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46章 試探
冰冷的唇舌觸感猶存,濕軟而肆虐的顫栗漸漸從身體里褪去。</br> 容斐動了動有點發(fā)麻微顫的雙腿,撩起眼皮來瞥了靠在床頭的顧驚寒一眼,半張臉悶在凌亂的衣服里,回味般舔了舔下唇,啞聲道:“這個鬼壓床……有點爽啊。什么時候真刀實槍來一回?我惦記你……可很久了。”</br> 接觸到容斐隱藏著熾烈色彩的眼神,顧驚寒輕輕揉著他額發(fā)的手指一頓,在他后頸捏了一把。</br> “等回海城,圓房。”</br> 顧驚寒感受著手指間溫?zé)岬募±碛|感,閉了閉眼,道。</br> 容斐抬眼:“你的陰氣解決了?”</br> 沒有回答容斐的問題,顧驚寒順著他濕紅的眼尾摩挲了片刻,轉(zhuǎn)而道:“我們得回觀里一趟。有些東西要拿。”</br> 容斐一聽來了精神,翻身坐起來,“要準備讓你回身體里的東西?”</br> 顧驚寒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回歸肉身需要時機。暫時還不是時候。要拿的東西是給你防身的。我未成想會帶你陷入這樣的境地,所以要給你一些東西,以備不時之需。”</br> 話說出來,顧驚寒卻微微皺了下眉。</br> 其實說到底,這些險事都是他招來的。若沒有他,容斐應(yīng)當(dāng)還是海城飛揚跋扈的那個容少爺,不會撞見怪異鬼事,也不會身臨險境,一頭霧水,無法自保。</br> 他們互相了解,所以從未說過分離的話語,但顧驚寒卻不想容斐真的處在他無力保護的境地。</br> 聽了顧驚寒的話,容斐笑了笑,抬手跟個登徒子似的拍了拍顧驚寒的大腿,又朝里摸了兩把,才道:“你在過意不去?別這么想,我容斐娶的媳婦,就算是欠人五千萬大洋,我也得當(dāng)了褲衩陪著還債。更何況,現(xiàn)在只是陪你游山玩水,解決些妖魔鬼怪,算不了什么……”</br> 眼看顧驚寒唇瓣翕動,將要開口,容斐仿佛知道他要說什么一般,轉(zhuǎn)頭在顧驚寒嘴上狠狠親了一口,截住了他的聲音。</br> 容斐用鼻尖親昵地蹭了下顧驚寒的側(cè)臉,笑了聲:“別跟我說什么有命沒命的屁話,我人都讓你上了,你就是我的命,懂不懂,顧大少?”</br> 像是一口綿軟而又藏著辛辣的糖,強橫地被塞進了嘴里。</br> 顧驚寒的喉結(jié)動了動,有些澀。</br> 他吻了下容斐的鼻尖,不再說話。</br> 兩人相互靠著,只有淺淺的呼吸聲縈繞在彼此之間。這種獨特而奇異的溫暖氛圍令人昏昏欲睡,尤其是容少爺這種飽暖之后又十分饜足的人。</br> 沒多久。</br> 顧驚寒半透明的身軀漸漸虛化,托著身上的容斐緩慢地靠進了床榻里,才抽離出來,重新在地上化為人形。</br> 給容斐壓了壓被角,顧驚寒穿墻而出。</br> 整個白日被廝混過去,眼下外面已是天色昏暗,夕陽欲墜了。</br> 院角陰暗的角落,濃重的黑色已然聚集,沉而凝,幾乎要將花蕊層疊、搖曳生姿的秋海棠累折了腰。</br> 顧驚寒看了眼那株海棠,又將視線移向站在角落的者字,“你叫我來,是要解除血契?”</br> “當(dāng)然不是。”</br> 者字一笑,將手里的東西扔給顧驚寒,“對這血契你知道的太少了,這可是解不了的。而且我的執(zhí)念還沒有完成,你想擺脫我,還有點早。”</br> 顧驚寒眉頭微動,看了眼手里的東西,是寧云安剛進院子時給者字掏出來的那面小鏡子。</br> 鏡子是銅鏡,拳頭大小,很是平常。鏡子的背面是鏤刻的花紋,中間嵌了塊裝飾品。</br> “陰陽碟碎片?”</br> 雖以魂魄之身無法感受到太多氣息,但顧驚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鏡子背面嵌著的東西。</br> 者字點點頭,道:“就是陰陽碟的碎片。云安說正是在碰過這面鏡子后,他才多出了一些不屬于現(xiàn)在的他的記憶,還懂了一些道術(shù)。我猜測,若是能把陰陽碟的碎片收集齊了,應(yīng)當(dāng)就會恢復(fù)他的記憶。”</br> 顧驚寒面色冷淡道:“你說你的要求只是找到云璋的轉(zhuǎn)世。”</br> “我可沒有坐地起價。”</br> 者字不太在意地笑了笑,“你通過血契感受得到,我的執(zhí)念確實是沒有完成,不是嗎?”</br> “我是要找云璋的轉(zhuǎn)世,但首先他要是云璋。”者字淡淡道,“我想要他恢復(fù)記憶,我要的是我的云璋,而不是這個把我扔到院子里過夜的寧云安。”</br> 他抬起頭,直視顧驚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br> 顧驚寒皺起了眉。</br> 他竟然從者字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對他同病相憐的嘆惋。