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強取
陸先生?
慕嫣錯愕。很快卻反應過來。
她身側的指尖蜷了蜷,“他還有說些什么?”
“這倒是真有。”主治醫(yī)師想起來,也有些一頭霧水。從衣袋中掏出一張名片,遞到慕嫣面前,“來的人好像是他的助理。那人說讓慕小姐考慮清楚了,然后聯系他。”
慕嫣垂眼。
接過那張純黑的名片。
黑底金字。
上面印著君域集團總裁特助的聯系方式。
【李盛澤】
估計是一直跟隨在陸燼身邊的那個男人。
名片質感堅硬微涼,像是輕金屬,表面磨砂的工藝,觸感粗糙卻高級。
邊角鋒利,指尖觸碰上去,有輕微刺痛感。
溫度一點點透過肌膚,滲入感官。
“慕小姐?”主治醫(yī)師問,“您沒事吧?”
慕嫣看了半晌,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余光察覺紀晗掛了電話,朝這頭走過來。
她把名片收入衣袋,“沒事,那我媽媽的手術就勞煩您費心了。”
主治醫(yī)師費心說不上,他算是院內心血管科最好的醫(yī)生,可遠不及從港城過來的專家團隊。
那都是國內頂尖的專家,平時一號難求,手術排期已到了幾個月后。只有君域總裁能那么神通廣大,一通電話的事,將他們整個團隊包過來。
心臟搭橋手術難度不大,頗有點興師動眾的意味。
離開醫(yī)院,紀晗對發(fā)生的一切還無所察覺,只知剛才慕嫣在病房外和醫(yī)生交談許久。心想她是操心慕院長的事,便安慰道:“你別擔心,我已經和我父母說了,就算我刷信用卡也會先替你們把手術費繳了。”
手術費可以繳清,但能請到頂尖的專家團隊為慕明慈做手術么?
慕嫣動了動指尖,緩慢將手從紀晗掌心中抽離。
慕嫣望向他,語氣冷淡:“紀晗,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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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晗這波分手來得十分突然,他并未參與剛才慕嫣和醫(yī)生的交談。站在紀晗的角度上,下午兩人還濃情蜜意地吃飯呢,慕嫣還因他這段時間參加比賽沒時間陪伴,生氣不樂意搭理他。紀晗心里清楚,一個女孩子愿意跟你生氣說明是在意你,雖說慕嫣打從交往以來就是一副冷淡性子,發(fā)消息時常十條七不回,要不隔上老半天。但紀晗覺得沒關系,因為他是真的喜歡她。
哪怕所有人都跟他說,慕嫣以前交往過許多男朋友,最后都無疾而終。但沒關系,紀晗有自信,因為他比那些男生都帥、都有錢。
因此慕嫣毫無預警地提出分手,紀晗苦苦挽留無果,最后只得嚶嚶擦了一把眼淚,心知肚明比自己更帥、更有錢的男人出現了,并沒有出口埋怨,而是奮發(fā)上進道:“我知道是我不夠有錢,我一定會更加努力,總有一天成為能夠配得上你的男人!”
然后紀晗就走了。
走之前還給慕嫣轉了三千塊零花錢。
別說慕嫣這么鐵石心腸的女人,都被他感動了幾秒鐘。
慕嫣站在宿舍外的長廊,就著月光看手里的名片。
按照上面的電話號碼撥出去。
半夜十二點,那頭秒接,聲音帶著濃濃的困倦:“您好?”
“你好,我是慕嫣。”慕嫣語氣平靜,就著樓外月光,猶如一線流螢,墜落在黑金砂的名片上,熠熠生輝。
猶如一扇通往罪惡的大門。
推開,抑或不推開。
“慕小姐。”李盛澤并不意外。電話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李盛澤從床上坐起來,“您考慮清楚了?”
“謝謝陸總替我繳清我媽媽的手術費,還有請專家團隊為她做手術的事。”慕嫣說。她垂著睫,目光落在名片上的字,指尖微蜷,剮過粗糲。
“不客氣,不過舉手之勞。”李盛澤說,“您那邊的事處理干凈了嗎?陸總不愛當別人小三。”
慕嫣微頓。
心道這男人真是直白。
她語氣輕諷:“他不愛當別人小三,可他愛強取豪奪啊。”
“您這話就說得不對了,感情之事你情我愿,哪有強迫一說?”李盛澤笑,“您說是不是?”
