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蘇允承看到她對別人的心動
德懿帝往年也是獨自一人打獵, 今年也不例外,沒有蘇皇后在場,他似乎做什么都興致缺缺。
皇帝都沒什么興致, 其他的人自然是不敢搶了風(fēng)頭去,幾乎都是壓著在獵物, 蘇寒祁不愿意捧著德懿帝, 掉轉(zhuǎn)方向去了深林。
蘇允承眸色深沉,也騎著馬跟了過去。
兩人這一去, 便去了大半日,等到德懿帝鳴金收兵的時候, 這兩人還在深林中,各自保護他們安全的護衛(wèi)隊也都沒有出來。
德懿帝并不擔(dān)心他們的安全,只擔(dān)心蘇皇后會擔(dān)心。
果然,在知道蘇寒祁一直沒有出來的時候,蘇皇后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擔(dān)憂,“怎么這個時辰了還沒有消息?”
她下意識去看身邊的裴清綺, “別擔(dān)心, 阿祁身手很好的, 且往年獵場中從未受過傷,肯定是一時間忘記了。”
她自己就很擔(dān)心,卻還本能去安撫裴清綺,裴清綺本來是惴惴不安的, 但是看到蘇皇后的體貼卻緩和了一些, 也不想讓她擔(dān)心,便道:“我沒事,母后安心。”
蘇皇后點點頭,眸光中卻依然含著淡淡的憂慮。
日色昏黃, 因太子和宸王都還未歸,剩下的人馬便直接在山林外邊駐營扎寨,在這邊度過一晚。
蘇皇后自然是和德懿帝在一起,德懿帝完全不擔(dān)心兩個兒子會出什么事,蘇皇后卻走來走去睡不著,時不時往門口看一眼。
德懿帝被她晃得眼暈,在她又一次在自己面前晃蕩的時候拉著她的手將她按在自己身邊,“好了,不會有什么事的,以太子的身手,除非數(shù)十頭猛獸同時攻擊他,否則一般情況奈何不了他。”
蘇皇后臉色微沉,有些不滿地看向他,“倘若阿祁不小心受傷呢?倘若阿祁注意力被分散呢?又倘若有什么埋伏襲擊,就是沖著阿祁來的呢?”
德懿帝聽著她快要自己把自己給嚇?biāo)溃偷偷匦α艘宦暎m然他樂意看到她有不一樣的情緒,但是又不愿意看到她焦灼難安的樣子。
尤其擔(dān)心的人還不是他,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蘇皇后因為他而擔(dān)憂過。
思及此,德懿帝的臉色便又沉了一下,拉著蘇皇后在自己身邊坐下,“蘇蘇,你方才和太子
妃說,太子往年都未曾出過事,你往年都深居冷宮之中……”
他停頓了一下,終是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你往年長居冷宮,是不是對外界的消息也都知道?”
蘇皇后聽他這么問,臉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凝固,隨即低下頭,輕聲道:“皇上想問什么呢?”
德懿帝伸手將她拉入懷中,斟酌了片刻,神情有些猶豫。
關(guān)于冷宮那件事,是兩個人心上的一道傷口。
就像他們不會提起死去的那兩個孩子一樣,他們也絕不會貿(mào)然提起冷宮的那段日子。
對于這件事,德懿帝一直是內(nèi)疚自責(zé)的,所以他輕易不愿意提起,只是兩人之間若是一直存在著問題不去解決,哪怕表面上再怎么和諧,總有一天會漸行漸遠。
蕭晝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他的到來讓德懿帝感到極大的危機,他迫不及待想要解開兩人的心結(jié)。
德懿帝斟酌再三,還是準(zhǔn)備打開話題,“我想知道,你在冷宮那些年……”
“皇上!太子殿下和宸王殿下回來了!”
一聲疾呼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外面急急忙忙的動靜聲讓蘇皇后倏然站起身,完全將德懿帝要說的話拋在腦后——
“阿祁回來了?”
她眼睛里面都發(fā)出光來,熠熠生輝,那種知道心中掛念之人安全時發(fā)自內(nèi)心的安慰,是德懿帝再也得不到的。
他忽然喉嚨一哽,上下滾了滾喉結(jié),看著蘇皇后已經(jīng)匆忙走出去的背影,只能跟在她身后走出了營帳。
……
裴清綺已經(jīng)在外頭等待著,聽到蘇寒祁回來了的消息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緒,只覺得心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隨即就有一種強烈的想法,就是想看見他。
想要確認(rèn)他是不是沒事,是不是安好。
她的腦海里只有這么一個想法。
“阿祁,你沒事吧?”蘇皇后的聲音遠遠傳來,平日柔柔弱弱的女子,到了這時爆發(fā)出非比尋常的韌勁,迅速到了蘇寒祁身邊,“怎么這個時候才回來?”
