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千色桃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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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起身,她只是微微一笑,“意瀟,別來無恙?”
冷意瀟笑著點(diǎn)頭,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好友,南公子。”
如陌看了眼南宮曄,淡淡招呼:“請坐。”
南宮曄沒說話,在她對面坐了,眼光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她的臉。看她與冷意瀟如此熟稔的打招呼,一轉(zhuǎn)向他時,卻變得極度淡漠而疏離,他心里頓時就像扎了一根刺,好不難受,但嘴上卻客氣道:“琴仙如陌,果然名不虛傳。我在桃園之外,聽琴駐足,又冒昧前來打擾,如陌姑娘勿怪!”
如陌看也不看他,依舊淡淡道:“既是隨意瀟而來,公子就不必客氣。來人,上茶。”
三杯清茶很快奉上,如陌在南宮曄始終不離的目光注視下率先而飲,神態(tài)自若,不發(fā)一語,毫無半分身為主人應(yīng)招呼客人的自覺。
冷意瀟隨之,邊飲茶,邊賞千色桃花,悠然自得,好似本就是為賞桃花而來。
一時,園子里寂靜非常,似能聽到微風(fēng)拂落花瓣的聲音,氣氛有些沉悶。
南宮曄終于收回目光,淡淡掃了眼滿樹桃花的園林,笑道:“這園子倒是清幽別致,只是主人的待客之道……當(dāng)真特別!”
冷漠,故我。的確是記憶中她的風(fēng)格。
如陌道:“公子若不喜歡,盡可離去。”
她看過來的目光冰冰冷冷,拒人于千里,南宮曄不由自主的心頭一沉,濃眉皺起,心緒翻騰,幾乎就要問她,當(dāng)真不記得他是誰?
就在此時,有侍女來報:“小姐,不好了,前兩日闖進(jìn)園子被我們?nèi)映鋈サ氖饭印瓗Я斯俦鴣恚褕@子圍住了,說是要抓小姐!”
侍女話音未落,一隊官兵涌進(jìn)桃林,領(lǐng)頭之人,便是手拿折扇自以為風(fēng)流倜儻的肥胖公子史青,以及他的二姐夫,刑部侍郎崔劍。
史青因前兩日打聽到如陌在這千色園,便帶了家丁不顧阻攔硬闖進(jìn)園,結(jié)果被扔了出去,心里不服氣,找到他那倍受王上寵愛的大姐史嬋訴苦,史嬋當(dāng)晚就在王上那里吹了枕邊風(fēng),梨花帶雨添油加醋歪曲事實(shí),最后得了王上一個字:查!
“如陌仙子,本公子又來了!”史青一進(jìn)園子,便得意地高聲叫道:“這回,本公子可是帶著一千官兵來的,你是乖乖跟我走,還是跟他們?nèi)バ滩看罄危咳绻銖牧吮竟樱竟颖WC你以后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要是不從,他們就會把你抓起來,到時候,大刑伺候,你不從也得從。”
話,說得趾高氣昂,但腳步卻早早地停住。想到前兩次吃了大虧,這回不敢往前靠得太近。
跟在史青身邊的崔劍也頓住腳步,隔著滿園桃花,茶亭之景,隱隱可見。
亭中三人。一個背對這邊,被亭柱擋去了大半個背影,只能見到一角墨袍;一個側(cè)對這方,被滿樹桃花遮住側(cè)容,惟剩白衣勝雪隨風(fēng)輕揚(yáng);只有這最后一個,雖是面朝他們,但臉上卻戴了面紗,看不見容貌,只能看見一雙美麗卻冷光瀲滟的眼,那雙眼,微微抬起,遠(yuǎn)遠(yuǎn)地,朝這邊一掃,崔劍便覺得渾身像是浸了冰,透心的涼,不禁心神一凜,對史青問道:“三弟,是她嗎?”
