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掌印天師
吳綸沉默,只不過這一次的沉默,與之前的淡然不同,怎么看都透著焦急。
韓風(fēng)見狀哈哈大笑:“吳綸吶吳綸,你這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原本我還想抬舉你一把,只要你坐在哪兒不動,事后就能享受萬人敬仰的尊崇,可你居然跳出來拆臺,那就休怪我不講情面了。”
說著話,他轉(zhuǎn)頭瞥了臺下的我們一眼,笑容里透出了濃濃的譏諷。
“一群不知所謂的小雜魚,戲演的不錯,可惜就是太自不量力了點,我太平道向來敬重江湖同道,最不贊成的就是亂用暴力……”
說到這里,他語氣陡然一轉(zhuǎn),陰測測的獰笑:“可你們,卻把我們的禮讓當(dāng)成怯懦,既然如此,今天就送你們一起歸西!”
他一揮手,十幾名手下同時起身,齊齊掏出了法器。
本來我看他大言不慚的吹牛逼,還覺得有點好笑,可這些人一亮相,我就不禁皺起了眉。
他們擺出的,居然是個罕見的道門戰(zhàn)陣!
這十四個人呈太極圖形分布,各自手持一柄烏沉沉的短劍,看似雷擊桃木,在陽氣的鼓蕩下劍上電光隱現(xiàn),嗶啵作響。而他們另一只手里都掐著黃符,起身的同時,一道囊括了大半個觀禮席的太極氣勁憑空浮現(xiàn),緊接著緩緩轉(zhuǎn)動起來。
這太極氣勁陰沉厚重至極,透著重若萬鈞的氣勢,發(fā)出陣陣令人牙酸的喀啦聲,堅實的觀禮席隨之震顫不休,竹制桌椅,被氣勁一碾而碎,在一陣劈啪聲中化做粉塵,四散飄揚!
“百鬼推磨!”謝志堅忍不住驚呼出聲。
不止他,這一刻,所有人都認(rèn)出了這個道門傳奇戰(zhàn)陣,盡皆面露驚色。
沒想到,他們居然準(zhǔn)備了這一手!
難怪我之前那么挑撥離間,他們都一聲不吭的任我施為,原來手里竟握有這種足以一招定乾坤的驚人底牌。
百鬼推磨是道門一代奇人王處一為了護佑山門,抗拒兵災(zāi)所創(chuàng),據(jù)說一經(jīng)運轉(zhuǎn)起來,足以粉碎上千精兵的進攻,等閑鬼魅妖邪在它面前,只有被碾壓成鹵粉的份。
但想練成這種戰(zhàn)陣,條件極為苛刻,必須挑選體質(zhì)適合的幼童從小培養(yǎng),從飲食到作息事無巨細(xì),全都要循規(guī)蹈矩,不讓他們接觸外物,教導(dǎo)他們修習(xí)特殊的功法,十幾年如一日的重復(fù)做一件事,讓這些苗子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做到心無旁騖,好似一臺精密的人型機器。
等他們成年之后,再選其中成績優(yōu)異者傳授陣法要訣,再經(jīng)過十年苦練,陣法得成,但仍需要輔以百年雷擊木煉制的法器和特制符咒,才能發(fā)揮出這種戰(zhàn)陣的真正威力。
組成戰(zhàn)陣,最少需要七人,也可以是七的倍數(shù),人數(shù)越多,戰(zhàn)陣威力越強,因其耗時太長,成本太高,而成功率又低得驚人,所以一直飽受詬病,乃至于有了“萬金能使鬼推磨”的說法,這話流入世俗日久,漸漸演變成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俗語。
我本以為這陣法早已失傳,想不到太平道不但練成了,而且還是十四人的大陣!
如果它的威力真像傳聞中記載的那樣恐怖,我們?nèi)藬?shù)再多,也只是給人家添幾道小菜!
我們驚訝的神情落在韓風(fēng)眼里,不禁讓他狂笑起來:“怎么樣,是不是很意外?很驚喜?”
我點了點頭:“確實是意外之喜!”
“你們還真是煞費苦心,蓄謀了這么久,應(yīng)該是指望著藉此一戰(zhàn),一鳴驚人吧?”
韓風(fēng)或許是太激動了,并未聽出我話里的譏諷:“不錯不錯,就是這話,意外之喜,哈哈!”
“本來我只想謀一條財路,想不到你楊林竟不遠萬里主動送上門來,這不是意外之喜是什么?千兩黃金啊,楊林,我還真得好好謝謝你,等拿下你的腦袋,我必備齊瓜果三牲好好祭奠你一番!”
我微微一笑,并不奇怪他能識穿我的身份,即便之前他們還不能肯定,但我剛才那兩把剔骨刀一出,他們要是還認(rèn)不出我來,那也不配做廣西總壇的護法了。
我不著痕跡的往后退了兩步,笑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好好玩玩,不過,你手上拎著個女人,是想要挾老子么?”
韓風(fēng)冷哼一聲,瞅了一眼云瑤:“這半死不活的東西,還給他又如何!”
說著,他甩手將云瑤推向吳綸。
吳綸一把抱住云瑤,見她沒事,激動得身子直顫,立刻徐徐后退,總算是平安脫險。
而我心里的石頭也一下落了地,他恐怕不會知道,百鬼推磨雖強,但老子顧忌的,只是他手上的人質(zhì):“好,韓護法果然是個爽快人!”
