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陸啟明開始了一場單機(jī)游戲馬拉松。
玩完掃雷玩紙牌, 玩完紙牌玩接龍, 一下午都沒出去。
江妙妙也沒進(jìn)來, 大概是在樓下抱著那條狗傻樂。
想到這里, 他按鍵盤的手指更用力了, 恨不得把鍵盤戳穿似的。
他不著急,到了晚上, 她總要進(jìn)來睡覺的,到時總不能再無視他。
可惜現(xiàn)實(shí)總是出人意料。
當(dāng)吃過晚飯洗完澡,完成今日鍛煉任務(wù)后, 他回到房間抱著電腦,看似在玩游戲,實(shí)則守株待兔時, 江妙妙推開門,輕手輕腳走進(jìn)來, 拿起枕頭和一床被子準(zhǔn)備離開。
陸啟明沒法再裝平靜了。
“你要去哪里?”
“到隔壁睡。”
“為什么要到隔壁睡?”
兩人從搬進(jìn)來就一直在這個小房間睡,隔壁連床墊都沒有, 她寧愿去睡地板嗎?
江妙妙解釋道:
“肉肉不肯離開我, 把它單獨(dú)留在外面就叫個不停。要是帶它進(jìn)來睡吧, 你又不喜歡。所以我先陪著它睡兩天, 等它習(xí)慣了再搬回來。”
陸啟明面黑如炭。
“搬回來做什么?直接住那里,反正現(xiàn)在你心里只有狗。”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
“沒有。”
“我不去了,弄個紙箱子來給它當(dāng)窩,就放在門背后怎么樣?”
“要走快走,別啰嗦。”
陸啟明下了逐客令, 戴上耳機(jī)怒氣沖沖地敲鍵盤,看起來像是要打人。
江妙妙不敢招惹他,抱著枕頭被子默默地退出去,為他關(guān)好門。
陸啟明哪兒有心思放在游戲上?等她一走,就關(guān)了電腦躺進(jìn)被窩里,企圖用睡眠緩解不快。
然而別墅隔音不算好,喪尸的嚎叫不停從窗外傳來,吵得他無法安睡。
沒過多久,他還聽到了來自隔壁的歡聲笑語。
“嘻嘻嘻,好癢,別舔我手……哎呀,地上臟……”
那么開心,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
陸啟明心里酸得像打翻了醋壇子,用被子蓋住腦袋,假裝什么都聽不見。
十分難熬的一夜結(jié)束了。
早上六點(diǎn)半,他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下樓做飯。
路過隔壁房門時,他特地停下來側(cè)耳傾聽。
里面安安靜靜,什么聲音都沒有,她應(yīng)該還沒醒。
陸啟明走到廚房,看著架子上的鍋碗瓢盆點(diǎn)了根煙。
裊裊煙霧中,他在思索。
今天早上吃什么?
家里有臘肉、火腿腸、咸鴨蛋、脫水蔬菜。
主食也有米、面粉、粉絲、泡面,可以做出豐盛的一餐。
但鑒于對方昨天的表現(xiàn),他只想給她喝白開水。
陸啟明抽完了一根煙,聳聳肩,開始刷鍋洗米,決定做吃普通的白粥配榨菜。
他知道她已經(jīng)吃膩了,不過……誰讓她眼睛里只有狗呢?
狗是不會做飯給她吃的。
他越洗越解氣,洗好后把鍋放上電磁爐,打開開關(guān),便不用管了,徑自在客廳地板上做起俯臥撐。
別墅里沒有健身器材,這對他來說不是難題。
只要愿意,水桶、電磁爐,所有有重量的東西,都是他的道具。
陸啟明練得汗流浹背,心情也因此緩解不少。
正準(zhǔn)備穿上防護(hù)服,去外面跑兩圈,一個白影從樓梯下來,飛快地鉆進(jìn)廚房。
他愣了一下,以為是自己眼花,走進(jìn)去查看。
只見昨天撿回來的傻狗趴在垃圾桶上,用鼻子翻得不亦樂乎。
“住手!”
