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該來的終歸會來(五)
“喲,十四弟來了,你今兒個(gè)不是約了那小賊宴飲么,怎地如此快就完事了?”
巳時(shí)三刻,初冬的日頭已是升上了半空,不艷,倒是暖烘得很,八爺兄弟幾個(gè)清一色躺椅上陣,就這么隨意地在后花園的空地上聊著天,正自笑談連連間,卻見老十四陰沉著臉從遠(yuǎn)處行了過來,嘴快的老十立馬笑呵呵地?fù)P手招呼了一嗓子。
“哼!”
老十這話一出,老十四的臉色立馬便更難看了幾分,也沒出言解釋,僅僅只是不輕不重地吭了一聲,大步走到了諸位哥哥的身旁,左右一瞧,見沒空的躺椅,索性一撩衣袍的下擺,毫不客氣地便往老十身旁一坐,兩條大漢就這么擠在了一張不甚寬的躺椅上。
“哎,我說老十四,你這廝也太不講究了罷,得,爺懶得跟你計(jì)較,來人,趕緊給爺再取張?zhí)梢蝸怼!?br/>
老十塊頭不小,力氣卻沒老十四大,被這么一擠,險(xiǎn)些便一屁股坐空了去,當(dāng)即便不爽了,埋汰了老十四一把之后,又扯著嗓子指使其了侍候在側(cè)的下人們。
“喳!”
老十這話一出,侍候在側(cè)的下人們哪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齊聲應(yīng)了諾,急忙忙地沖出了后院,不旋踵,已是麻利無比地抬著張?zhí)梢物w奔到了近前,擱在了空地上,殷勤地請老十四就座。
“嗯!”
八爺笑吟吟地看著老十與老十四在那兒置氣,并不急著言事,直到下人們布置好躺椅之后,這才一揚(yáng)手,不咸不淡地輕吭了一聲,將下人們?nèi)计镣肆碎_去,而后面上的笑容一收,神情凝重地開口道:“十四弟,那廝可是又起了甚心思了么?”
“八哥說對了,那廝從老四處撈了兩糧道還不滿足,竟是又想著四川提督之位,嘿,真當(dāng)哥幾個(gè)是傻子不成!”
一說起正事,老十四原本就陰沉的臉色立馬便更不好看了幾分,但見其牙關(guān)一咬,已是憤恨不已地從牙縫里擠出了句森然的話語。
“什么?那混賬小子好大的胃口,奶奶個(gè)熊的,還真敢說,看爺不拿大巴掌抽死了那混球!”
老十四這話一出,哥幾個(gè)的臉色當(dāng)即便難看到了極點(diǎn),沒旁的,眾阿哥們或許并不一定精通武略,可打小了起受的便是精英教育,基本的軍事常識自是不缺的,又怎會不明白四川提督的緊要之處,要知道那可是出征大軍的側(cè)后方,戰(zhàn)略地位緊要得很,又怎能說放棄便放棄的,八爺、九爺?shù)挂簿土T了,盡管也是怒得很,到底還能沉得住氣,可老十就是個(gè)糙性子,一點(diǎn)就著,不管不顧地便破口大罵了起來。
“十弟稍安勿躁,十四弟,你且說清楚了,那廝到底是怎生說起此事的?”
老九到底心細(xì),盡管同樣是怒火中燒,卻并未急著發(fā)作,而是一擺手,陰沉著臉地便追問起了詳情。
“九哥問得好,事情是這樣的……”
九爺既是有問,老十四自不會有甚隱瞞可言,絮絮叨叨地便將與弘晴交涉的經(jīng)過詳詳細(xì)細(xì)地道了出來。
“嘿,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廝還真是得隴便望蜀了,八哥,此事斷不能叫其得逞了去,依小弟看,十四弟固然不方便出手,我等卻是無礙,終歸不能讓那廝得逞了去!”
在這四人小集團(tuán)里,九爺?shù)钠馑闶亲詈玫牧耍梢宦犕炅死鲜牡慕榻B,同樣也被怒氣沖得個(gè)面色鐵青不已,毫不含糊地便表明了要出手阻擊弘晴之決心。
“不錯(cuò),要的就是這話,奶奶個(gè)熊的,爺們在前頭沖鋒陷陣,那廝卻想躲在后方暗施冷箭,天底下哪有這般便宜的事兒,爺就算豁出這條命不要,也須得將此事徹底攪黃了去!”
老十從來就看弘晴不順眼,這會兒更是被其之“無恥”氣得個(gè)七竅生煙,九爺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是扯著嗓子跟著嚷嚷了起來。
“嗯,此事確須得設(shè)法阻止才是,先生對此可有甚見教否?”
八爺當(dāng)然也不想看到四川提督的位置落入誠親王一系的掌握之中,然則說到強(qiáng)行阻止么,他心底里卻是并無甚絕對的把握,這便先將事情定了個(gè)基調(diào),而后方才將問題拋給了默默躺在一旁搖椅上的陸純彥。
“不爭!”
