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一朝權(quán)在手(二)
“晴兒這些日子可還忙么?”
太子似乎無意一上來便談?wù)拢堄信d致地打量了弘晴一番,而后方才笑呵呵地開口問了一句,神情輕松而又淡然,就宛若召弘晴前來,只是為了拉拉家常一般。
“回太子殿下的話,臣侄唯盡職耳,實不敢言忙與不忙。”
在不清楚太子用心何在的情況下,弘晴自是極盡謹(jǐn)慎,回答起太子的問話來,也就盡量簡單,不給太子留下絲毫借題發(fā)揮的可能。
“嗯,盡職就好啊,這滿天下官員若是都能盡職,本宮……,哦,皇阿瑪也就能少操些心了,奈何大多數(shù)人都是口中說著盡職,可行的卻全都是些失職之事,當(dāng)真令人煩心不已啊。”
饒是弘晴已是謹(jǐn)慎再謹(jǐn)慎了,可太子卻還是從弘晴的回話里引申出了別樣的意味,一番話說將下來,隱約間已是帶著扎人的刺了。
我勒個去的,這廝想作甚來著?
一聽太子這話說得蹊蹺,弘晴原本就緊繃著的心弦頓時便更拉緊了幾分,問題是一時半會也想不出自個兒到底有啥把柄落在太子手中,無奈之下,也只好裝作沒聽懂太子話里的潛臺詞,這便一躬身,面色肅然地應(yīng)答道:“太子殿下說的是,臣侄都記住了。”
“嗯,晴兒肯辦事,也能辦事,此一條,皇阿瑪可是多次夸獎過的,本宮也很取你這一點,只是光肯辦事還是不夠的,我輩身為天家子弟,深受陛下之重托,事事都須用心方可,若不然,事便有不諧之處,一旦稍有閃失,后患大矣,晴兒對此可以為然否?”
太子先揚(yáng)后抑地夸了弘晴一番,而后話鋒一轉(zhuǎn),已是微帶著訓(xùn)斥之意味地發(fā)問了一句道。
呵,戲肉來了,這老小子看來是真打算朝咱開刀了!
早在來東宮之前,弘晴便已預(yù)感到太子要于自己不利,不為別的,只因眼下八爺一方既已服軟,自是該輪到三爺了,畢竟四爺就一孤家寡人,朝中僅有戴鐸等幾條槍,便是要想朝四爺動刀都不太容易找到突破口,再說了,太子還真就沒將四爺放在心上,而要直接動三爺么,太子又有所顧慮,概因前番他被廢黜之際,三爺可是屢次三番地死保他胤礽的,真要是不管不顧地動了三爺?shù)脑挘韵嗫删臀疵馓y看了些,一個“忘恩負(fù)義”的名頭那是斷然逃不過去的,正因為此,于太子來說,唯有先動弘晴,方才是正理,這一點,弘晴自是早有預(yù)計,此際一聽太子如此說法,心頭立馬便是一沉。
“太子殿下所言皆正理也,臣侄自不敢有異議。”
官大一級就能壓死人,更遑論太子乃是半君,又手握監(jiān)國大權(quán),他說的話,雖還談不上金口玉言,可也不是弘晴能輕易辯駁了去的,正因為此,哪怕明知太子此問不懷好意,可弘晴還是只能老老實實地應(yīng)答道。
“嗯,晴兒既是無異議便好,本宮自奉旨監(jiān)國以來,可是始終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有所差池,怕的便是辜負(fù)了皇阿瑪他老人家的厚愛,然,僅僅只是本宮一人,卻也辦不成事,終歸須得上下一體努力,方能確保國事無虞啊,哎,休怪本宮啰唣,現(xiàn)在下頭那幫狗才是越來越放肆了,甚子狗屁倒灶的事兒都敢干,明著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整蠱些表面文章,驢糞蛋,表面光鮮,內(nèi)里卻都是團(tuán)屎,若是不留神,指不定要被蒙蔽成啥樣了,嘍,晴兒且看看這份折子,上頭說的可都是真事?”
