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黑化第五十五天
睢晝松手放開那個小太監(jiān), 朝著鶴知知走過去。
小太監(jiān)捂著脖子跌坐在地,后怕得喘息不止。
方才他才剛跑出門,便撞上了一個人。
抬頭仔細(xì)看了一會兒, 才認(rèn)出是國師大人。
還沒等他放松,卻被國師大人看見了懷中玉璽的一角。
國師大人似乎是將他當(dāng)成了什么偷東西的小賊,立時暴怒起來, 差點把他給掐死。
小太監(jiān)偷偷打眼看向國師大人的背影。
不對,圣旨已下, 現(xiàn)在這位已經(jīng)不能被稱為國師了。
原先記憶中清風(fēng)朗月一般的人物,如今像是徹底放棄了壓抑, 反彈之下, 變得極為張狂。
睢晝大步走到鶴知知面前,幽黑雙眸緊緊盯了她一眼。
就在鶴知知以為他要對自己說些什么的時候, 睢晝卻冷冷地挪開了目光, 瞥向一旁桌上的字條。
正是鶴知知方才寫的那封手諭。
睢晝將字條拿起來捏在手中,越看臉色越黑沉。接著唇角抽動, 直接將那張蓋著公主寶印的手諭撕得粉碎, 捏在掌心里攥成團(tuán)。
“你……”
鶴知知瞪了瞪眼。
就算上面寫的話他不高興看, 也不能一句招呼不打直接撕了吧。
她是公主, 他現(xiàn)在是庶人誒。
難道他還沒看圣旨?
睢晝突然出現(xiàn), 鶴知知受到不小的沖擊,一時之間胡思亂想。
她冷靜下來, 抓住重點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在青莊, 或者無事一身輕地云游四海。
總之,是安安穩(wěn)穩(wěn), 沒有性命之憂的。
“不然呢?”睢晝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語氣之中全是冰冷, “公主想要我去哪里。”
鶴知知下意識顫了一下。
睢晝眼珠赤紅,一臉想要殺人的憤怒之色,而自己,就是那個他最想瞄準(zhǔn)的靶子。
鶴知知清了清嗓子,還想說點什么。
卻見睢晝已經(jīng)扭過頭去,對著旁人問:“現(xiàn)在是什么情形。”
一旁的玄虎兵反應(yīng)迅速,言簡意賅地稟報了一通。
睢晝聽完只默默垂眸,接著伸手道:“拿來。”
“什、什么?”
“領(lǐng)隊服。”
那名玄虎兵忽然想了明白,迅速爬起身離開,再回來時手中已多了一套戎裝。
睢晝當(dāng)場扯開自己的外袍,套上那套盔甲。
他與那領(lǐng)隊的身材相差不多,盔甲又厚重,面部也被護(hù)住大半,這樣看起來,當(dāng)真沒什么差別。
玄虎兵深深出了口氣。
首領(lǐng)突然失蹤,他們便好似失了眼珠,兩眼一抹黑。
現(xiàn)在睢晝替上,至少他們有了可以跟隨的人,心才能放回肚子里。
鶴知知看著,也明白過來。
下意識伸手抓住睢晝的手腕,咬牙道:“不行。”
她費盡心思,想讓睢晝躲個清靜,他卻趕回來上戰(zhàn)場?
她怎么會肯。
“不行?”睢晝冷笑,一把甩開她的手,“你可以做亡國公主,我不能做馬前卒。公主,你是不是太小瞧人了。”
他真不是開玩笑的,甩開她的力氣大得鶴知知手都被震麻,把她留在原地,頭也不回地離去。
玄虎兵趕緊跟上。
鶴知知再想阻止,也沒有辦法再開口。
其實于情于理,她都不能阻攔。
最了解這個計劃詳情的人,除了她和玄虎兵的首領(lǐng),就只有睢晝。
玄虎兵領(lǐng)隊突然失蹤,能在此刻頂替上去的人也只有睢晝,哪怕說睢晝是最后的生機(jī)也不為過。
她不能為了睢晝一個人的安危,罔顧其他人的生死。
睢晝竟然跑了回來。
明明已經(jīng)把他送到了那么遠(yuǎn)的地方……
鶴知知心中滋味復(fù)雜,重新提起一口氣,凝神看向窗外。
原本忍不住想放棄的心思也被打消。睢晝還在這兒,她無論如何不能放棄。
煎熬地又等待了一炷香后,外面突然傳來轟然響聲。
千軍萬馬舉著長刀一口氣沖進(jìn)來,城內(nèi)大大小小的道路立刻被圍得水泄不通。
是援軍進(jìn)城來了。
殿內(nèi)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雀躍起來,不斷有人進(jìn)來報捷,一程接一程。
原本的死局突然被扭轉(zhuǎn),眼下他們終于是多了幾分勝算。
鶴知知放松了身體,坐倒在木椅上,閉上雙眸緩緩地呼吸,疲憊和酸軟后知后覺地爬遍全身。
她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
旁邊的下人都十分乖覺有眼色,見公主神情疲憊,都紛紛退出去讓她好好休息。
又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推開門。鶴知知睜開幾乎黏連在一起的眼皮,看見一身戎裝的睢晝走進(jìn)來。
睢晝盔甲上飛濺著鮮血,甚至眉宇間也濺上了幾滴。
赤紅詭譎的顏色,襯著如玉無暇的臉,好似畫皮一般,平添幾分可怖。
鶴知知的話頭在喉嚨里來回滾了數(shù)圈,終于還是忍不住,想問問他有沒有受傷。
可剛鼓起勇氣開口,睢晝已經(jīng)單手解開了盔甲,粗暴地扯下來扔到一旁。
頭盔也被摘下來扔掉,睢晝一邊死死地盯著她,一邊解開發(fā)帶,脫掉戰(zhàn)靴,最后連上身破爛的內(nèi)衫也一并褪去,赤著雙足,只穿著一條石璜色的粗布長褲走到鶴知知面前。
鶴知知狠狠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向后退去,脊背貼著椅背坐直。
方才想問的問題,也不用問了。
她已經(jīng)看清楚了,他沒有受傷。
睢晝露出來的胸膛白璧無瑕,肌肉蓬勃,沒有一道新鮮的傷口,臉上的血也被拭去,只留下了一道彩鉛似印記的暗紅。
睢晝靠得很近,鶴知知越是往后躲,他便越是靠近,最后鶴知知迫不得已把雙腿都蜷在了椅子上,抱住自己的膝蓋,實在無處可去,整個人可憐巴巴地團(tuán)在一起,仰頭眨眨眼睛看著他。
睢晝咬緊腮幫,絲毫不讓,直直地站在了椅子前。
睢晝才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胸膛上炙熱的溫度還未平息,覆著淺淺一層薄汗。
他身上的氣息變得更加濃郁,原來的淡雅香氣幽深不少,鉆進(jìn)鶴知知的鼻息。
鶴知知看了他一眼,就匆匆移開目光。
不敢再抬頭,抬頭就會對上他結(jié)實腹肌上亮晶晶的汗珠。
鶴知知糾結(jié)了半晌,聲音輕若蚊吶,細(xì)細(xì)地飄出來:“你,你別這樣……”
睢晝做這些的時候一直沉默,直到聽見她開口才哼笑一聲,嗓音里沉沉陰森:“別哪樣?”
