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一朝權(quán)在手(三)
“臣弟叩見太子殿下。”
四爺?shù)拿嫔m是鐵青一旁,可應(yīng)盡的禮數(shù)卻還是沒忘,這一行進了書房,便即緊走數(shù)步,搶到了近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大禮。
“免了罷,四弟可是稀客啊,怎地,今兒個是刮了啥風(fēng),將四弟給吹了來?”
太子早年跟四爺?shù)故怯羞^一段不短的蜜月期,也曾聯(lián)手過幾回,可惜每回聯(lián)手的結(jié)果都是落得個灰頭土臉之下場,久而久之,太子見到四爺就跟見到災(zāi)星一般,加之當年四爺主持清欠時,可是曾拿太子當過靶子的,這個仇,太子可是一直記著的,至于四爺在其被廢黜期間上本力保的事兒么,太子卻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的,此際一見四爺面色鐵青,明顯來意不善,太子心中的厭惡之情自不免更濃了幾分,也沒給四爺留甚情面,陰測測地便出言譏諷了一句道。
“謝太子殿下隆恩,臣弟此來確有一事須得請?zhí)拥钕伦髦鳌!?br/>
一聽太子這話說得磣人,四爺原本就鐵青著的臉色頓時更黑了幾分,但并未反唇相譏,恭謹?shù)刂x了恩之后,站直了身子,嗓音低沉地開了口。
“哦?四弟有甚話且就說好了,都是自家兄弟,能作得了主的事兒,本宮自會周全一二的。”
眼瞅著四爺擺出這么副公事公辦的架勢,太子的眼神當即便陰冷了下來,可也不好說甚重話,只能是強壓住心頭的不悅,語多保留地吭哧了一聲道。
“謝太子殿下寬仁,前幾日臣弟曾轉(zhuǎn)呈了份安徽巡撫賀知節(jié)奏請賑災(zāi)之折子,今早批復(fù)已到部中,原定之六十萬石糧竟消減至四十萬石,不知是何道理,還請?zhí)拥钕沦n教。”
四爺本就不是啥好氣性之輩,這一見太子那等陰陽怪氣的樣子,眉頭可就皺了起來,話語也就說得硬邦邦的,就差沒指著太子的鼻子罵其玩忽職守了。
“此事本宮知道了,爾且自忙去好了。”
四爺這等問責(zé)的話語一出,太子的臉色可就難看了起來,只是顧忌到弘晴還站在一旁,呵斥的話語卻是不太好出口,但見太子眉頭一皺,不耐地一揮手,隨口敷衍了一句,便打算就此將四爺趕了出去。
“太子殿下,此乃攸關(guān)數(shù)十萬災(zāi)民生死之大事也,豈能草率遂決,臣弟懇請?zhí)拥钕氯迹 ?br/>
四爺明顯就是來找事的,又豈是那么好打發(fā)的,這不,太子話音方才剛落,四爺已是梗著脖子,慷慨激昂地進諫道。
“嗯……”
太子只是不想在弘晴面前與四爺發(fā)生爭執(zhí)罷了,并不是真怕了四爺,此際一見四爺給臉不要臉,心火當即便大起了,面色陰冷地怒視著四爺,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太子怒雖怒,可還是有所顧忌,并未當即發(fā)飆,僅僅只是陰冷無比地死盯著四爺,而四爺也毫不示弱地與太子對視著,書房里的氣氛自也就壓抑得令人窒息,侍候在側(cè)的一眾大小太監(jiān)們無不因為戰(zhàn)栗不已,可弘晴卻是并不以為意,心念電轉(zhuǎn)間,已是發(fā)現(xiàn)了不老少的疑點,只是一時半會還搞不清四爺如此悍然問責(zé)的根本用心之所在。
四爺?shù)降紫敫缮叮吭绮粊磉t不來,偏偏這個點殺到,未免太巧了些罷,不對頭,這里頭絕對有蹊蹺!
