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始料不及的變化(二)
我勒個去的,這廝還真是豁出去不要臉了!
盡管早就知曉弘歷臉皮厚實得有若城墻一般,可真聽得起如此不顧臉面地將皮球往自個兒腳下踢,弘晴還是忍不住腹誹了起來,不過么,要說有多生氣卻也不見得,沒旁的,弘晴對此早有預計,所差的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罷了,原本在弘晴看來,弘歷縱使要求救,那也該是到支撐不住之際,方會如此行了去,還真就沒算到弘歷會在一開始便打算將自己拉入漩渦之中。
“晴兒。”
老爺子這回倒是很果斷,不等一眾朝臣們亂議之聲消停,便已是毫不猶豫地點了弘晴的名,顯然也是不打算讓弘晴有置身事外之可能,此無他,只因老爺子很清楚整樁事就是弘晴搗鼓出來的,此際不將其拖出來解決問題,又更待何時?
“孫兒在!”
老爺子都已點了名,眼前這場麻煩事兒自然也就沒有繞過去之可能,弘晴心中雖不甚爽利,可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便從工部隊列里搶了出來,恭恭敬敬地便是一個大禮,高聲地應了諾。
“歷兒說錢法弊端一事乃是從爾處得知,可有此事,嗯?”
對于弘晴搗鼓出偌大的風波,老爺子心中是有著不小的不滿的,盡管礙于時局使然,不好明著責備弘晴,可問話的語氣里卻顯然帶著幾分的不悅之意味。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確曾在與歷弟閑聊時談過幾句。”
這一聽老爺子語調(diào)不對,弘晴的心弦立馬便繃緊了起來,心念閃動間,對局勢已是有了新的判斷,自不會傻到當場否認之地步,不過么,也沒打算去細說,僅僅只是含糊地應了一句道。
“哦?那朕問你,錢法之弊端可屬實否?”
這一聽弘晴這般避實就虛的應答法,老爺子心里頭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么,倒是沒發(fā)作弘晴,而是一揚眉,聲線微冷地往下追問道。
“好叫皇瑪法得知,此事千真萬確,乃孫兒在外地辦差時所親見,康熙四十五年在揚州時,孫兒便親自處置過數(shù)名違法牟利之虞吏,刑部處應有存檔,皇瑪法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了,便可知孫兒所言無虛。”
老爺子若是生了氣,后果自是不消說的嚴重,為自家小屁股之安全著想,弘晴自不敢輕忽了去,這便趕忙詳細地解釋了一番。
“爾既是早知錢法有弊端,為何不早奏與朕知,嗯?”
盡管弘晴回答得很及時,態(tài)度也很誠懇,不過么,心中有氣的老爺子此番當真就不打算輕易放過弘晴這個始作俑者,但見老爺子面色一沉,已是不甚客氣地冷哼了一聲道。
“嗡……”
老爺子這等誅心的問責話語一出,滿廣場的朝臣們頓時全都傻了眼,先是盡皆為之一愣,而后全都止不住地私議了起來,偌大的廣場一時間便已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
得,老爺子還真就生氣了?
此番的事兒鬧得如此之大,弘晴并不指望自個兒暗地里的勾當能完全瞞得過老爺子的法眼,自是清楚老爺子十有**會有所不滿,然則縱使如此,弘晴也斷然不會后悔,不為別的,只因工部對于弘晴來說,實在是太過重要了些,無論是軍火制造還是海軍的建設,都須得靠著工部的有力支撐,更別說即將開始布局的鋼鐵產(chǎn)業(yè)鏈也非得有工部在手不可,倘若真被弘歷給掌控了去,那后果可是相當之不堪,正因為此,哪怕早已料到了老爺子會有所遷怒,弘晴也一樣在所不惜,當然了,既是料到了會有眼下這一幕的發(fā)生,弘晴自不可能不提前做好相關(guān)之準備。
“皇瑪法明鑒,現(xiàn)行錢法有弊端一事,孫兒雖是略有所察,然,這一向以來,卻是始終不曾找到一穩(wěn)妥萬全之應對法子,唯恐因之影響到朝局之平穩(wěn),故不敢妄言耶,孫兒本待考慮周詳之后,再行上本皇瑪法,只是孫兒還來不及行此,歷弟已是先行動了本,孫兒惶恐,還請皇瑪法圣察。”
弘晴就一演技派的絕頂高手,唱作俱佳,這不,老爺子話音剛落,弘晴已是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一派自責無比之狀地便解釋了一番。
“哼,照爾這般說法,眼下已是有了應對之良策嘍?朕倒是好奇得很,爾這就說來與朕聽聽好了。”
盡管弘晴表演得不錯,奈何老爺子心中的怒氣卻并不曾消減太多,自也就不肯就這么輕易地讓弘晴過了關(guān)去,這便冷哼了一聲,有些個蠻橫地強壓著要弘晴給出個交待來。