別不穿衣服站在她前面不動!
鶴知知更加抱緊自己的膝蓋,才思枯竭的腦袋,居然想不出一條逃跑的道路。
她不回答,睢晝也不逼問,寬大手掌中輕握著那揉成一團(tuán)的內(nèi)衫,悠然在自己身上擦拭著。
鶴知知余光察覺到他的動作,忍不住屏息說:“你需不需要沐浴?”
沐浴這種事,就不要在她面前做了吧。
“不用。”睢晝冰冷地拒絕了她,語速像是故意的,放得極其緩慢,“外面的事還沒完,我就進(jìn)來擦擦汗,整理整理行裝而已。”
還、還挺講究的。
鶴知知在心中悄悄腹誹著,嘴巴卻很老實地保持沉默。
感覺現(xiàn)在無論說什么都會惹到他。
說起這個,外面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雖然聽到了不少捷報,但畢竟沒有親眼看到。
而且,就算現(xiàn)在贏了,也并不是最終的勝利,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鶴知知思索著,思緒被慢慢引開,也就沒有一開始那么緊張了。
烏黑的雙眸也不再左右亂晃,反而漸漸有了平靜發(fā)呆的趨勢。
睢晝一直俯視著她,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眸色頓時更加冰冷幾分。
他忽然抓住鶴知知的手,提過頭頂。
在鶴知知驚愣之際,把那團(tuán)柔軟的內(nèi)衫塞進(jìn)她的手中。
“替我擦。”睢晝垂著眼皮盯著她,冷冷道。
鶴知知雙眸微瞪,掌心一陣發(fā)燙。
替他,擦?
這內(nèi)衫是睢晝之前貼身穿在身上的,又被他當(dāng)做澡巾一般在身上擦拭了一會兒,現(xiàn)在又嚴(yán)絲合縫地塞進(jìn)她手里。
還要她幫他擦汗……
鶴知知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干干地問:“為什么?”
“我手酸。”睢晝語調(diào)短促,因為太過冰冷無情,顯得十分理直氣壯。
鶴知知:“……”
可以拒絕嗎。
她抖著手,眼睛迫不得已地看著他挺拔健壯的身軀,看得越久,手越不下去。
鶴知知緊緊咬著唇角,低著頭藏起燒紅的臉頰。
睢晝雙眸微瞇,咬著牙威脅道:“公主還要考慮多久?若是延誤了軍機(jī),公主定要后悔。”
難道她不動手,他就連正事也不去干了。
鶴知知心一橫,把手按了下去,壓在他的腹部。
隔著一團(tuán)薄薄的白色內(nèi)衫,他身上滾燙的溫度也分外明顯。
還有幾處指腹碰到了他的肌膚,硬硬的觸感,又帶著軟韌。
睢晝似是終于滿意,稍稍松開手中的力道,任她動作。
鶴知知抓著布團(tuán)在他胸腹間移動,扭開頭閉著眼,也不知道自己擦到了哪里。
反正指尖總是時不時地碰到不該碰到的東西。
經(jīng)過某一處,睢晝沒忍住嘶出聲。
睢晝下意識地抬起手臂要護(hù)在胸前,但在抬起來之前理智就迅速歸籠,將雙手按了下去。
雙眸閃爍著更為幽深的火光,含著怒意低聲嘲道:“公主連看都不需要看我,是不是敷衍得太明顯。”
鶴知知睫毛顫了顫,不得不睜開瞥了他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揮到了他胸口去,馬上就要打到他臉上,難怪他又一臉火大。
鶴知知匆匆說了兩句“抱歉”,干脆不再扭捏,拿著布團(tuán)在他身上草草擦拭了兩下,把能看見的汗珠都拭去,然后雙手把布團(tuán)還給他。
“好了。”
睢晝看不出來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反正似乎是磨了幾回牙,一把抓過布團(tuán),沉聲冷哼。
門外篤篤敲了兩聲,睢晝大步走過去,從門縫間接過一套干凈衣衫。
睢晝?nèi)齼上麓┖茫只仡^看了鶴知知一眼,說不清是盯還是瞪,然后拉開門走了。
門口寂靜半晌,鶴知知才出神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