陸啟明低喝。
江肉肉僵住,小心翼翼地回頭,看見是他,立刻縮去角落。
陸啟明把被它弄出來的垃圾撿回垃圾桶,蹲在它面前,指著它的鼻子惡狠狠地說:
“這里不是你的家,不想被趕出去,就自覺一點(diǎn),懂不懂?”
江肉肉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輕輕舔舐他的指尖。
他以為這是示弱的表現(xiàn),準(zhǔn)備放它一馬。
誰知下一秒,對方齜著尖牙沖他手指嗷嗚就是一口,趁他驚訝時從他□□底下鉆出去,撒丫子狂奔。
陸啟明:“……”
小狗的咬合力有限,手指沒有破皮,痛也不是無法忍受。
但是如此狡猾的東西,叫人怎么能忍?
他抄起一個平底鍋?zhàn)烦鋈ィ馊庖呀?jīng)靠它的四條小短腿奮力跑上樓梯。
陸啟明速度快,轉(zhuǎn)眼就追到它身后,揪著它的后頸皮把它拎起來,用平底鍋敲敲它的圓腦袋。
“跑,你還跑!”
江肉肉拼命扭動著身體,還想咬他。
陸啟明更生氣了,“你別想為虎作倀,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丟出去?”
江肉肉沖著他齜牙咧嘴,顯而易見的不服氣。
“你們在干嘛?”
樓梯上方傳來聲音,江妙妙穿著睡衣站在那兒,一臉驚訝。
江肉肉反應(yīng)極其迅速,聽到聲音的第一秒便合攏嘴巴垂著頭,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陸啟明氣得要死。
“這條傻狗翻垃圾桶,垃圾弄得到處都是。”
江妙妙走過來心疼地接走它,撫摸著它的腦袋說:
“真的嗎?哎呀,都怪我起得太晚,沒有給它提前準(zhǔn)備早飯,它肯定餓壞了。”
“……它還咬我。”
“咬了哪里?”
陸啟明把手指遞過去,她左看右看看不出痕跡。
“哪里有?”
他定睛去看,發(fā)現(xiàn)自己也找不出來,干脆收回手指,冷酷地說:
“它不能留在這里。”
江妙妙表情立馬變了。
“為什么?昨晚不是都好好的嗎?”
陸啟明有一堆的理由。
“現(xiàn)在情況特殊,我們的生存資源很有限,沒法再多養(yǎng)一條狗。”
“是嗎?你昨晚啃了幾個鴨脖?”
“……跟這個沒關(guān)系。”
江肉肉聽不懂他們的話,但是可以感知到身邊的氛圍。
它努力往江妙妙懷里縮,用鼻子拱她的胳膊,圓圓的黑眼睛濕漉漉的,不停嗚嗚地叫,猶如一個即將被拋棄的小孩。
江妙妙看見它這副模樣,更加舍不得把它趕出去了。
外面全是喪尸呀,不光吃人還吃狗。
它這么弱弱小小地跑出去,能活多久?怕是用不了一天就被喪尸們吞吃入肚了。
就算僥幸不被吃,它也撐不了太久。
沒人、沒食物,它太小,抓老鼠都抓不到。
“讓它留下好不好?”
江妙妙緊緊抱著它,聲音軟軟的。
“我保證把它教好,不亂翻垃圾,不亂咬人。它吃的不多,不會影響什么的。”
陸啟明無話可說,憤憤道:
“隨便你。”
他說完要走,她抓住他胳膊。
“那你答應(yīng)我,以后不要欺負(fù)它。”
到底是誰在欺負(fù)誰?