“孫兒以為歷弟的章程就不錯,只需稍加調(diào)整便不失為變易之良策也。”
既是躲不過去,弘晴倒也光棍得很,并未再虛言推諉,而是滿臉子誠懇之色地給出了個明確的答案。
“稍加調(diào)整?如何個調(diào)整法,爾這就調(diào)整給朕看看好了。”
相較于尚無甚政績可言的弘歷來說,老爺子自是對政績斐然的弘晴更為信任一些,此際一聽其如此說法,還真就來了興致,緊趕著便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回皇瑪法的話,歷弟之折子看似詳盡,其實說穿了就兩條,其一,變易銅鉛比例,將原先的****更易為四六,至于其二么,便是組建一督管機構(gòu),個中第一條無甚可爭議處,道理么,便是歷弟先前之所言,吏治大于一切,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便是這么個道理,至于諸位大人所擔心的物價飛漲么,其實皆過慮也,誠然,銅鉛比例一變,物價確有上漲之可能,然,卻斷不致有飛漲之虞也,依照現(xiàn)行之物價,最多也就只上浮一成五,再多便是有奸商在其中囤積居奇,故,這就須得有**機構(gòu)加以調(diào)理,然,在孫兒看來,此**機構(gòu)之職能卻又不僅于此,更為重要的便是平衡貨幣機制。”
早在讓弘歷出頭去整錢法變革本章之際,弘晴便已是暗中留了一手,原本的目的并非是要用在這等朝議之上的,而是打算等東征歸來之后,以之來收拾殘局的――在弘晴原本的計劃中,八爺一方應該是會配合著四爺行事的,卻沒想到八爺居然玩了手異軍突起,愣是在朝中攪起了偌大的風浪,情況既變,弘晴的計劃自是須得跟著變,此際提前將暗手拋將出來,也就是題中應有之義了的。
“平衡貨幣機制?此又是何意?”
平衡貨幣機制這么個詞,放之后世,也不過尋常金融名詞罷了,聽過的人自是不少,當然了,真懂得其內(nèi)涵的可就不多了,更別說這等落后之時代,貨幣機制都不甚健全的情況下,自是無人能知曉此詞匯之意義,這不,就連號稱學貫古今中西的老爺子也聽得迷糊無比,愣了好一陣子之后,這才狐疑地出言追問道。
“啟稟皇瑪法,所謂的貨幣,即能從市面上購物之等價物也,無論是銅幣、銀子、金子、我官府所發(fā)放之官銀票乃至私人錢莊發(fā)行之銀票皆可稱為貨幣,由上可見,我朝貨幣之紊亂與無序,官、商皆有發(fā)行貨幣之事實,盡管有律法為規(guī)定,可實則各地之銀價、銀票之承兌比例皆不盡相同,若無統(tǒng)一管理,久后必致大亂,再,私人錢莊每每超發(fā)銀票,擾亂商業(yè)秩序,甚或是故意制造混亂,以從中牟取暴利,之所以屢禁不止者,概因我朝缺了一**之機構(gòu),再者,就眼下朝堂格局而來,戶、工兩部皆有鑄幣之權(quán)責,彼此間又甚少協(xié)調(diào),不經(jīng)意間便有可能造成鑄幣過多或是過少,市面上商品供應即有可能人為造成不足或過剩,從而導致物價波動厲害,此般種種皆不與社稷有大不利焉,唯貨幣供應與市面總商品價值相差無幾之際,方可確保物價之穩(wěn)定不變,由是,若能以一專門機構(gòu)權(quán)衡各項事宜,必可得良性之經(jīng)濟也。”
認真說起來,弘晴的經(jīng)濟理論水平也就只是個半吊子罷了,可相較于這個時代之人來說,卻是經(jīng)驗豐富得很,沒旁的,前世那時空可是市場經(jīng)濟社會,一切以經(jīng)濟利益為考衡,基本的經(jīng)濟常識么,尋常百姓聽也聽多了去了的,更別說弘晴好歹還是名牌大學畢業(yè)生,搞的又是市場業(yè)務,抖出些先進經(jīng)濟理論自不算甚難事,這不,一通子長篇大論下來,直聽得一眾朝臣們?nèi)忌盗搜郏粫r半會還真理解不清個中之內(nèi)涵,即便要反駁,也真不知該從何處駁起的,于是乎,弘晴話都已說完好一陣子了,滿廣場還是一派的死寂。
“晴貝勒所言出自何經(jīng)典?下官實是聞所未聞,還請晴貝勒賜教。”
眼瞅著議事的節(jié)奏就這么被弘晴的長篇大論給帶歪了去,納蘭揆敘可就有些沉不住氣了,這便從旁質(zhì)疑了一句道。
“納蘭大人問得好,此怪論也,經(jīng)書子集皆不曾有,莫非是晴貝勒杜撰而出?”
“此等言論難免有與民爭利之嫌也,殊為不妥!”
“詭辯,此即詭辯也,實難登大雅之堂。”
……
納蘭揆敘這么一開炮,已然站將出來的八爺黨們自都不甘落后,齊齊亂吠了起來,七嘴八舌地攻訐著弘晴之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