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這一夜痛入骨髓
裴清綺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更紅, 一時之間有些卡頓,一句話也沒說。
她聽到身后男人越發(fā)低沉的聲音,直覺再這樣下去怕是會收不住,便硬著頭皮喊了一句:“阿祁……”
她的聲音還帶著顫, 隱隱壓低了一下, 蘇寒祁眸色暗了個徹底, 渾身越發(fā)緊繃。
……
“這……宸王殿下……”小太監(jiān)實在是不忍心看他這副模樣, 他非要硬闖進來,說是有話要和太子殿下談, 府中的人誰也攔不住他,結(jié)果誰知道一進來看到的是這樣的場景。
從窗戶上透出兩道影子, 重疊在一起,燭光搖搖曳曳, 襯得此情此景越發(fā)美好而旖旎。
此時正是蘇寒祁將裴清綺抵在床欄上的時候,二人耳鬢廝磨了許久, 對于蘇允承來說, 更是煎熬到每分每秒都難以忍受。
他猩紅著雙眸, 看著纏疊在一起的一雙人影, 心口涌上陣陣澎湃的疼痛, 快讓他喘不過氣來。
方才還對東宮守衛(wèi)大打出手的男人, 此時脆弱得如同新房中搖曳到快要熄滅的紅燭, 仿佛不用風吹, 自己就已經(jīng)快要熄滅了。
小太監(jiān)還有些喘,一開始真的生怕他硬闖進去,畢竟太子殿下吩咐過任何人不許打擾他和太子妃,所以也沒人敢進去通報一聲,但他們畢竟是下人, 也不敢真的攔著宸王啊!
他們也是真的倒霉攤上這么一件事,遇上這么兩個難惹的人物,誰都不是軟柿子,還是他們夾在最中間的人難辦!
一開始小太監(jiān)他們只是攔著蘇允承,蘇允承絲毫不將他們放在眼中,只沉著一張臉非要進來,到了院子中的時候,小太監(jiān)才將那些守衛(wèi)給喊了出來,不能再讓他上前了,得罪人也沒辦法了。
誰知道蘇允承看上去清雋儒雅的一個人,翩翩少年郎,俊秀美男子,竟然身手絲毫不遜色常年練武的狄將軍。
即便他如今看上去狀態(tài)并不好,甚至是有些疲憊的狀態(tài),也很快幾招就將那些守衛(wèi)給撂翻在地——
小太監(jiān)當時額頭就冒出了冷汗,剛以為他真的要破門而入,誰知他竟停住了腳步。
蘇允承赤紅著雙眸,似乎要將這墻壁、這房門給洞穿,分明是個戰(zhàn)勝者,此時此刻卻好像輸?shù)靡粩?br/>
涂地,那悲痛欲絕的氛圍縈繞著他,仿佛下一秒就能跪倒在地。
“宸王殿下……您還是先回罷。”
小太監(jiān)也說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只道:“前方無死路,只要肯轉(zhuǎn)彎……”
他只有這么一點墨水,說出來的話也粗糙,但表達得了他的意思即可。
就蘇允承這樣的條件,名門貴女還是能挑一挑的,為何偏偏纏著他們太子妃不放?
話音落下,男人一道仿若吃人的目光掃了過來,帶著凜冽的冰渣人,讓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言。
蘇允承握緊了拳頭,手臂上浮現(xiàn)出幾條明顯的青筋,閉上眼睛似乎又想起了曾經(jīng)裴清綺冷著一張臉讓他去娶狄書萱的模樣——
他忽然就睜開眼睛冷笑了一聲,他何嘗沒有試過這樣的方式?
只是一切的前提條件都必須是裴清綺還在他身邊,她給他的愛,讓他有底氣去做一切事情,但她不愛他的時候,他才恍然發(fā)覺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那么索然無味起來。
……這樣的他還能與誰在一起?
不過是勉強和將就罷了。
小太監(jiān)見勸不了他,也就不再勸,就這么立在門口跟旁邊那群守衛(wèi)使了個眼色,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進去打擾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茲事體大,這事也不能太過宣揚,否則就會成為皇室丑聞,所以也不能大張旗鼓地將他攆出去,只能看緊他。
好在蘇允承似乎沒有要沖進去的意思,只立在院中看著映在窗戶上的影子,臉色蒼白到透明。
不知道看了多久,就連小太監(jiān)看他這副模樣都忍不住要憐愛他了。
——宸王殿下也太癡情了。
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與自己皇兄圓房,這是多么殘忍的事情?