陸啟明用力瞪了眼江肉肉,沉悶地嗯了聲,抽手便走。
粥煮好了,他隨隨便便喝了兩碗,回房間去。
兩人誰都沒心思出門干活,一個待在樓上,一個待在樓下。
江妙妙知道他肯定在生悶氣,特地從零食堆里挑出些平時自己都不太舍得吃的,用盤子裝著給他送上去。
他盯著電腦,根本不理她。
她只好訕訕地離開,下樓陪江肉肉。
陸啟明并沒有徹底放棄,玩游戲的同時在琢磨對付它的辦法。
不就是比狡猾么?他不可能比不過一條狗。
下午,江妙妙在午休,江肉肉趴在她身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像個白絨線球。
陸啟明躡手躡腳走進(jìn)去,把手機(jī)放在窗臺上,拆了一包豬肉脯放在手機(jī)上,然后打開窗戶,退出房間,隔著門縫看。
江肉肉被香味喚醒,抬頭望向窗臺,興奮地跑過去。
窗臺太高,它站起來也夠不到,跳了一下又一下。
最后奮力一蹦,鼻子撞了過去。手機(jī)連同豬肉脯一起飛出窗外,落在院子里,屏幕被石頭磕得粉碎。
江妙妙驚醒,坐起身看著聲音來源處。
江肉肉意識到大事不妙,立刻趴在地上,可憐兮兮地沖她搖尾巴。
陸啟明心滿意足地回到房間,悠哉悠哉地玩撲克。
半小時后,他下樓倒水喝,看見江妙妙坐在客廳地板上,拿著屏幕裂成蜘蛛網(wǎng)的手機(jī)心疼得直嘆氣。
“怎么了?”他明知故問。
江妙妙不好意思說是被狗弄的,只道:“以后沒手機(jī)玩了。”
“沒事,去數(shù)碼城再拿幾個。”
可她需要的不是手機(jī),是手機(jī)里的游戲呀。
就算拿了新手機(jī)回來,去哪兒下游戲?
唉,狗是自己帶回來的,苦果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江妙妙決定化悲痛為食欲,去放食物的房間里拿東西吃。
不進(jìn)去還好,進(jìn)去她更痛苦了。
“這、這是誰干的?”
包裝袋全部被拆開,薯片餅干碎的滿地都是。
她最喜歡的水果糖的包裝也不翼而飛,糖果上粘滿灰塵與碎屑。
陸啟明走進(jìn)來,左右看看,撿起一塊餅干說:
“你看。”
她湊過去,看見幾個清晰的牙印。
那獨(dú)具特色的印記靠人嘴是咬不出來的,因此罪魁禍?zhǔn)卓隙ㄊ恰?br/>
“江肉肉!”
正在睡覺的傻狗虎軀一震,夾著尾巴探頭探腦地溜過來。
江妙妙抓住它的后頸皮,把它關(guān)進(jìn)一個房間里。
“這幾天你不許出來!”
“嗚嗚嗚——”
它用力撓門,可惜她處在氣頭上,什么都聽不見,氣呼呼地回了房間,一頭鉆進(jìn)被窩里。
陸啟明如愿以償,渾身輕松,心情大好,特地煮了碗面條,端上樓去撫慰她受傷的小心臟。
被子鼓起一個小包,她縮在里面一動不動。
他拍了拍小包。
“別生氣了,何必跟條狗一般見識?起來,我給你煮了面。”
等了幾分鐘沒等到回應(yīng),他嘆了口氣,放軟聲音繼續(xù)安慰。
“手機(jī)壞了就再拿新的,我們搬臺性能好的電腦回來,裝滿單機(jī)游戲,還可以用電視放碟片看,不會無聊的。食物更簡單,超市里應(yīng)有盡有。這個超市吃完了,我們就換一家超市。
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那條狗扔出去,這樣我們就能恢復(fù)之前的生活了,對不對?”