太子假惺惺地感慨了一大通,末了,伸手從文案上拿起了份黃絹蒙了面的折子,隨意地往前一伸,示意弘晴自行上前取讀。
“謝太子殿下隆恩。”
太子可以表現(xiàn)得隨意,可弘晴卻是不敢有甚失禮之處,恭謙地謝了一聲之后,這才疾步行上了前去,躬著身子,雙手接過了太子遞過來的折子,翻將開來,只一看,眼中立馬便閃過了一絲厲芒——折子并不長,也就寥寥數(shù)十行而已,說的也就只有一件事,那便是為老爺子營造的馬蘭峪陵寢發(fā)生了滲水事件,主管營造的工部侍郎春暉不單不上報,反而為掩蓋真相而行殺人滅口之事,折子后頭的簽名處被黃紙糊住了,看不出是何人所上之奏本。
帝王陵寢的營造在歷朝歷代都是頭等大事,絕對不能有半點的疏忽之處,若是真出現(xiàn)了折子上所奏的滲水事件,那問題可真就大了,不止是春暉這個工部侍郎要掉腦袋,下頭那些具體負(fù)責(zé)施工的大小官員們也斷難逃一死,哪怕弘晴這個工部幫辦也一樣難逃吃掛落之下場。
“太子殿下,臣侄以為此事干系重大,光憑此一奏章,恐難下定論,終歸須得認(rèn)真調(diào)查過方能辯真?zhèn)巍!?br/>
營造陵寢的事情雖是工部該管,可實際上卻是獨(dú)立進(jìn)行的,工部只管核銷費(fèi)用而已,真要是出了大事,弘晴雖難逃吃掛落之下場,可真要說處罰么,卻也未見得便會重到哪去,當(dāng)然了,太子若是真要上綱上線的話,趁機(jī)免了弘晴的管部差使也不是不可能,而這,顯然不是弘晴所能承受之重,要說心中不緊張,自然是假話,可就算再緊張,在這等時分,弘晴也絕然不會露了怯,毫不示弱地便提出了自己的主張,那便是沒調(diào)查就沒發(fā)言權(quán)。
“嗯,這個自然,本宮打算讓齊世武主理此案,晴兒以為如何啊?”
這一見弘晴并未露出絲毫的緊張之表情,太子顯然很是不爽,臉皮子抽了抽之后,拖腔拖調(diào)地追問了一句道。
如何?太子這話問得可就誅心了,那齊世武乃是太子的絕對心腹,讓此人去辦案,就算是假案,也一準(zhǔn)被這廝辦成了真的,真到那時,弘晴怕是連哭都找不到地兒哭了去,毫無疑問,這么個提議絕對不是弘晴所能接受的,可真要反對么,還真不好開這么個口,沒旁的,齊世武乃是刑部尚書,由他出面主審此等大案合情合理,至少從程序上來說,并無任何不妥之處,強(qiáng)行反對的話,只能是自討沒趣。
“回太子殿下的話,齊大人乃國之干臣也,由其主審此等大案確是可行,只是臣侄卻有個想頭,不知該說不該說。”
直接反對自然是不行,弘晴可沒傻到將把柄往太子手中送的地步,不過么,玩一手曲線救國卻是無妨。
“晴兒有甚事只管直說好了,本宮聽著呢。”
太子此番將弘晴叫了來,自然不會是通知案情這般簡單,而是另有謀算,此際一聽弘晴如此說法,心中當(dāng)真喜不自禁,不過么,倒也沒帶到臉上來,而是和煦地點了點頭,煞是和藹地允了弘晴之所請。
“謝太子殿下寬仁,臣侄蒙皇瑪法隆恩,得以幫辦工部,今,屯田清吏司(該司主管掌陵寢修繕及核銷經(jīng)費(fèi))既是被疑有差池,臣侄自是不能坐視不理,故,當(dāng)請參與徹查此案,愿為齊大人之副。”
弘晴先是恭謙地謝了一聲,而后提出了要參與此案審理的意見,話雖是說得委婉,可內(nèi)里卻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嗯,晴兒能如此公忠體國,本宮深為嘉許,只是天家的體面還是要的,齊世武雖是刑部尚書,可畢竟也就是個奴才罷了,晴兒縱使甘心為之副,他也承受不起,這么著罷,此事便由晴兒掛帥去查,齊世武就給你打打下手好了,放心,無論查出個甚結(jié)果,本宮都會為你做主的。”
對于弘晴要去查案的提議,太子顯然是很支持的,但見其嘉許地點了點頭,一派慷慨狀地便將主審的權(quán)力交到了弘晴的手中。
“謝太子殿下隆恩,臣侄定當(dāng)竭力而為之,斷不會辜負(fù)殿下之厚望。”
這一聽太子答應(yīng)得如此爽快,弘晴心中的疑竇頓時便大起了,只是這當(dāng)口上,也實容不得細(xì)想,只能是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狀地謝了恩。
“嗯,那便好,本宮……”
太子顯然很滿意弘晴的恭謙,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嘉許地點了點頭,剛打算再好生鼓勵弘晴一番,突然間瞅見張德高急匆匆地從屏風(fēng)后頭冒了出來,說到半截子的話頓時便就此打住了,眉頭一皺,眼神凌厲地便掃了過去。
“啟稟太子殿下,四爺來了,說是有要事要見您。”
這一見太子氣色不對,張德高忍不住便打了個寒顫,緊趕著搶到了近前,小心翼翼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
這幾個月來,太子還真就沒怎么跟四爺見面的,一來是不愿看到四爺那張臭臉,二來么,太子一門心思盡皆放在打壓八爺上了,一時半會還沒想到要對四爺出手,當(dāng)然了,這并不是說太子就會放四爺一馬,而是想等炮制完了三爺,最后再去收拾四爺,這冷不丁地聽說四爺巴巴地跑了來,心里頭自不免有些個犯嘀咕,沉吟了片刻之后,這才不甘不愿地開了口:“宣罷。”
“喳!”
太子既已有了吩咐,張德高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應(yīng)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書房,旋即便又陪著面色鐵青的四爺從外頭轉(zhuǎn)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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