說完,我不再理他,轉(zhuǎn)身沖著旁邊的謝天成一拱手:“勞煩您了。”
謝天成卻呵呵直笑,低聲道:“有意思,我得謝謝你!”
說罷,他排眾而出,一言不發(fā)的從袖子里抽出了一把晶瑩剔透,通體雪白的玉尺,并指在尺上輕輕一抹,那手把件一樣的玉尺上,立刻爆起了藍色的電弧,劈啪之聲竟猶如鞭炮一般,驚得離其較近的人急忙后退。
這白玉尺一出,場中所有的玄道之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除了我和謝志堅之外,連洛凝風(fēng)和陸長孝都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而韓風(fēng)等人的神情就更精彩了,剛才還一臉的牛逼閃閃,可這一刻就像被雷劈了似的,身子一顫,下意識的倒退了兩步:“天師印!”
不錯,謝天成拿出來的,正是天師印!
這東西遍數(shù)世間也僅有三把,是龍虎山天師府掌印天師的印信,也是隨身法器,那藍色的電弧就是最明顯的特征,江湖上盡人皆知,卻無人能夠仿造,或者說,沒人敢于仿造!
但凡龍虎山門人,見到此物如見掌教,必須大禮參見,即便不是龍虎山門人,只要是身在道門,也得執(zhí)晚輩之禮拜見,因為它代表的不僅僅是天師府,也代表道門仙師張道陵,代表整個正一派的力量,道門中人誰敢有半分輕忽,必遭萬人唾棄。
韓風(fēng)等人雖是邪道,可畢竟也還是道門中人,看到天師印出現(xiàn),心里的震驚已非言語所能形容,僅僅一愣之后,便立馬躬身行禮:“不知哪位天師駕臨,蜀山劍派后學(xué)末進韓風(fēng)有眼無珠,此前多有失禮,還請?zhí)鞄熀: ?br/>
他這一行禮,太平道眾人之中,倒有一多半都亂了套,也紛紛跟著躬身行禮,雖未跪拜,但那惶恐的模樣卻半分做不得假,唯有那組成百鬼推磨大陣的十四個門人無動于衷,像木雕石刻一般,仍舊等待著韓風(fēng)的命令。
不是他們不敬道門領(lǐng)袖,而是因為他們所受的訓(xùn)練就只是遵從韓風(fēng)的指揮,除非韓風(fēng)下令,否則他們就是見了張道陵本人也不會動彈一下。
然而,謝天成的反應(yīng)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這位爺,連帽兜都沒往下摘,冷哼道:“何必多言,動手吧!”
我聽得嘴角一抽抽,他這是自重身份不好意思開罵,同樣的話換成我來說,其實就是:“廢特么什么話,要打趕緊動手,少逼逼。”
我本以為,這韓風(fēng)對西戕寨和蚩尤鼓勢在必得,就算明知要面對的是掌印天師,也肯定會拼上一拼,然而,我錯了。
“韓風(fēng)不敢!早知天師在此,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您面前放肆,我們這就走,還請?zhí)鞄熆丛谕瑸榈篱T一脈的份上,寬恕我等的不敬之罪!”
“走?往哪兒走?”
“韓風(fēng)這就回川,閉門思過,三年之內(nèi),不入江湖……”
“不行,打完再走!”
“韓風(fēng)不敢……”
這兩人的對話,愣是把我們給聽得面面相覷。
韓風(fēng)居然肯主動撤走已經(jīng)夠讓人驚訝的了,更讓人驚訝的是,謝天成居然不干!
但我很快就醒悟過來,韓風(fēng)剛才好像說自己是蜀山劍派的人?難怪他不敢跟謝天成放對,蜀山劍派雖然亦正亦邪,經(jīng)常不按常理出牌,可他們源出天師道,嚴(yán)格點說,他們的創(chuàng)派祖師當(dāng)年也只是天師府里一個打雜的道童,他要是敢跟謝天成動手,那就是欺師滅祖!
道義上的壓力尚在其次,關(guān)鍵是,借蜀山劍派幾個膽子,也不敢直接得罪掌印天師,否則背上了欺師滅祖的罪名,就算他們藏進四川的大山里,恐怕也會被天師府連根子都挖出來,來他個斬草除根。
但即便如此,我也還是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可到底哪里不對,卻又一時說不上來。
我正失神的工夫,洛凝風(fēng)卻湊過來偷偷扯了扯我,沖我直使眼色。
我明白他這是讓我勸勸謝天成,放韓風(fēng)他們一馬,畢竟就算有謝天成在,硬拼起來,那百鬼推磨的大陣也肯定會給我們造成不小的麻煩,錯過今時今日,沒了在場的這些苗人,想找太平道的麻煩還不容易?
可是,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
洛凝風(fēng)不知道謝天成什么性子,但我知道啊!
我這會兒要是敢上去拉架,我估計那天師印砸到我頭上的幾率絕對不比砸到韓風(fēng)頭上的幾率低多少,老子還沒活夠,還不想遭雷劈呢。
就在我遲疑的檔口,觀禮席上那原本驚人的氣息迅速衰落。
只見百鬼大陣已然偃旗息鼓,韓風(fēng)帶著眾人沖謝天成深深一揖:“晚輩告辭!”
說完,他也不管謝天成啥反應(yīng)了,一揮手,幾十號人撒丫子就跑,席上頓時一陣混亂。
謝天成腳下輕輕一點就追了上去:“別跑,道門的臉都讓你丟光了,老子要打折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