她還是不說話,他端起面碗吹了吹,讓香味在房間里蔓延。
“快吃吧,不然面條都要涼了。你中午光顧著喂那個白眼狼,自己都沒吃多少。”
江妙妙終于探出腦袋,眼睛紅紅的,狀態(tài)非常低落。
“我不想吃,你出去吧,別管我了。”
陸啟明看見她這幅模樣,皺了皺眉。
“你就那么喜歡那條狗?它到底哪里好?”
“我不是喜歡。”
“那是什么?”
她欲言又止,躲進(jìn)被窩里不肯說。
陸啟明放下碗,掀開被子非要她說。
江妙妙藏?zé)o可藏,只好如實(shí)說道:
“你有朋友,遲早是要去找你朋友的,狗不一樣。它的世界里沒有其他,只要我養(yǎng)它,它就永遠(yuǎn)不會離開我。”
那次喪尸潮過去,他離開她去找朋友時,她一個人躺在陰暗骯臟的地下室,感覺像要死了。
孤獨(dú)不可怕,可怕的是習(xí)慣陪伴后再迎來孤獨(dú)。
安靜不再是享受,而是折磨,鋪天蓋地的襲來,壓得她喘不過氣,在痛苦中越發(fā)認(rèn)識到自己的渺小和無助。
陸啟明要是走了,那她就是躲在角落里的狗。
無法對抗和抵擋這個世界,日復(fù)一日的消瘦、虛弱,直到湮滅。
活著是痛苦,自殺也難受。
要是身邊有個同病相憐的伴,大概就不至于絕望吧。
她想著想著,眼淚滴在被子上,用力咬著嘴唇,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陸啟明怔怔地看著她,從未發(fā)現(xiàn)原來她是這么脆弱。
對于活著這件事淡漠的態(tài)度只是面具,隱藏在面具后的,是她對這個世界深深的畏懼。
他心情復(fù)雜,不知道該怎么說,默默地抓住她的手。
“我不會離開你。”
江妙妙撲在他肩上,身體不停顫抖,嗚咽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出來。
他抱住她瘦弱的身體,輕輕拍打她的背脊。
“我不會離開你,我發(fā)誓。就算哪天真的要走,我也一定帶你一起走。”
“那狗怎么辦……”
她抽泣著問。
“留下來。”陸啟明說:“不是你說的么,它吃得不多,我們一人省兩口出來就能養(yǎng)活它了。”
“可它不聽話呀,亂翻東西,還弄壞我手機(jī)。”
“……其實(shí)那些東西是我拆開的,手機(jī)也是我故意放在窗戶上的。你的手機(jī)沒摔壞,摔壞的是從數(shù)碼城拿回來的同款,原來那部在我枕頭底下。至于它,只翻了垃圾桶而已。”
江妙妙停止哭泣,狐疑地說:“可牙印不是你的呀。”
“那是我用叉子摳出來的。”
陸啟明見她終于不哭了,松了口氣。
“它是條好狗,很乖,我們繼續(xù)養(yǎng)著,你不要難過了。”
她當(dāng)然不難過,她只是……
“陸啟明!你太無恥了!”
將近一米九的男人,去誣陷一條小奶狗!要臉嗎?