幾位爺在那兒亂議之際,陸純彥始終微閉著雙眼,悠閑地?fù)u著搖椅,直到八爺有問,陸純彥方才一挺腰板,就此端坐了起來,雙眼一睜,精芒閃爍地給出了個(gè)簡短至極的答案。
“嗯?先生之意是……”
一聽陸純彥此言蹊蹺,八爺不由地便是一愣,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不得其要,不得不試探著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王爺明鑒,此番十四爺掛帥出征必成定局矣,除非四爺與三爺皆竭力反對,若不然,事必成,然,陛下雖是屬意十四爺,卻未見得便肯全然放心,有所部署也是必然之事耳,前番那弘晴小兒既是得了兩糧道,此番之四川提督就一準(zhǔn)難落其手,依陸某看來,倒是四爺那頭希望更大些,既如此,我等不若坐山觀虎斗,且讓四爺與三爺爭了去也就是了,何苦平白做小人哉?”
陸純彥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而后自信地一笑,語調(diào)淡然地將時(shí)局剖析了一番。
“這……”
八爺乃是精明之輩,自是不會不懂制衡之道,心下里也已是贊同了陸純彥的分析,只是一想到己方大軍的背后有著糧道與四川提督這么幾枚釘子在,卻又實(shí)在難以安心,自也就遲疑著沒敢輕易下個(gè)決斷。
“王爺勿慮,糧道者,本屬四爺該管,而今被三爺橫插了一杠子,他又豈會不設(shè)法拔除釘子的,至于四川提督么,四爺縱使得了去,卻也無妨,左右其門下也不過就年羹堯一人可堪用耳,三爺那頭又豈會任其逍遙,兩方這么一明爭暗斗起來,我等自可左右逢源,又何樂而不為哉?”
陸純彥心中早有定策,此際娓娓道來,自是頭頭是道,一番話說將下來,直聽得諸位阿哥盡皆點(diǎn)頭不已。
“好,八哥,就這么定了!”
十爺性子躁,此際聽得興起,自是第一個(gè)便跳出來表了態(tài)。
“嗯,先生所言有理,八哥,小弟以為確是可行,十四弟不妨直接給弘晴那小兒遞個(gè)話,就說我等不會阻擾其謀奪四川提督一事,不過么,卻要其早日上本保薦十四弟,另,此番出征所需的火炮彈藥等物事也須得其給出個(gè)明確的承諾,若能得此,善之善者也。”
老九心思細(xì)膩,所言自是比老十的一味表態(tài)要更深入了許多,大局觀明顯強(qiáng)出了不止一籌。
“嗯,那好,就這么定了,而今事將起,諸位弟弟也都各自去準(zhǔn)備一二好了。”
這一見諸位弟弟皆無異議,八爺?shù)挂矝]甚猶豫,干脆利落地便下了決斷,言語間似乎透著股迫不及待之情緒,竟不曾多留諸般人等,而是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八哥放心好了,小弟處保本是一早就準(zhǔn)備妥了的。”
“八哥只管放心,小弟們知道如何做的。”
“八哥,小弟這就去回那小子的話。”
……
八爺既已下了逐客令,一眾人等自是不好再多逗留,紛紛起了身,各自交待了句場面話,也就都走了人。
“先生可還有甚要教我者么?”
八爺并未去送一眾弟弟們,也就只是含笑默立著,直到一眾人等都走得沒了影蹤,八爺臉上的笑容頓時(shí)便是一收,面色肅然地朝著陸純彥一拱手,很是客氣地請教了一句道。
“八爺想必也看出來了,十四爺怕是有了旁的想頭了。”
陸純彥同樣面色肅然地還了個(gè)禮,幾乎就是一字一頓地道破了謎底。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都是沒法子的事,該來的終歸會來罷。”
八爺并未否認(rèn)陸純彥的判斷,而是滿臉苦澀地?fù)u頭感慨了一句道。
“十四爺向來胸有大志,不是不發(fā),不過是時(shí)機(jī)未到罷了,而今,其既能有掛帥出征之機(jī)會,也就該到其大發(fā)一番之時(shí)了,此本意料中事耳,實(shí)無須擔(dān)心過甚,某有三策在此,當(dāng)可叫其無能為力。”
陸純彥乃當(dāng)世有數(shù)之智者,其之眼光自非尋常人可比,早在十?dāng)?shù)年前便已察覺到了十四爺胸中潛藏著的異志,之所以一直不曾說破,那不過是因著火候未至罷了,可心中卻是早就在思忖著如何應(yīng)對十四爺?shù)漠愋模瘢〖瘓F(tuán)的分崩析離已是無可避免,陸純彥自也就少了許多的顧忌,言語間也就不再遮遮掩掩。
“還請先生教我。”
八爺此際也已是明白難以駕馭住老十四這頭烈馬,唯有設(shè)法操控其之走向,方能制造出有利于己之可能,沒旁的,雙方如今表面上還是一體的,過早撕破臉的話,于大局實(shí)是不利――八爺要想上位,還須得利用十四爺?shù)谋鴻?quán),若不然,光靠手下那么些酒囊飯袋,八爺可不敢言能穩(wěn)勝三爺?shù)摹?br/>
“王爺當(dāng)……,如此,三管齊下,自不愁十四爺不就范。”
陸純彥自信地笑了笑,貼近了一步,低聲地便將所思之策詳詳細(xì)細(xì)地解說了一番,直聽得八爺面色變幻不已,良久不曾發(fā)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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