史青連連點(diǎn)頭:“是她就是她!姐夫,只要你幫我把她搞到手,以后,我什么都聽你的!”
崔劍皺眉道:“三弟,這個女人不一般,你要不起她。”就憑剛才那女子一個眼神,他就知道,這女人絕不是史青那種草包能降服得了的。
史青一聽急了,“姐夫,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也看上她了?你敢跟我搶,我回去告訴二姐和大姐!”
崔劍忙道:“你急什么,我既然來了,當(dāng)然是要幫你。”說罷,當(dāng)先上前兩步,正好錯過一樹花枝,正待揮手拿人,忽然瞥見冷意瀟望過來的冷淡眸子,不由動作一頓,愣了一愣。
“意瀟公子?”
“崔大人!”
冷意瀟淡淡起身,崔劍上前,改揮手為拱手,十分客氣道:“原來真是意瀟公子!沒想到在此相遇,幸會。”
冷意瀟道:“崔大人客氣。意瀟來此拜會朋友,不知崔大人有何貴干?”
崔劍面色一僵,心道,要壞事,此女竟與冷意瀟有關(guān)系!
“本官此行,是奉命而來……請如陌仙子去刑部走一趟。”崔劍盡量說得客氣。
冷意瀟道:“不知如陌所犯何罪?竟勞崔大人親自來‘請’?”
“這……”
“這什么這啊?”史青不耐煩地叫道:“姐夫,你跟他啰啰嗦嗦的干什么?快點(diǎn)抓人啊!連他也一起抓起來,上次在圣心湖,就是他害我被人恥笑,今天正好把這仇報了!”
史青不客氣地用扇子指著冷意瀟,肥胖的臉高高揚(yáng)起,鼻孔朝天,哼哼氣道。
崔劍一愣,忙將這草包拉回來,小聲勸道:“他不行!他是靖國侯府的公子,不能得罪。”
史青立刻跳腳:“靖國侯是個什么東西?我姐姐還是未來的王后呢!惹到本公子,我管他是誰,一樣抓他進(jìn)大牢,上大刑,叫他哭爹喊娘,向本公子跪地求饒!”
一直不動聲色的如陌突然面色一沉,對茶亭外的沁貞使了個眼色,沁貞會意,身形一動,飛快掠至史青面前。揚(yáng)手幾個大嘴巴,狠狠抽在史青滿是肥肉的臉上。
只聽“啪啪”幾聲脆響,涌進(jìn)園子里的官兵還沒看清怎么回事,沁貞已經(jīng)回到原處,仿佛從未離開過。
四周安靜無聲,崔劍和一眾官兵皆是怔住。
史青被打懵了,直到血從他口角滲出,才從驚痛、愕然之中回過神來,捂著高高腫起的嘴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叫道:“你、你、你……你們敢打我?”
如陌冷笑望他,如欣賞一個跳梁小丑般的姿態(tài)。
史青暴跳如雷,發(fā)狠道:“你別得意!一會兒你落到本公子手里,看本公子不玩兒死你!姐夫!你還不下令,讓他們趕快抓住這個賤人!我才不管什么意瀟公子,我只知道,今天你帶著這么多人跟著我,我還是挨了打,你要是不抓住她們,我就告訴大姐,大姐肯定饒不了你!”
“我知道了知道了。”崔劍應(yīng)著,又朝冷意瀟拱手:“方才之事,意瀟公子也看到了……”
冷意瀟淡淡道:“在下看到什么了?我只聽到這位史公子辱罵家父,要將在下抓進(jìn)大牢,向他跪地求饒,如陌替在下賞了他幾巴掌,崔大人認(rèn)為賞得不對?”
一貫的淡漠語氣,并不凌厲,但崔劍卻冒了一手心冷汗。靖國侯,那是連王上都敬讓三分的人物,辱罵他,討得幾個耳光那是便宜的!