江妙妙抓起一旁的掃把,追著他打。
陸啟明抱頭逃竄,狼狽不堪。
鑒于他的卑劣行徑,當(dāng)天晚上江妙妙單方面宣布——這個月的一日三餐,都?xì)w他承包了。
陸啟明叫苦不迭,但是沒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認(rèn)命地接受了這個懲罰。
天氣越來越熱,兩人一狗每天都要洗澡,耗水量逐漸增加。
陸啟明幾乎每天都要花一個小時的時間去湖里提水,盡管體力足夠,時間一長還是嫌麻煩。
一次外出搜集物資時,他們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電動抽水泵。
馬力強(qiáng)大,只需插上電,一頭連接水源,一頭連接水桶,抽水十分鐘,夠他們用三天。
二人立刻將這個好寶貝抬回了家,陸啟明用電線和膠帶改裝了一個插線板,讓它的長度能從別墅牽到人工湖邊,為抽水泵提供電力。
接著他將水泵兩端都連接好,水管這頭放進(jìn)湖里,水管那頭放進(jìn)屋頂?shù)乃袄铮虚g加了個從飲水機(jī)上拆下來的過濾器,帶著江妙妙站在別墅窗戶后面,按下插線板的開關(guān)。
突突突——
水泵像拖拉機(jī)一樣響了起來。
由于聲音太大,不少喪尸都聚集過去,走到湖邊卻聞不到活人氣息,在那里茫然地打轉(zhuǎn)轉(zhuǎn)。
江妙妙去衛(wèi)生間查看墻上的蓄水量顯示,幾分鐘后跑出來驚喜地說:
“夠了,滿了!”
陸啟明關(guān)掉開關(guān),水泵安靜下去,喪尸們逐漸散開。
當(dāng)晚上洗澡時,江妙妙沐浴著溫暖的水流,對他簡直刮目相看。
還有什么是他不會裝的嗎?
這人到底什么來頭?水電工?
陸啟明沒有交代,晚上睡覺前提出一個想法:別墅里現(xiàn)在還是家徒四壁,亂得像貧民窟,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不如哪天想個辦法引走喪尸,去隔壁鄰居家里搬些回來用。。
江妙妙早就想把房間裝飾一下了,天天睡床墊,吃飯也沒有桌子用,活得像個流浪漢。
沒過幾天,機(jī)會就來了,她勇敢奉獻(xiàn)出自己……的姨媽巾。
陸啟明穿著防護(hù)服,騎自行車出去,把滿滿一袋姨媽巾丟在市中心,然后飛速往回騎。
他回到別墅時,小區(qū)里的喪尸基本都離開了,兩人抓緊時間沖去鄰居家,挑選自己需要的家具和電器搬回來。
江妙妙在動手前便想好了清單。
臥室三件套:床、空調(diào)、衣柜。
客廳三件套:沙發(fā)、茶幾、電視。
還有冰箱,洗衣機(jī)。
另外許多零零碎碎的小件物品就不做計劃了,看見就拿,沒有也沒關(guān)系。
喪尸們最多兩小時內(nèi)就會回來,兩人都使出了全部的力氣,一秒都不敢倦怠,拼命搬東西。
江肉肉也不閑著,跟在他們腳邊,幫忙叼個坐墊拖鞋什么的,累得呼哧呼哧喘粗氣。
在一家三口的共同努力下,一個半小時后,各種家具家電堆滿客廳。
喪尸逐漸出現(xiàn),二人關(guān)上大門,渾身大汗地癱在地板上。
江肉肉搖著尾巴跑過來,給她叼來一塊巧克力。
她摸摸它的頭,拆開巧克力一分為二,一半自己吃,一半隨手塞進(jìn)陸啟明嘴里。
濃郁的香甜味在唇齒間化開,他們慢慢恢復(fù)體力。
江妙妙左手邊是床,右手邊是空調(diào),高興極了。
“咱們今晚終于不用打地鋪了。”
陸啟明倒沒那么樂觀。
“想把這些東西全部安裝好,也需要不少時間。”
她嘿嘿一笑,爬起來諂媚地看著他。
“這就需要麻煩你了。”
她不是想推脫責(zé)任,奈何實(shí)在不懂這些。頂多在旁邊遞個錘子釘子什么的,幫得上忙的地方非常有限。
本以為陸啟明會抱怨,誰知他挑挑眉梢,笑得很詭異。
“沒問題。”
“……你真的愿意?”
“不然還有什么辦法,總不能放著不管。”
他整理了下衣服,慢條斯理地說:“不過既然由我來負(fù)責(zé)安裝,你也得做一件事。”
“沒問題,什么事?”
