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 各得其所(六)
“臣等懇請陛下收回此言!”
能成為軍機(jī)大臣者,又有哪一個不是七竅玲瓏心之輩,自是無人會看不出誠德帝這等悲切不過是在做戲罷了,真要其禪位,那是壓根兒就不可能之事,當(dāng)然了,這當(dāng)口上,卻是沒誰敢當(dāng)面揭破的,就算心中再如何不屑,那也只能是配合著誠德帝好生演上一番悲情戲,這不,李敏銓嚎聲剛落,一眾軍機(jī)大臣們甭管情愿不情愿,那都只能是齊齊苦苦哀求著。===
“唉,朕原就不想當(dāng)這么個皇帝,奈何先皇臨終所托,朕也不能推辭,只能是勉力為之,今,事已急,朕無所依矣,唯靠卿等了,朕心已亂極,諸公且?guī)碗弈脗€主意罷,看而今之局當(dāng)何如之?”
誠德帝再次伸手抹了把眼淚,滿臉苦澀地朝著跪滿了一地的朝臣們拱手做了個揖,十二萬分懇切地出言求教了一句道。
“陛下放心,臣等便是拼了一死,也要報陛下之隆恩,斷不叫奸佞得逞了去!”
李敏銓顯然就是跟誠德帝套好了的,這不,誠德帝的悲情牌一出,李敏銓立馬已是慷慨激昂地表了忠心。
“……”
李敏銓這話一出,群臣們頓時便啞然了,沒旁的,哄誠德帝開心容易,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兒,可這話要是傳到了弘晴的耳中,那后果須不是好耍的,大家伙都不傻,自是無人樂意為無甚才德可言的誠德帝殉葬,保持緘默也就成了諸般人等的不二之選擇。
“朕的命好苦啊,先皇是皇帝,朕也是皇帝,怎地輪著朕當(dāng)皇帝,就有這么許多之是非,是朕無德啊,朕當(dāng)遜位罷,朕的命好苦啊……”
這一見群臣們都不肯表態(tài),誠德帝顯然也有些傻了眼,不過么,卻是斷不甘心就這么白演了一場,拼力地又?jǐn)D出了些淚水,而后胡亂地抹上一把,接著又是一陣嚎啕之慟哭,擺明了就是要逼群臣們在此際表明態(tài)度。
“臣等懇請陛下收回此言。”
誠德帝倒是用心良苦,可惜群臣們都不是傻子,就沒誰會真兒個地被誠德帝感動了去的,當(dāng)然了,這當(dāng)口上,也沒誰敢再保持緘默的,也就只能是磕頭連連地哀求著,至于誠德帝想聽的表忠話語么,卻是誰都不肯說將出來。
“罷了,罷了,朕不說了,不說了,卿等且就為朕拿個主意罷。”
眼瞅著群臣們只是苦苦哀求,卻無一人肯開口表忠,誠德帝的心中當(dāng)真是又氣又急,偏偏又無可奈何,到了末了,也就只能是興意闌珊地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吭哧了一聲。
“陛下明鑒,臣以為仁親王稱病不朝,居心可疑,斷不可輕縱了去!”
李敏銓早就跟弘晴分道揚(yáng)鑣了的,這些年來,可是沒少給弘晴使絆子,自是清楚自個兒與弘晴之間再無緩和之余地了的,自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詆毀弘晴之機(jī)會,這不,誠德帝的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是先聲奪人地要將忤逆之罪名往弘晴的頭上扣了去。
“李大人還請慎言!仁親王遠(yuǎn)征歸來,又勘破廉親王造反之圖謀,勞心勞力,偶感風(fēng)寒,亦自不足為奇,爾如此妄議有功之臣,究竟是何居心?”
李敏銓這話可謂是狠毒無比,諸般大臣們雖說心里頭都不以為然,可也沒打算出言反駁,畢竟眼下形勢未明,明哲保身才是正理,然則性子耿直的馬齊卻是忍不住了,也不管誠德帝樂意不樂意,一昂頭,滿臉不悅狀地便怒叱了起來。
“馬大人何出此言?本官不過陳述事實(shí)耳,馬大人如此急迫地要為仁親王辯護(hù),莫非是欲與其勾連不成?”
馬齊這等話語一出,李敏銓可就不干了,也不管馬齊的資歷以及官銜都在自個兒之上,毫無顧忌地便亢聲反駁了起來。
“你……”
一聽李敏銓這等幾可說是喪心病狂的話語,馬齊當(dāng)即便是一陣大怒,張口便要狠狠地訓(xùn)斥李敏銓一番。
“夠了,朕要爾等幫著朕拿主意,不是要爾等在此相互攻訐的,哼,爾等眼里還有朕么,嗯?”
不等馬齊出言反擊,誠德帝已是憤然地一拍龍案,怒不可遏地斷喝了一嗓子,愣是堵住了馬齊的言語,顯然就是在拉偏架無疑。
“陛下息怒,老臣君前失禮了,死罪,死罪!”