蘇寒祁和蘇允承幾乎是同時抵達營地,兩人身上都掛了彩,看上去狀態(tài)都不太好。
他們分別牽著自己的馬回來,臉上都沾著血跡,衣裳都有不同程度的撕毀,一看就知道應(yīng)該是經(jīng)歷
了什么。
蘇寒祁甫一落地,蘇皇后就迎了上去,眼里的心疼毫不掩飾,“阿祁,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讓太醫(yī)過來看看……”
“不用了。”蘇寒祁語氣清寒,沉沉打斷了她,“兒臣沒有受傷。”
話畢,他的視線微凝,越過她往她身后看去,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蘇皇后一下就看懂了,順著他的視線往后看去,就看到裴清綺一言不發(fā)地站在人群中,只遠遠地往這邊看過來,并沒有上前一步,似乎只是在觀望。
蘇皇后剛要讓她過來,就被蘇寒祁淡淡阻止。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裴清綺的方向,暮色濃稠,他看不清她的視線,但他知道,她應(yīng)該是看到了同樣受傷的蘇允承的——
蘇允承也從馬上翻身而下,在看到蘇皇后對蘇寒祁那密不透風(fēng)的母愛時,只微微勾了一下嘴角,淡嗤了一聲。
從小到大,他也習(xí)慣了這種落差和比較。
蘇妃對他是很好,只是更多時候她希望他能在德懿帝面前爭得寵愛,有許多這種時刻,蘇皇后關(guān)心的是蘇寒祁這個人,關(guān)心她的兒子有沒有受到傷害,關(guān)心她兒子的感受。
而蘇妃永遠是在關(guān)心德懿帝對他的看法,擔(dān)憂他的所作所為可能產(chǎn)生的影響。
他知道蘇妃是在意他的,只是有蘇皇后這樣的人在作對比,蘇允承總是能夠看到一些讓他不適的東西,就像一面鏡子一樣照出蘇妃的原型,讓他看到她對他的關(guān)心里有多少的雜質(zhì)。
上輩子他甚至有點敵視蘇皇后。
他在意的不是做得不夠好的蘇妃,反而埋怨只是作為鏡子,讓他看清楚自己擁有的東西并不是純粹的人。
似乎這世間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當(dāng)人沉浸在迷霧中時,他們往往不會怪責(zé)這些霧,反而會去怪罪那些讓他們看清楚他們身處于大霧之中的人。
蘇允承眼眸越發(fā)冷淡凝固,還剩最后一抹微光。
那一束光是只屬于裴清綺的。
他朝裴清綺的方向看過去,他知道她一定會在那里,在每次他受傷的時候,她都會在那里等著他,不會離開。
即便她現(xiàn)在是蘇寒祁的太子妃,可他知道有些愛意感情是不會輕易消失的,如今她對自己這么心狠是應(yīng)該的,他知道她恨他
,所以無論她用什么樣的方式來報復(fù)他,他都會忍受。
哪怕是她嫁給別人這種會讓他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也忍了下來。
他傷她一次,她還他一次,公平。
蘇允承下意識去看裴清綺,本以為會在她的眼中看到對自己的擔(dān)憂,但是看到她從暗處中走出來時,才發(fā)現(xiàn)她根本就沒往自己這邊看——
她的視線一直是落在蘇寒祁身上的。
那一刻蘇允承攥緊了拳頭,眼中濃稠的黑色開始破碎,清俊的臉龐陰沉下來,手背上因為用力而浮現(xiàn)出幾條夸張的青筋。
他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異樣,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某個堅定不移的東西產(chǎn)生了裂縫,正一絲一絲地透風(fēng)。
裴清綺完全沒有看到蘇寒祁身后還有一個蘇允承,見蘇皇后用眼神示意自己,也不再忌憚什么走了過去,“……你沒事吧?”
她走到蘇寒祁面前,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平靜,但是眼中泄出來的擔(dān)憂還是被男人所看見。
蘇寒祁這才勾起嘴角,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沒事。”
說著,他抬起沒有受傷的手臂,在裴清綺頭上揉了揉,“不用擔(dān)心。”
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裴清綺敏銳地聞到了一絲血腥味,眉頭一皺,抬頭迎上了男人的視線。
蘇寒祁似乎也從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她的察覺,微微垂眸,將手收了回來。
只是他剛動作,裴清綺就已經(jīng)上前一步,拉住了他垂在身側(cè)的另一只手,“阿祁……”
她的聲音有些顫,知道他是不想讓蘇皇后擔(dān)心,也就沒有聲張,只是拽著他的手不放開,果不其然在深色的衣服料子上面摸到了一手的血。
她的眉眼狠狠地顫動了幾下,臉上本能地出現(xiàn)擔(dān)憂的神色,卻在蘇寒祁注視著她的視線中隱藏了。
裴清綺輕嘆了口氣,什么都沒表現(xiàn)出來,更沒讓蘇皇后察覺到什么,只是有些緊張地注意著蘇寒祁的手,時刻觀察著他的表情,生怕他會表現(xiàn)出一絲痛苦。
她知道他受了傷,但是什么都不說,他太能忍了,要是能夠在臉上體現(xiàn)出來,那肯定是已經(jīng)疼得受不了了。
有的時候裴清綺覺得他跟自己的性格很像,越發(fā)能夠體會他,也越發(fā)會心疼他,所以以致于視線一直在觀察蘇寒祁,都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蘇皇后的眼神已經(jīng)從一開始的擔(dān)憂變成了后面的揶揄——
而不遠處的蘇允承,等待了那么長的時間,也沒有從裴清綺身上得來一絲目光。
哪怕是無意的一眼,都不曾有。
從一開始,她的視線就一直在蘇寒祁身上,她的眼神干凈澄澈,帶著濃重的感情,濃濃的擔(dān)憂后面也許藏著一絲萌芽的心動。
她不知道,但蘇允承看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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