“本官不敢!”崔劍忙道,“此女三番兩次指使婢女毆打嬋妃親弟,本官奉命拿人,請意瀟公子不要與本官為難!我想意瀟公子是聰明人,應(yīng)該知道,得罪嬋妃,對大家都沒好處。”
威脅?警告?
冷意瀟笑道:“多謝崔大人提點(diǎn),但意瀟行事向來隨心所欲慣了,從不會顧忌是否得罪他人。”
冷意瀟看了眼自史青等人入園以后,一直沉默不語的南宮曄,又道:“在下奉勸崔大人一句,莫要助紂為虐,現(xiàn)在離開,還來得及。”
崔劍并不領(lǐng)情,也不再與他多言,只朝身后命令道:“龐威,將那兩名女子拿下!”
龐威帶頭,兩隊官兵百十來人,直沖茶亭,分抓二人。原本幽靜的桃花林一時煞氣撲面,劍光閃爍。
茶亭外的沁貞就要拔劍相對,卻接到如陌一個暗示的眼神,便老老實(shí)實(shí)站在那里,任四五把刀劍架上她的脖子。而如陌那里,龐威的寒光劍直指胸前,她卻仿若不見,信手拂去桌上被風(fēng)吹入的落花,一派閑定自在的神態(tài)。
冷意瀟搖頭嘆道:“可惜了這一番桃花美景,無人觀賞。”
如陌道:“能吸引意瀟的目光,已不負(fù)它此番盛放。對于那些庸俗之人,即便賞了,也不過是對它的褻瀆。”說罷,抬眸,目光越過龐威,直直看向?qū)γ媸冀K穩(wěn)坐不動的南宮曄,似笑非笑地問道:“辰王,你說是嗎?”她的聲音輕極了,就好似方才被她拂去的落花飄地的聲音。但辰王二字,還是如雷貫耳,震得龐威及周圍一眾官兵像是被人定了身。
片刻之后,龐威才順著如陌的眼光回頭去看,身后之人,面色深沉,氣勢懾人,一雙凌厲鳳眸微微一掃,四周官兵手中的兵刃落地,鏗鏘幾聲,驚得他身子一抖,立即跪于那人腳下,惶恐叫道:“辰、辰王……卑職拜見辰王!”
辰王……
辰王!
亭外,崔劍聞言臉色大變,腦子里轟一聲炸開,還未來得及上前確認(rèn),史青已不知死地叫道:“龐威,你干什么呢?連個劍都拿不住,真沒用!還不快把她們兩個壓過來!”
跪了滿園子的官兵皆是冷汗如瀑,崔劍這一刻真恨不得一腳踹死這草包。誰人不知,在這封國,撞到辰王手里,比撞在王上面前還可怕!史家要完了!他也要完了!
“下官參見辰王!”
南宮曄緩緩起身,起身之際,深深看了眼對面的女子,目光復(fù)雜,從她叫他辰王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已經(jīng)轉(zhuǎn)了無數(shù)個念頭。她認(rèn)得他,但她故作不識,加倍冷漠。
如陌回視他,眼光看上去很平靜,如一汪深潭,無有波瀾。
南宮曄轉(zhuǎn)過身,不說話,跪于他腳下之人,皆是屏息,亭內(nèi)亭外,一片寂靜。他步出茶亭,崔劍惶恐道:“下官不知王爺在此……”
“崔侍郎!”南宮曄淡淡截口,在亭外站定,已是面無表情,睇視著因彎腰行禮而比他矮了半截身子的崔劍。
“下官在!”
“身為刑部侍郎,助紂為虐,強(qiáng)搶民女,你奉的是誰的命令?”南宮曄只是平聲問道,而崔劍已經(jīng)嚇得身子抖了一抖,惶然回道:“下官,下官是奉王上的旨意……”
“王上?”南宮曄皺眉,“是王上下旨讓你抓人?”
崔劍道:“王上下旨……讓、讓‘查’……”
“查什么?”