“你說得對。”慕嫣沒工夫和李盛澤扯皮。更何況撥出這通電話,有些事下了決定,就無法再回頭。“請問陸總幾時有空?我想見他一面。”
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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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德自打在港城便跟著陸燼,至今已有十二個年頭。三年前陸燼帶著手下一部分人來到南城創(chuàng)業(yè),成立君域集團。吳德也是其中之一。不過吳德和李盛澤不同,李盛澤如今成天西裝革履,在陸燼身旁跟進跟出,混得人模狗樣的。而他則替陸燼打理這間私人會所,作為七號主場的主理人,平時也一身西裝,只不過相對花哨。
吳德最近染了一頭紅發(fā),原來的眉釘還保留著,一身酒紅色西服襯黑白條紋領帶,一時說不上他到底像斑馬還是像雞毛撣子。
吳德命女侍應上前替陸燼倒酒,悄悄和一旁李盛澤耳語:“陸爺今天這么早來了,是在等誰?”
“新歡。”李盛澤笑得高深莫測的。
“我靠,新歡。”吳德瞪大了眼,好幾萬年沒聽說過陸燼身旁有可以稱之為“新歡”的女人。倒不是說陸燼這些年身邊沒女人,而是他這人事業(yè)心重,一門心思撲在賺錢上,哪怕是有過關系的,也不過是露水情緣。
陸燼事后甚至連對方長相名字都不會記得。
“何方神圣?男的女的?”吳德誠心誠意問。
“你這話當心讓陸爺聽見,拔光你的毛。”李盛澤目光往上看,提醒他用發(fā)蠟膠得過分豎立的頭發(fā)。
吳德即刻捂嘴。
會客廳中,陸燼低頭擦拭銀刀。男人身材高峻,一襲西裝熨帖矜貴,襯衫袖子挽至小臂,露出左臂青色紋身。
有尾有爪,大半部分叫衣袖遮擋,看不全是個什么。
他垂眼,神情平靜。一手執(zhí)絲帕,一手執(zhí)刀,細細擦拭刀刃。從刀刃到手柄都是純銀的,在柔曖光線下泛著冷冷鋒芒。
女侍應身材姣好,穿身緊貼的西服套裙,纖白小手遞來一杯酒,另一手勾住他的肩,目光盈盈的,暗傳情愫。
陸燼擦刀動作停了。
冷冷抬眸。
慕嫣被人從門外帶進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衣著矜貴的男人抬手,毫不猶豫將手中銀刀擲出,刀鋒割裂空氣,命中墻上的靶盤紅心。
“滾。”陸燼冷聲。
女侍應神情片刻怔愣,剛才還曖昧傳情,眼下只覺小命要緊,立馬連滾帶爬地跑了。
慕嫣默了默,走上前去。
經過李盛澤和吳德身旁,李盛澤仍是那副高深莫測的笑容,沖她點頭示意;另一個打扮像雞毛撣子的男人,頭一回見,神情既敬佩又同情。
陸燼站在沙發(fā)前,腳邊是女侍應手抖打灑的酒杯。慶幸腳下鋪了地毯,才不至于打碎玻璃。然而那杯上千塊的伏特加卻糟蹋了,滲進地毯里,形成一片淡黃的水漬。
面前茶幾上,擺放著一只骨瓷盤子。里面盛放著一整排七柄的銀質小刀。
算上現在插在靶盤里的。
總共八柄。
慕嫣在他不遠處站定。
陸燼執(zhí)起盤中一柄銀刀,低頭用絲帕仔細擦拭。男人的手骨頎長有力,掌心將近比她的寬一半,膚質并非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光潔細膩,相反略顯粗糲。指節(jié)硬朗,右手食指和虎口的位置,有顯而易見的繭。
今日大約沒回公司,衣著偏向休閑,只穿襯衫西褲,未穿外套。領帶也未系,領口隨閑松開一粒,袖口挽至小臂三分之二處。
他左臂上有紋身。
光線昏暗,慕嫣只瞧見是青色的圖形,紋路復雜,有爪、有尾,還有細密的鱗片。
另外大半藏在上臂衣袖下,辨不清是什么。
陸燼停了手中動作,抬眸。女人乖巧亭立在他身側,仍是那副素凈的打扮,上半身純白針織衫,下半身黑色絨呢子套裙,柔順長發(fā)規(guī)矩地束成馬尾,臉邊垂落幾綹漏網之魚。
露在衣袖外邊的一截手腕白皙纖細,似瑩白的牛奶,又似荷塘里的藕帶。裙下的小腿修長筆直,骨肉勻停。
眸光純凈似水,人畜無害。安安靜靜往那一站,眼神透出幾分迷茫。
像森林中走失的麋鹿。
陸燼心情沒來由好了幾分,面上卻不露情緒,眸光望她,“站那里做什么?”
“我很害怕。”慕嫣和他相視,輕聲,“您會怎么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