他勾著嘴角,起身走到一個比他矮幾十公分的電器旁邊,拍了拍。
“這個你得清理好。”
江妙妙:“……”
那是一臺冰箱。
兩人經(jīng)過對比,從周圍幾戶鄰居家選出一臺相對來說沒那么可怕的,但里面的氣味還是熏得人倒退三尺。
陸啟明見她不說話,問:“不想弄嗎?那我也不幫你裝空調(diào)了。”
“……我弄。”
江妙妙咬牙切齒,有股慷慨就義的豪邁。
不就是洗冰箱嗎?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就當(dāng)自己沒長鼻子!
這天下午,陸啟明扛著樓梯開始裝空調(diào),江妙妙在他的幫助下把冰箱搬到一個從未使用過的空衛(wèi)生間里,拉一條水管進(jìn)去,關(guān)上門。
她戴好口罩、手套,穿上防護(hù)服,比面對喪尸都慎重。
想了想,又加了一層手套,免得那層薄薄的橡膠經(jīng)受不住腐蝕。
深吸一口氣,她打開冰箱上層的門。
幾個西紅柿、黃瓜,表皮烏黑,中間都爛空了,軟塌塌的,流淌出黑色的汁水。
冰箱門上放著十幾個雞蛋,搬運(yùn)時撞破了一些,蛋液腐化成黑綠色,惡臭熏天。
江妙妙顫抖地舉起水管,對著里面沖了沖。
臭味被水沖得往外溢,撲面而來。
她強(qiáng)撐幾秒,終究撐不住,丟掉水管干嘔著逃出去。
陸啟明跨坐在人字梯上,端著電鉆,悠悠閑閑的在打孔。
他從褲子口袋里摸出兩枚水泥釘,見她從梯子旁邊狂奔而過,笑道:
“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行。”
江妙妙頭也不回地沖他比了個中指,跑到窗戶旁邊呼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才緩過來。
她不敢再大大咧咧地沖水了,換了個可進(jìn)可退的進(jìn)攻方式。
人站在門外面,舉著水管遠(yuǎn)遠(yuǎn)地沖。
只需要捏住水管的口子,水流便會加大,能沖到很遠(yuǎn)的地方。
如此小心翼翼地沖了半小時,冰箱總算能見人了。
等污水從下水道流光,她穿著雨靴進(jìn)去,左手消毒劑,右手洗潔精,用一塊百潔布狠狠地刷洗,讓冰箱恢復(fù)潔凈。
洗完后用抹布和紙巾細(xì)細(xì)擦干,打開窗戶透風(fēng)。
她筋疲力盡地走出去,往沙發(fā)上一趴,手指頭都沒力氣動。
陸啟明已經(jīng)裝好空調(diào),在裝電視。
插上最后一個插頭,他走到江妙妙身邊,幫她摘掉口罩和手套。
“累了吧?去洗澡,我來做晚飯。”
“可是還有這么多東西都沒搬。”
“急什么?我們有的是時間。”
也是,沒床的日子過了那么久,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江妙妙脫掉防護(hù)服,上樓洗澡去。
陸啟明抽根煙歇了歇,系上圍裙做飯。
江肉肉一下午都沒人打理,巴巴地跟在他身后。
他回頭,它立刻后退,圓溜溜的黑眼睛里全是警惕。
陸啟明失笑,剝了根火腿腸丟給它。
它還是怕,叼著跑到角落里,確認(rèn)對方不會過來搶,才放心的開吃。
之后幾天,兩人都沒出門,待在別墅專心裝扮這個家。
家具和電器都搬到它們各自該擺放的位置上,江妙妙仍覺得太空了,感覺少了些什么。
于是又去鄰居家跑了幾趟,拿回來窗簾、地毯、桌布和壁畫等雜物。
末世前能住在這里的人非富即貴,哪怕只是些小配飾的質(zhì)感也非常好。
江妙妙尤其喜歡一塊窗簾,雙層的,頂上縫了一圈精致的蕾絲,顏色是淡淡的煙粉色,逆著光時能看出細(xì)膩的紋路。
她拿來梯子,自力更生地裝到自己房間里。
打開窗戶,微風(fēng)灌進(jìn)來。
窗簾隨風(fēng)飄揚(yáng),纖薄的布料透進(jìn)光,滿屋子都變成淡淡的粉色,美好得讓她暫時忘卻城市里成千上萬的喪尸。
她坐在梯子上,享受地閉著眼睛。
陸啟明嗑著瓜子走進(jìn)來,打量她煥然一新的房間,咂了咂嘴。
“什么審美,嘖嘖。”
江妙妙睜開眼睛,“不好看嗎?我覺得很漂亮啊。”
“又是蕾絲又是粉色,土爆了。”
“……再土也比你的狗窩強(qiáng),滾!”