“查,查……”
查了半天也沒說出到底是查什么。
南宮曄面色一沉,陡然喝道:“講!”
一滴冷汗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摔碎了。崔劍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心知今日之事,無論如何也圓不過去,只得實(shí)話實(shí)說:“辰王恕罪!史青看中如陌姑娘,想納她為妾……”
“哦?是嗎?”南宮曄回頭看了眼如陌,只見她冷漠淡然的眼神就好像只是在觀賞一出無聊透頂?shù)挠螒颉?粗碾p眼,總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襲上心頭。他皺眉,將目光轉(zhuǎn)向史青,“你想納她為妾?”
聲沉如水,眼寒如冰。
史青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那股囂張的氣焰瞬間被滅,但還是不怕死地點(diǎn)頭,“如果王爺能幫我得到她,我……我一定重重的謝謝王爺。”
“如何重謝?”南宮曄淡淡的問。
史青想了想,答道:“只要是我有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南宮曄聽后忽然笑了,緩緩踱步至史青面前,看著他,“本王就要你這項上人頭!”
他聲音不大,卻驚得史青連連后退,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脖子,南宮曄突然把臉一沉,冷笑道:“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覬覦!來人,將他二人帶下去,送往刑部大牢,著刑部尚書三日內(nèi)審理此案,不得有誤!”
“是!”
官兵魚貫而退,比來時迅速百倍,而琴仙如陌乃辰王的女人這一消息在京都城內(nèi)外傳開的速度更是快得無與倫比,此后,再沒人敢四處打聽她的下落。
園子里又恢復(fù)了之前的清靜,南宮曄信步回亭,尚未落座,如陌便冷冷問道:“辰王一向如此信口開河?”
南宮曄挑眉道:“本王何曾信口開河?我?guī)湍愦虬l(fā)無奈,你以身相許作為報答,如此,很公平。”
如陌嗤道:“區(qū)區(qū)一個無奈,我有一千種方法逐他出園,何勞辰王出面?!辰王自作多情,毀我聲譽(yù)……沁貞,送客!”
這道逐客令下得毫不猶豫,沒有因他尊貴的王族身份而有半分顧忌。
南宮曄眉頭一皺,臉色變得不大好了,從袖中掏出畫卷,拍在桌上,手指微一用力,畫卷在她面前鋪開。畫中女子白衣勝雪,輕紗覆面,長發(fā)未挽,素雅如仙,竟與她一般無二。
如陌目光一動,抬眼看他。
南宮曄雙手撐在桌子上,緩緩俯身,近距離地望著她原本冷漠平靜卻忽然變得復(fù)雜的眼,“十年之后,你還能再回一趟狼崖山底,證明你不曾忘記當(dāng)年約定。卻又為何刻意對我如此冷漠?”他目光深邃,眼底透出的暗光,犀利而灼熱。
如陌像是被他眼中的溫度灼到了一般,幾乎是立刻瞥開眼,心頭似被什么重重劃過一道。
她微微垂眸,眉心一擰,旋即松開,語氣淡淡道:“辰王記錯了吧?我從不曾與任何人有過約定!”
的確不曾約定,從始至終,說要帶她離開狼崖山的人,是他;說以后會保護(hù)她不讓她再受傷害的人,是他;說等她長大了娶她做妻子的人,也是他;而最后,不辭而別的……還是他!
她目光冷淡,再度抬眼,已是漠然。
南宮曄微愣,不過片刻,如陌又道:“說起來,方才的確是辰王幫我解了圍,盡管我未必需要。但既然辰王施了恩,我也不能不知好歹,不如就獻(xiàn)舞一曲,聊表謝意。”
沒有征求意見,只是以舞謝之,不欠人情。說罷緩緩起身,對一旁靜坐不語只望著畫卷出神的冷意瀟笑道:“意瀟,可否為我再吹奏一曲?”
冷意瀟回神,淡淡笑道:“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