都紅了的林茂盛和一臉恨意的杜麗娘,林遠(yuǎn)山在心底問自己,對啊,當(dāng)年為什么他要回來,因為他的決定,毀了四個人的一生。</br> “茂盛,現(xiàn)在說這么多也是沒用了的,反正他快要死了。”杜麗娘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純真善良的少女,如今財富和地位重過了她的良心。</br> 林茂盛聞言停止了笑,看著臉色發(fā)青的林遠(yuǎn)山說道:“是啊,說這些干嗎呢,明天我就會是林府的真正掌權(quán)人。你把大權(quán)留給衡逸,你以為衡逸能說服那些老家伙嗎?你想得也太天真了。”</br> 林遠(yuǎn)山一口氣沒喘上來又咳得厲害,而這時偏房里緩緩走出了兩個人。</br> “衡逸!”林茂盛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他怎么會在這里?不對,應(yīng)該是他們怎么會在這里?</br> 杜麗娘也是看著眼前的林衡逸和林立夏嚇了一大跳,他們從剛才一直都在偏房里,那豈不是他們說的話他們都聽到了?</br> 林衡逸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看了林茂盛一眼,突然笑出了聲:“二叔,你愛我娘?”</br> 林茂盛聞言愣了愣,接著點了點頭。他怎么會不愛,那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女子,那個甜聲叫他“二哥”的女子。那是他一生的追求。</br> “可是我娘不愛你,我娘愛的是我爹。”林衡逸薄唇里冷冷地吐出了這幾個字,滿意地看到林茂盛白了一張臉,“即使我娘當(dāng)初是為了利用我爹,我娘還是愛上了他。”</br> “你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可你卻做了讓我無法原諒的事情。”血緣永遠(yuǎn)是斬不斷的牽掛,即使林衡逸再怎么恨林遠(yuǎn)山,看到他病危卻還是無法冷下心腸漠視,更何況是有人設(shè)計下毒害他。看著眼前那個依舊是熟悉容顏的二叔,林衡逸并未露出多余的情緒,還是語調(diào)平穩(wěn)地說道。</br> “衡逸。”林茂盛低聲叫出了口,對于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哥哥生下的孩子,他一直都抱著矛盾的心理,疼愛他的同時卻也深深厭惡著。可當(dāng)這個從小依賴自己的孩子此刻用那么冰冷的目光看著他,仿佛彼此之間只是陌生人的時候,他的心里卻又是那么失落。</br> 林立夏不安地站在一邊看著他們。一臉蒼白抖動著嘴唇的林茂盛,神情平靜卻顯得極不正常的林衡逸,還有滿臉惶恐的杜麗娘。今天的場面雖然是她一早就料到了的,可是聽到那些糾纏的往事的時候她還是深深地感嘆了下,沒想到這幾個人以前竟然有過那么深的糾葛,而當(dāng)年種下的種子卻在今天茁壯成長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br> “衡逸……”林遠(yuǎn)山吃力地喊出了口,對著自己的兒子他有著數(shù)不清的愧疚,可卻全都說不出來。</br> 林衡逸卻不像往常那般不給他好臉色,而是乖巧地走到了他的身邊:“爹。”</br> 林茂盛聞言整個人失神地跌了下來:“還是失敗了嗎,你還是選擇了他。”不知他口中的“你”是指林衡逸還是指語戀。</br> “你這個賤蹄子,你怎么會和這個小雜種在一起,是不是你和他聯(lián)合起來一起算計我們的!”杜麗娘突然沖上前去拽住了林立夏的頭發(fā),用力扯了起來。</br> 林立夏被扯得痛呼出了聲,眼前那張本還是美麗的女人的臉此刻卻是猙獰至極,林立夏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氣一把推開了她,嘴巴不由自主地開了口:“娘!你認(rèn)錯吧,爹已經(jīng)都知道了。”</br> 杜麗娘聽了更加瘋狂了起來,撲上去又想要打林立夏:“肯定是你搞的鬼對不對?你這個賤蹄子!當(dāng)時就該讓你和那畜生死在一起!”</br> “你以為我想活著嗎?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在你心里只有自己的仇恨,什么時候抬起眼看過我一眼?我對于你來說只是一個攀上更高地位的工具!”林立夏哭喊出了聲,心里涌上一種狂烈的感情,她清楚地知道那感情不屬于她,而是原來的林大小姐。</br> “夠了!”林衡逸這時出了聲,上前狠狠扇了杜麗娘一巴掌,“賤人,你現(xiàn)在還敢撒潑?”</br> 林遠(yuǎn)山見狀別開了臉,而林立夏卻還是止不住眼淚。</br> “衡逸,你,準(zhǔn)備怎么處置他們。”林遠(yuǎn)山輕聲問了一句。</br> 林衡逸看了看一旁已經(jīng)失魂落魄的林茂盛,和神情癲狂的杜麗娘,沉默了許久才說道:“你想怎么處置他們。”</br> 林遠(yuǎn)山嘆了口氣:“都是我當(dāng)年犯下的錯,茂盛……你走吧,永遠(yuǎn)都不要再回來了。”</br> 林茂盛抬起頭呆呆地看了林遠(yuǎn)山一眼:“你就這么放我走?”</br> “你雖然想害我,可我現(xiàn)在不是還好好的嗎。兄弟一場,你走吧。”林遠(yuǎn)山再轉(zhuǎn)頭看了看杜麗娘,至于她……“衡逸,你讓人把麗娘帶到封閣里吧,以后永遠(yuǎn)都不要再出來了。”</br> “是的,爹。”林衡逸點了點頭應(yīng)道,朝外喊了一聲,“管家,叫人把他們帶下去吧。”原來管家也是這件事情的知情者。</br> 管家聞聲帶了幾個家仆進來,將林茂盛和杜麗娘帶了下去,房中就只剩下了林遠(yuǎn)山、林衡逸和一旁抽泣的林立夏。</br> “爹。”林立夏抬頭紅著一雙杏眼看著林遠(yuǎn)山,突然向他跪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