他聳聳肩,麻溜地滾了,回到自己狗窩玩電腦。
半小時后,江妙妙不請自來,懷里抱著一堆東西,進(jìn)門后也不說話,往他墻上貼了個小粘鉤,掛上去一幅風(fēng)景畫。
陸啟明抬頭。
“喂喂,你在做什么?這是我的房間。”
自從那晚她帶著狗去隔壁睡,她就不怎么來這里了。
江妙妙手上動作不停。
“畫拿多了,給你掛上,給你培養(yǎng)培養(yǎng)正常的審美觀。”
“……我可謝謝你了。”
“別客氣。”
她掛完畫,又放下很多東西。
紙巾盒、垃圾桶、衣架,還有一瓶檸檬味的空氣清新劑。
“你還是換個有窗戶的房間吧,真的。”
她留下真誠的建議,退出房間。
陸啟明看著桌上的東西,哭笑不得。
晚上江妙妙洗完澡,回到房間,發(fā)現(xiàn)多了個東西。
衣柜旁,一個粉色的立式全身鏡靜靜地站在那里。
鏡面明亮,連她的每一根頭發(fā)絲都照得清清楚楚,比客廳里的破鋼片好用不知道多少倍。
鏡子是不會自己走過來的,江肉肉也搬不動它,因此只可能是……
當(dāng)晚吃飯時,她故作隨意地說:
“咱們家是不是鬧鬼了?”
“嗯?”
“我房間里平白無故多了面鏡子,明明沒有別人進(jìn)去啊,肯定是鬧鬼。”
“那鬼應(yīng)該挺帥的。”
江妙妙看著他漆黑的眉眼,笑得眼睛彎成了兩個小月亮。
“嗯,是挺帥的。”
還特自戀。
陸啟明抖抖眉梢,往她碗里夾了一筷子菜。
太久沒出去,食物又告竭了,。
陸啟明特地騰出一個房間,在里面放了些貨架,用來當(dāng)存糧的倉庫用。
天氣變熱,食物腐化速度加快。
他們最好多囤一點(diǎn),至少夠一個月的消耗才行。
翌日陸啟明準(zhǔn)備出門,江妙妙在新床上睡得太舒服,犯懶了,抱著枕頭央求他。
“我肚子疼,可能著涼了,不想出門,你自己去好不好?”
陸啟明一看她就是裝的,翻了個白眼。
“那我就只拿自己喜歡吃的了。”
“沒問題,我吃啥都行。”
他騎著自行車去超市,江妙妙在大床上幸福地打了個滾兒。
有吃有喝,不用上班,這是何等愜意人生啊。
對了,她還有狗擼!