安徽的事兒說起來是天災(zāi),自入夏以來,接連數(shù)月少雨,秋收欠豐,偏偏入冬之后,又是接連大雪,餓死病死者眾,災(zāi)情自是毋庸置疑的嚴峻,只是這等災(zāi)情的背后卻有著**的因素在內(nèi)——安徽巡撫端彥乃是八爺?shù)蔫F桿擁護者,盡管不是八爺門下,可行事素來以八爺馬首是瞻,正因為此,當初三爺全力推廣海外糧種之際,端彥可是沒少干拖后腿的事兒,安徽的海外糧種推廣之力度可以說是全國最差的一處,無論是番薯乃是土豆的種植面積都少得可憐,抵御天災(zāi)的能力先天不足,這才導(dǎo)致了原本不算太過嚴重旱情發(fā)展成了大災(zāi),但這并非眼下這等僵局的關(guān)鍵所在,真正的關(guān)鍵在于半年前公推太子之際,端彥乃是第一個上本保薦八爺?shù)牡胤酱髥T,而這方才是太子拿賑災(zāi)糧做文章的根本之所在,這一條其實并不難猜,四爺方才起個頭,弘晴便已猜知了根底,真正難猜的是四爺在此際發(fā)難的心思何在——太子批復(fù)都已下發(fā)了好幾天了,四爺若是真一心為公,那也該是第一時間發(fā)難才是,為何要拖延到此時,這里頭若說沒有蹊蹺,弘晴又豈會相信。
“呵,四弟還是這么個認死理的性子,也罷,本宮就跟你絮叨一二好了,四弟不曾放過糧,對下頭那幫狗才的能耐怕是沒領(lǐng)教過,嘿,但凡需要一石糧的,那群混賬行子在往上報時,總會多報上一倍,為的甚,不就是中飽私囊么?本宮索性一次砍個干凈,也省得平白養(yǎng)肥了一群蛀蟲,就這么個理兒,四弟自己琢磨去辦好了,有甚事,本宮擔(dān)著便是了。”
太子這會兒正在朝弘晴下套子,自是不愿跟四爺多扯淡,這一見自身的威勢無法壓四爺一頭,也就放緩了口氣,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了一番,便要就此將四爺打發(fā)了開去。
“太子殿下,此乃人命關(guān)天之大事,豈能如此草率決之,臣弟以為殊有不妥,還請?zhí)拥钕率栈爻擅!?br/>
太子都已是放緩了臉色,也給出了解釋,可四爺卻并不領(lǐng)情,口風(fēng)半點都不松,不依不饒地要太子更改前命。
“此事本宮自有主張,爾就無須過問了,本宮累了,爾道乏罷。”
太子從來就不是個好性子之輩,這一見四爺如此不識趣,心火頓時又大起了,不耐至極地一揮手,毫不容情地便下了逐客令。
“太子殿下,請恕臣弟多一句嘴,此乃事關(guān)社稷安危之大事也,非同等閑,臣弟管著戶部,斷不敢坐視,若是太子殿下定要固持己見,臣弟只能上本皇阿瑪,由皇阿瑪作個圣裁。”
四爺顯然也已是動了真怒,也沒管太子已是下了逐客令,兀自梗著脖子,強硬無比地頂撞了一句道。
“放肆,本宮不想聽你解釋,還不退下!”
太子算是受夠了四爺?shù)膹娪玻瑝焊鶅壕筒幌朐俑臓敹鄦穑偷匾慌奈陌福嫔F青地便呵斥了起來。
“臣弟告退!”
太子既都已是公然扯破了臉,四爺自也不好再多留,不過么,卻是絲毫沒半點屈服的意思,丟下句場面話,便即昂然走了人,那等倔強之架勢一出,當即便氣得太子渾身哆嗦不已。
“混賬行子,甚玩意兒,小人!”
太子一氣之下,渾然忘了弘晴還在一旁站著,暴跳如雷般地便發(fā)作了起來,但見其一把抓起文案上的筆筒,重重往地上一摜,恨聲便破口大罵不休,那樣子哪還有半點半君之氣度,簡直就跟街頭耍潑的小痞子一般無二了的。
得,太子這廝還真就成不得大器,一朝權(quán)在手,便將令來使,公報私仇也未免做得太明顯了些,這回可好,又被四爺給當了回孤臣,后頭怕是有樂子看了!
盡管一時間尚不能悟透四爺選在此時發(fā)飆的真實用心之所在,但卻無礙于弘晴看上一回?zé)狒[,這一見太子被四爺刺激得大失常態(tài),心下里對太子自不免更看低了幾分,當然了,事不關(guān)己,弘晴可是沒打算介入其中的,更不會去提醒太子個中有蹊蹺,也就只是不動聲色地冷眼旁觀著罷了。
“殿下息怒!”
“殿下息怒!”
……
面對著太子的滔天大火,弘晴可以冷眼旁觀,可張德高等侍候在側(cè)的大小太監(jiān)們卻是沒這個福氣,見勢不妙,立馬全都膽戰(zhàn)心驚地跪在了地上,一個個磕頭如搗蒜般地哀告了起來。
“哼,一群廢物,滾,都給本宮滾出去!”
太子正在火頭上,又哪是這幫子太監(jiān)們能勸止得住的,火冒三丈之余,渾然忘了弘晴尚在一旁杵著,如瘋魔狀地亂揮著雙手,氣急敗壞地呵斥了一嗓子。
“臣侄告退!”
太子這么一發(fā)飆,張德高等人自是不敢稍有耽擱,全都狼狽萬分地退出了書房,一見及此,弘晴也不想多呆了,這便趁機搶了出來,躬身行了個禮,打算就此走人了事。
“嗯……,帝陵一事干系重大,萬不可輕忽了去,晴兒遇事須得多與齊尚書溝通,本宮可是在此翹首以盼,就等著晴兒的好消息了。”
弘晴這么一站將出來,太子這才想起了先前被打斷的正事,只是這會兒心情正自焦躁不已中,實也無心再跟弘晴多啰唣,這便長出了口大氣,強自壓下了心中高漲的怒火,勉強地擠出了一絲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容,敷衍地鼓勵了弘晴幾句。
“是,臣侄謹遵太子殿下之令諭。”
弘晴可沒打算學(xué)四爺玩甚孤臣的把戲,也不想跟太子有過多的瓜葛,恭謹?shù)貞?yīng)了一聲之后,便即就此退出了書房,也沒再去工部應(yīng)差,而是直接打道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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