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被偏愛的男人會任性
御書房。
“霧疆已在研制新式兵器,不久定有一場惡戰(zhàn),宸王說應(yīng)當(dāng)出兵壓制……”
德懿帝看著手中探子的密報,將其扔在桌前,視線落在了蘇寒祁身上,“太子覺得如何?”
方才在朝堂上,眾人已經(jīng)就此事爭論過一番,以蘇允承與狄將軍為首的派別主張出兵鎮(zhèn)壓,太子卻始終不發(fā)一言。
德懿帝知曉蘇寒祁的性子,若不是十拿九穩(wěn),他定然不會出聲,便將幾個親信大臣留在了御書房仔細(xì)商量此事。
蘇允承聞言便微皺眉頭,頃刻間又平展,同旁人一起看向了蘇寒祁。
他面容平靜,眸色卻隱隱冰涼,哪怕朝中所有人都主張出兵,只要蘇寒祁不同意,德懿帝便不會再考慮出兵一事。
這就是他的父皇,偏心偏到毫不遮掩。
蘇寒祁未發(fā)表意見,聽得德懿帝問,便答:“不可。”
“為何?”
“霧疆臨近邊鎮(zhèn)方野,征戰(zhàn)必定亂民,且霧疆意圖不明,恐有內(nèi)歧,師出無名,出戰(zhàn)實(shí)屬不必。”
他說完,德懿帝點(diǎn)點(diǎn)頭,露出贊許的目光,“朕與你想得一樣,其他人還有什么高見?”
幾個大臣一片寂靜,互相看了幾眼,都低著頭。
沉默不代表默認(rèn),相反是一種消極抵抗,這些大臣們都是白日力諫要伐霧疆的那一批,就如何征戰(zhàn)辯了個急赤白臉,卻被太子一句話給駁了——
蘇允承嘴角冷淡地勾了勾,早知德懿帝便只會聽從蘇寒祁的話,何必假惺惺來問旁人的意見。
德懿帝見眾人反應(yīng)平淡,蹙起眉頭,“看來你們還有不同的意見?但說無妨。”
底下仍是一片寂靜。
德懿帝嗤笑一聲,搖搖頭,將折子扔在桌上,“罷了,今日便到這,都退下罷。”
“是……”蘇允承斂下眸中的深色,與其他大臣一同離開。
他方才看了一會,今日狄將軍并未到場,那些大臣便如同一潭死水絲毫不愿出頭駁斥太子的話,個個都怕當(dāng)出頭鳥。
平時也只有狄將軍這般的莽夫敢于直言進(jìn)諫,不管是太子或是皇帝,與意見不同者必定爭個面紅耳赤。
尤其關(guān)于是否開戰(zhàn)的討論本應(yīng)是他的主場,他卻偏偏今日沒來,那群本與他們站在同一陣營的大臣們?nèi)伎s了頭。
這些人,可用,卻不可信。
……
宮墻內(nèi)。
朝臣散盡之后,太子與宸王單獨(dú)留在后頭。
蘇允承并沒有話要和他說,想到今日滿月節(jié)是裴清綺的生辰,腳步便快了一些。
他很早便準(zhǔn)備好該如何同她度過,今日是要找個理由留在偏院的,自然要早些回去。
這段時間他幾乎連軸轉(zhuǎn),已不知道放松為何物,只有到了這個日子才得以緩和。
這天滿月節(jié),不只是裴清綺的生辰,也是他在她的摘花會上與她相定的日子。
蘇允承想起那日她青澀純真的模樣,那般明艷妖冶的容貌,卻有一雙清靈又帶著嬌憨的眸子,總是毫不保留地追隨著他、愛慕著他。
他眼中露出淡淡笑意,眉眼柔和了許多。
“宸王——”
身后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傳來,打破了他短暫的思緒。
蘇允承停住腳步,再轉(zhuǎn)身時臉上已無任何表情,只剩平靜疏離,“太子殿下,何事?”
蘇寒祁走到他面前,目光平視他,“有個問題很早就要問你,當(dāng)年摘花會,你是否為了報復(fù)我才主動招惹裴清綺?”
蘇允承眸色一沉,忽然就變了神情,眼中只剩冰封萬里的冷漠——
“蘇寒祁,你當(dāng)初對我母妃趕盡殺絕時,可有想過這一天?”
“你心愛的女人心悅于我,如今,你連要護(hù)著她的資格都沒有。”
……
“恭喜姐姐,懷了王爺?shù)暮⒆印!钡視鎸⒛撬敕旁谒媲埃凵裼行╆帨y。
裴清綺實(shí)在沒有力氣去看那里面的血有沒有融在一起,閉了閉眼,“如今我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狄書萱淺淺地笑了一聲,“這只能證明姐姐的孩子是王爺?shù)模⒉荒茏C明姐姐沒有和外男私會。”
一旁的狄將軍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著那碗融在一起的水碗,其實(shí)根本就不是什么滴血認(rèn)親,本應(yīng)該是完整的血滴,可他卻什么都沒說,實(shí)在不愿再看裴清綺受苦。
他知曉自己這個女兒有多頑劣,被他給寵壞了,做事沒輕沒重不顧后果,可他實(shí)在對不起萱兒和她的娘,她的要求他也只能盡力滿足……
反觀狄將軍臉上的陰云密布,狄書萱看上去倒是輕松了不少。
她笑意盈盈地看著裴清綺,“姐姐,既然你的孩子是王爺?shù)模俏揖头判牧恕!?br/>
“畢竟王爺也是烏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男子,跟姐姐生出來的孩子也不會差……”她話里有話,聽在裴清綺耳朵里似乎意有所指。
她忍不住質(zhì)問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看她緊張的樣子,狄書萱惡趣味地賣著關(guān)子,“這么想知道,那就自己去問王爺……”
說完,她臉色驟變,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既然裴清綺這般愛惜這個孩子,那便等她生下來之后,讓蘇允承親手抱過來給自己養(yǎng),到時看她如何自處!