她踩著拖鞋下樓去,把趴在角落里打瞌睡的江肉肉一把撈起來,坐在沙發(fā)上,用遙控打開電視。
電視沒有網(wǎng)絡(luò),看不了節(jié)目。
但陸啟明裝了個播放器,又不知從哪兒弄回來一堆老碟,可以看電影和連續(xù)劇。
她隨手撿了張塞進(jìn)去,電視里傳出熟稔于心的歌聲。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江妙妙左手抱狗,右手拿辣條,躺在巨貴的真皮沙發(fā)上,看著經(jīng)典老劇,爽得不要不要的。
只是過了一個多小時,她便感覺不是滋味了。
今天外面太陽好大啊,溫度很高吧。
陸啟明穿著防護(hù)服,從頭包到腳,還要騎那么遠(yuǎn)的自行車,拿那么多東西,會不會中暑?
沙發(fā)是他扛回來的,電視是他裝的,碟也是他拿的。
他自己沒用幾次,她倒是天天享受,有點(diǎn)不好意思。
幾點(diǎn)了?他怎么還不回來?
江妙妙放開狗,關(guān)了電視,去二樓窗戶上趴著,想眺望他的身影。
別墅外面只有喪尸在游蕩,并沒有那個傻乎乎的,騎著自行車的身影。
他會不會遇到危險了?
她想到這個可能,心臟陡然揪緊,猶豫著要不要穿防護(hù)服帶電鋸出去找他。
可是城市太大,超市太多,她甚至不知道他去的是哪一個。
冒冒失失地出去找,無疑是大海撈針,搞不好她自己都回不來。
唉,要是手機(jī)能用就好了,打個電話問一問多方便。
江妙妙愁得不行,什么都不想干,就坐在窗邊等他回來。
中午十二點(diǎn),陸啟明仍未出現(xiàn),她做了兩人份的午飯,一口都不想吃,懨懨地看著手表。
江肉肉圍著她的腳轉(zhuǎn)圈圈,想吃東西。
她摸摸它的頭。
“乖,再等等,等他回家一起吃。”
江肉肉努力了好久,見討不到吃的,跑到角落睡覺。
她也困了,不知不覺睡著,睡夢中感覺臉特別癢,抓了抓,抓到一只手。
睜開眼睛,對上陸啟明的笑容。
“你臉上有蟲子。”他收回手說。
“啊?”
“沒事,已經(jīng)被我彈飛了。”
江妙妙松了口氣,隨即問道:“你怎么出去那么久?”
“我一個人騎車快,就走遠(yuǎn)了點(diǎn)。”
“去了哪里?”
“一個花鳥市場,你看。”
他從身后拿來一個大袋子,江妙妙翻了翻,翻出好幾枚蒜頭。
“你拿這么多大蒜干嘛?我們還有大蒜啊。”
就種在豆苗旁邊,都抽芽了。
陸啟明嗤笑。
“什么大蒜?這是水仙,土老帽。”
“水仙?”
他一一介紹。
“八個水仙,六個郁金香,一包非洲菊種子,五根月季枝,往土里一插就能活。還有這些……”
他翻出來一個小塑料袋,里面足足有十幾包蔬菜種子。
“大白菜、小青菜、生菜菠菜……我看過種植指南,這種綠葉蔬菜很好種,發(fā)芽后一個來月就能吃。明天我們?nèi)ピ鹤永锿邳c(diǎn)土,把種植架和陽臺上的空間都利用起來。”
江妙妙仰著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他摸摸鼻子,不解道:“你在看什么?”
“我發(fā)現(xiàn)你越來越順眼了。”
以前看著就心煩,現(xiàn)在看著就高興。
陸啟明無語,敲了敲她腦袋。
“我是你男寵嗎?還看順眼……餓死了,做飯去。”
飯就在鍋里熱著呢。
江妙妙殷勤地給他盛了碗飯,筷子都幫他拿好,雙手奉上。
“陸大佬,請用膳。”
陸啟明嘆了口氣,簡直拿她毫無辦法。
“肉肉,開飯啦。”
江妙妙在他對面坐下,喊了一聲。
江肉肉搖著尾巴歡快地跑過來,在桌子底下它專用的小碗旁乖巧坐好,等待他們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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