這是什么意思?</br> 黑暗吞沒日影,夜色徹底降臨。</br> 沉默半晌,顧驚寒開口:“碎片的線索。”</br> 者字笑了下,道:“當(dāng)初陰陽碟碎了,我并未來得及保存碎片,就離開了,若說線索是真的沒有。但我還記得,陰陽碟材質(zhì)特殊,即便摔碎,也只碎成了五塊。”</br> 顧驚寒看著手里照不出自己人影的鏡子,漠然道:“先生好記性。”</br> 者字笑而不語。</br> 顧驚寒道:“多年不曾尋到,如今并非刻意,卻似是紛至沓來。五塊之中還剩三塊在外,想必不久便會找到。”</br> “那就有勞了。”</br> 者字懶懶一拱手,身形模糊,化作黑氣鉆進了寧云安的臥房。</br> 顧驚寒也未多做停留,轉(zhuǎn)身離去。</br> 院墻逼仄的角落風(fēng)聲寂寥。</br> 半枯半盛的海棠花瓣零散,一條與海棠花色完全相同的小蛇從花蕊中鉆了出來,蛇眼左右轉(zhuǎn)了一圈,身軀沿著花莖蜿蜒而下,飛快隱沒在泥土之中。</br> 顧驚寒回到屋內(nèi),向來警覺的容少爺早已醒了,此時正半抱著變大的顧驚寒的身體靠坐在床邊。</br> 沒了定神符給容少爺催眠,也沒有顧大少可抱,容斐睡得自然不踏實。</br> 而他醒來時,便正好看見過了時辰的符箓失了效果,本來玲瓏袖珍的小顧驚寒瞬間變大,撐破了床頭衣裳鋪的小床,長手長腳的,還差點翻下床去。</br> “草!”</br> 容斐展臂一撈,把要掉下去的顧驚寒撈了回來。</br> “差點忘了你了,寶貝兒……”</br> 容斐心有余悸地親了口熱乎乎的顧大少,摟著顧驚寒的腰把他的身體抱回來。</br> 他一邊在包袱里摸索朱砂和符紙,一邊對著光溜溜任人擺布的顧驚寒伸出手,在顧驚寒雙腿間撈了一把,掂了掂,嗤笑一聲,“童子雞……”</br> “怎么哪兒都帶著那股香味……難不成還是體香?”容斐鼻翼微動,慢慢低下頭,烏黑的發(fā)絲沿著顧驚寒腹部的肌肉擦過去。</br> “有一點……”</br> 看著眼前一幕,顧驚寒覺得自己陰氣涌動的魂體都有些發(fā)熱。無奈,只好一步邁進屋內(nèi),現(xiàn)出了身形。</br> “不是體香,是藥。”</br> 低冷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讓姿勢不雅的容少爺僵了一瞬。</br> 容斐扶正了顧驚寒的身體,鎮(zhèn)定自若地轉(zhuǎn)過頭,“沒見你吃過。你身上還有什么傷病我不知道,我勸你坦白從寬。”</br> “幼時服的。”</br> 顧驚寒拿出朱砂豆和符紙,“就是傳言我小時候夭折那時。師父說這是一枚仙丹,能為我彌補體質(zhì)不足。”</br> 容少爺頓時理解了顧驚寒那一身怪力氣。</br> “來。”</br> 顧驚寒拉起容斐的手腕,鋪好符紙,將朱砂豆遞給他,從后扶住他的小臂。</br> 容斐被寒涼的氣息包裹著,正要動筆,卻忽然間聽到顧驚寒的聲音,低而輕:“窗外有道影子。”</br> 心頭微緊,但容斐面上卻無甚變化。</br> 在經(jīng)歷過床頭有只手的考驗后,容少爺已經(jīng)無懼于顧大少這種惡劣的嚇唬人的鬼故事口吻。就算有鬼手,就算有影子,那又如何?砍了便是。</br> 手下符文流暢畫出。</br> 轉(zhuǎn)變角度時,容斐狀似不經(jīng)意地向顧驚寒示意的窗戶掃了一眼。</br> 原本關(guān)得死死的窗戶不知何時竟開了道巴掌大的縫隙,外面黑沉的夜色隱匿其后,被室內(nèi)昏暗的燭火一照,勾勒出了半張如畫般精致細描的美人臉。</br> 美人臉似乎察覺到了容斐的目光,盈盈一笑,竟有幾分熟悉。</br> “云靜?”容斐眼神一沉。</br> 話音未落,容斐已經(jīng)下意識出手,射出了顧驚寒之前交給他的攻擊符箓。</br> 符箓砸在窗欞上,驟然擊中了窗縫間的那張臉,淡金的光芒潰散。</br> 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br> 那張美人臉如一張輕飄飄的紙一般,被擊落,飄到了窗臺上。</br> 容斐慢慢走過去,推開窗戶,窗外什么也沒有。</br> “是人臉。”</br> 顧驚寒用紙包著手指,將美人臉撿起來。因為被扯動,美人臉上盈盈溫柔的笑容變得猙獰而詭異,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可怖。</br> “云靜的臉。”</br> 顧驚寒揮手關(guān)上窗,讓容斐用火符焚了這張臉。</br> 屋內(nèi)再次恢復(fù)寂靜。</br> 完成了定神符,容斐捧著小顧驚寒,靠在床頭,瞇起眼沉思:“會是誰做的?又有什么目的?這三更半夜……總不會是來玩的吧?”</br> “不。”</br> 顧驚寒眼神暗沉,道,“他們是來找東西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