……
等狄書萱徹底走遠(yuǎn),狄將軍把那些士兵通通打發(fā)走,只留了一個女大夫在房里,然后將門一鎖。
他不忍心看地上的女人,只能轉(zhuǎn)過身去,痛心疾首道:“你何必這般倔強(qiáng)?與萱兒服個軟便可不用這般受苦……或者干脆認(rèn)了這臟名,哪怕被休出府也比在這受折磨好!”
“將軍是以何身份來勸告我?”裴清綺費(fèi)力地看了他一眼,肚子倏然抽痛起來。
女大夫一聲不響地給她處理傷口,那針是特制的,雖然疼痛,卻不傷筋骨只傷皮肉。
她臉色煞白,額頭上沁出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
她的樣子讓狄將軍有些揪心,但一想到這個女人執(zhí)拗的神情,就又氣又憐,“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總是勸你何苦為了爭那一口氣受這般的苦楚?”
他有些恨鐵不成鋼,“你要是真愛護(hù)這個孩子,就該趕緊離開!不然你們兩個都沒有什么好下場!”
聞言,裴清綺這才正眼看他,“將軍聽著倒是很關(guān)心我和孩子的安危,不知是何用意?”
她眼里有明顯的警惕,狄將軍嘆了口氣,臉上閃過一絲復(fù)雜,“不怕實(shí)話告訴你,你與我那走失的夫人……有□□成像,見著你就像見著她一樣,實(shí)在不忍心看你這般受苦…… ”
裴清綺頓了一下,將臉轉(zhuǎn)了過去。
狄將軍也不在意她的態(tài)度,忽然就談起一段往事。
裴清綺對狄家的事情不感興趣,只是那陣疼痛太難忍,針孔大小的傷口微小卻煎熬,只能聽著他的話來轉(zhuǎn)移注意力。
由此,她也斷斷續(xù)續(xù)地聽完了狄將軍與他夫人的故事。
本應(yīng)是一段青梅竹馬、天賜良緣,一個威風(fēng)凜凜的將軍,一個蕙質(zhì)蘭心的繡娘,兩人喜結(jié)連理,夫妻恩愛。
狄將軍年少成名,沙場英雄幾乎無人能敵,為國立下赫赫戰(zhàn)功,隨著威名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權(quán)勢和地位,利益便唾手可得起來。
同時還有那些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惑誘,他身邊就沒有不漂亮的女子。
狄將軍血?dú)夥絼偅贿@些花天酒地迷了眼,總以為只要自己心中最愛的人仍是狄夫人,外面那些女人算不得什么。
他不納妾,長久的相伴只要狄夫人一個,卻總是沉浸于那些各色各樣的女子中,短暫一夜的瀟灑讓他飄飄自然,無法舍棄。
比起那些妻妾成群的男人,他自認(rèn)專一不移,早就認(rèn)定了狄夫人便絕不改心,即便狄夫人嫁過來好些年膝下也只有一個兩歲的女兒,他從不在意,對母女二人十分盡心。
只是玩得也瘋,外面那些花花柳柳,他不養(yǎng)她們,他只想玩玩。總以為狄夫人會理解自己,他那么溫柔那么美麗的妻子,陪他十余年,吃糠咽菜都度過了,怎會在意這種小事?
然而就是這種小事,讓狄將軍后悔終生。
狄夫人堅(jiān)持要與他和離,兩人爭吵不休,他越發(fā)不回家,后來狄夫人帶著女兒離家,途中被匪人所截——
那時他還流連在美人懷醉生夢死,愣是將前來通報的人拒之門外,等他提起褲子的時候,狄夫人與他才兩歲的女兒早就走失多時,他白白浪費(fèi)了去救她們的時機(jī)……
自那以后,狄將軍再未碰過女人,終日踏上尋找妻女的旅途,常年征戰(zhàn),從不歇息。
終于在狄書萱十歲的時候,將她給尋了回來,自此便捧在手心里,如珍如寶,從不怠慢。
只是狄夫人卻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
聽了他的故事,裴清綺久久未有言語。
她恍然地看著面前的紗帳,想,是否男人都是這樣?即便如何有心底珍愛之人,也仍然貪戀其他女子的溫香暖玉?
裴清綺終于肯跟他說話,緩緩問:“難道將軍沒想過,這般做會傷害到夫人?若是真的喜歡,怎么舍得讓她難過?”
狄將軍臉色有些凝滯,隨即苦笑一聲,“想過的,只是抱著僥幸心思,以為她那樣愛我,頂多便是鬧一鬧,如何都舍不得離開我……”
狄夫人離開了,走得干干凈凈,沒留一絲一縷。
裴清綺垂下眼眸,忍不住想,是否蘇允承也和他是一樣的想法?
以為自己深愛著他,便肆無忌憚地?fù)]霍她的包容和愛意,以為自己永遠(yuǎn)不會離開他,便開始任性妄為,作踐她的一片真心……
她閉了閉眼,心中焦茫,逐漸變成一片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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