誠德帝這么一發(fā)怒,馬齊可就有些吃不住勁了,盡管滿心的怒火,可也只能是誠惶誠恐地認(rèn)罪不迭。
“哼,說罷,你馬齊既是如此有主見,那就給朕說出個所以然來好了,朕聽著呢。”
饒是馬齊都已是誠懇認(rèn)了錯,然則誠德帝卻并未就此放其一碼,而是蠻橫無比地便將燙手的山芋硬往其懷里塞了去。
“陛下明鑒,老臣以為仁親王既是病了,自該早派太醫(yī)前去診斷,老臣不才,愿去豐臺一行,還請陛下恩準(zhǔn)。”
馬齊乃是正人,本心里就不愿見到誠德帝父子相殘一事發(fā)生,故而,哪怕明知誠德帝此際相詢的用心頗為的不良,卻還是不曾生出推脫之意,而是恭謹(jǐn)?shù)乜牧藗€頭,言語誠懇地出言請求了一句道。
“嗯,愛卿既是愿去,朕自無不準(zhǔn)之理,爾且先去太醫(yī)院候著,朕回頭便給爾旨意,去罷。”
誠德帝大局觀雖是不太成,可在小處上卻是精明得很,盡管馬齊并未明說他去豐臺大營的真實(shí)目的,可誠德帝卻是一眼便看得個通透,不過么,卻并未點(diǎn)破,而是作出一派欣慰狀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此將馬齊打發(fā)了開去,顯然是不想馬齊再次出言唱反調(diào)。
“是,老臣遵旨。”
誠德帝的金口這么一開,馬齊自是不敢稍有遷延,哪怕明知道誠德帝這是借故在趕自己走人,他也只能是恭謹(jǐn)?shù)貞?yīng)了諾,就此退出了乾清宮,徑直往太醫(yī)院去了……
“啟稟王爺,馬齊、馬大人領(lǐng)著幾名太醫(yī)來了,說是奉旨前來為王爺診治。”
午時將至,弘晴卻并未去用膳,而是一身便裝地端坐在幾子前,與陳老夫子手談著,正值棋到中局之際,卻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中,一身整齊戎裝的塔寧河已是疾步從屏風(fēng)后頭轉(zhuǎn)了出來,幾個大步便已搶到了弘晴的身旁,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塔將軍且去,就說本王不利于行,將馬大人單獨(dú)請到此處便好。”
用不著問,弘晴也能猜得出馬齊的來意,不過么,卻并未放在心上,隨手在棋盤上點(diǎn)了一子之后,這才漫不經(jīng)心地吩咐道。
“喳!”
聽得弘晴如此交代,塔寧河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趕著應(yīng)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書房,不多會,又已是陪著一身整齊朝服的馬齊從外頭行了進(jìn)來,而此際,弘晴早已是端坐在了文案后頭。
“下官見過王爺!”
盡管來之前便知道弘晴并非真的病了,可這一見弘晴居然連裝個樣子都不曾,馬齊還是忍不住好一陣的腹誹,當(dāng)然了,腹誹歸腹誹,他卻是不敢在弘晴面前失了禮數(shù),也就只能是無奈地?fù)屔锨叭ィе?jǐn)?shù)毓硇辛藗€禮。
“馬大人不必多禮,來人,看座。”
對于馬齊這等正人,弘晴自是不會去玩那些個禮賢下士的把戲,僅僅只是平和地虛抬了下手,客氣地讓了座。
“謝王爺賜座。”
馬齊恭謹(jǐn)?shù)刂x了一聲之后,方才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坐在了侍衛(wèi)們搬來的錦墩子上,整了整衣袖,面色肅然地朝著弘晴拱了拱手道:“好叫王爺?shù)弥菹麦@聞王爺有疾在身,心甚憂慮,罷朝不議,特派下官率太醫(yī)院眾醫(yī)正前來為王爺診斷,今見王爺已是大好,下官也就放心了。”
“呵呵,你個老馬啊,連謊話都不會說,本王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上,此一條,皇阿瑪心中是有數(shù)的,你老馬既是奉旨而來,想必皇阿瑪必有所交代罷,不必遮遮掩掩了,且就拿將出來罷。”
馬齊倒是說得一本正經(jīng),可弘晴卻是渾然不以為意,戲謔地一笑,滿不在乎地便點(diǎn)出了馬齊來此之用意。
“王爺英明,下官來前,陛下處是有幾份折子要下官轉(zhuǎn)交,如今就擱在外頭,若是王爺要看,且容下官讓人呈進(jìn)可好?”
饒是馬齊也算是老于宦海之輩,可被弘晴這么一調(diào)侃,老臉還是不由自主地漲了個通紅,可又拿弘晴無可奈何,也就只能是苦笑地進(jìn)言了一句道。
“老塔,且去安排一下,將那些折子都搬進(jìn)來好了。”
壓根兒用不著去看,弘晴也能知曉那些所謂的本章都是些啥玩意兒,左右不過都是四爺以及幾位阿哥糾結(jié)了一幫狗腿子炮制出來的反對本章罷了,看與不看,都是那么回事兒,不過么,弘晴卻并未拒絕馬齊的提議,而是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著親自充當(dāng)中軍官的塔寧河交代了一句道。
“喳!”
塔寧河早在數(shù)年前,便已被弘晴秘密收入了門下,如今只差一個到宗人府報備的手續(xù)罷了,身為嫡系心腹,他自是不會對弘晴的命令有甚異議可言,但見其恭謹(jǐn)?shù)貞?yīng)了一聲,已是疾步行出了書房,自去安排相關(guān)事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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