……
屏風后。
男人沙啞的低哼聲過后是一片沉寂,空氣里彌漫著異常的味道,混合著瓜果糕點的甜香,化成一股奇異的有些膩人的氣味。
裴清綺深吸一口氣,之后又不知道喊了他多少句,才堪堪停了下來。
“……你可以了嗎?”她忍不住問道。
蘇寒祁低沉著嗓音,“嗯。”
他斜靠在木桌上,喜服隨意地散開,謫仙一樣的人物如今與勾人魂魄的妖精并無二致,有勾魂攝魄的精絕。
裴清綺一回頭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連忙低下頭,不敢看他。
男人分明已經(jīng)整理好自己,只是衣裳稍微有些散亂,什么過分的地方都沒有露出來,只是半遮半掩著,卻是比故意擺出的姿態(tài)還要讓人心神不寧。
“為何不敢看我?”他忽而開口,聲音帶著事后的慵懶,更像是氣音,“看著我。”
裴清綺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就這么聽話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阿祁……”
“嗯。”蘇寒祁的表情似乎很滿意,對她招招手,“過來。”
裴清綺深吸一口氣,便過去了,“阿祁,有件事我想與你說明白……”
“先別說話。”蘇寒祁打斷她,忽而伸手拉著她在自己身上坐下,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腰,“聽我說……”
“你——”
裴清綺大驚失色,如今這場景太不妙,她剛要掙扎,男人就在她耳旁說:“蘇允承在外面,別動,我不會對你做什么。”
他的話仿佛一道驚雷在她耳旁炸開,裴清綺難以置信地低頭看他,“……怎么可能?”
她本能地就要扭過頭去往窗外看,下一秒被男人固定住腦袋,只能回過頭來,撞入一雙深沉如海的墨眸。
他眸中還帶著一絲繾綣的瑰色,方才的動人還未完全退去,只深深地看著她,“你再多動幾下,他會越發(fā)心痛。”
裴清綺起初還未反應(yīng)過來他這話的意思,明白過來之后,臉色頓時紅得可以滴出血來。
——房外。
蘇允承近乎自虐一般看著里面發(fā)生的事,看兩人是如何貼在一起,又分開,最后又重疊……
他緊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肉中,幾乎要掐出血來。
忽而一陣風吹過,房間里面的燭光也跟著熄滅,只剩下一片黑暗——
如同他心中最后一束光,也滅了個徹底。
他閉上眼睛,眼睫劇烈地顫抖著,一縷鮮血順著他的掌心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
——他終于完整地品嘗到了,那一夜裴清綺品嘗到的滋味。
痛入骨髓,五臟俱焚。
……
德懿帝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wěn),太子的婚事并未影響到他,只是今夜蕭晝與蘇皇后之間的暗潮涌動讓他做了噩夢——
一個他死都不會讓這樣
的事情發(fā)生的噩夢。
“……蘇蘇!”
他忽而驚醒過來,身上一層冷汗,掀開被子便要下地,這時門忽而被人推開,蘇皇后身著便服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皇上怎么了?”
她手中還打著燈籠,將東西放置在一旁,脫下身上的黑袍子走到男人身邊,“皇上怎么了,做噩夢了?”
她神情溫柔,擦了擦男人額頭上的冷汗,動作體貼到全然不像那個對他冷漠如冰霜的女人。
德懿帝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忽而將她攬入懷中,瘋了一樣去親她的耳畔、鬢角,最后停留在下巴,緊接著又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著。
蘇皇后沒有推開他,因為她感覺到他的動作并未帶有任何的欲,甚至是一種深沉的絕望,讓他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地抱著她——
“蘇蘇……蘇蘇……”
“別再回去冷宮了……求你……”
“你會死在那……”
男人低低地說著什么,似乎是極度害怕某件事情的發(fā)生,眼前又閃現(xiàn)出先前做夢的片段,將懷中之人抱得更緊。
他竟然做夢夢見她被蘇妃害死在了冷宮之中。
怎會有這般離奇荒誕的夢?
定然是假的。
蘇皇后眼神明明滅滅,最終還是沒有推開他,而是拍了怕他的后背,輕聲安撫了幾句。
在她的溫柔之下,德懿帝終于恢復(fù)了過來,他松開手,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還好你沒事。”
蘇皇后笑笑,“看來皇上是做了關(guān)于臣妾的夢。”
德懿帝也勉強勾了勾嘴角,帶著薄繭的指腹在她臉頰旁蹭了一下,又撫摸上了她的眼角,深情又迷戀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看著看著,他的深情忽而變得有些凝滯,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圈,“……蘇蘇方才去了哪里?為何是從外面匆匆趕回來?”
他才發(fā)現(xiàn),她身上穿著一襲夜行便衣,方才她脫下來隨手掛在一旁的長袍,一看便知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讓人察覺。
蘇皇后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些,隨即變得更加溫柔,“半夜三更,還能去了哪里?”
她抓著男人的手,在他手心輕輕點了一下,“肚子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想吵醒皇上,就去了稍遠一些的如意房,沒有想到皇上會做噩夢,下次不會了。”
德懿帝一下子就將她的小手揉進掌中,那綿膩的觸感讓他舍不得松開。
這是她罕見的幾次主動與他肢體接觸,他無論如何都舍不得放開,更不舍得去和她追究方才的事——
哪怕他在她肩膀上看到了一顆尚未消融的白雪,慢慢融化后顯露出針葉的葉尖來。
他記得整個宮中只有蕭晝?nèi)缃衤淠_的宮殿有這樣的針葉存在。
這么晚了……她去見了蕭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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