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第 101 章
仙俠小說里總有類似撕裂的空間逃逸之類的情節(jié),看上去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沒辦法,姜瑭就是個穿書的,對這種事情沒有經(jīng)驗,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時根本沒心思去想,到底是誰把他抓走了,又為什么要抓他,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暈機(jī)”。
對,沒錯,暈的徹底。
整個人被拽入那道詭異豁口的那一個瞬間,姜瑭覺得自己坐上了海盜船,突然從腳踏實地到身體騰空天旋地轉(zhuǎn),大腦一片空白,直到下一刻他被人扔在了地上。
有點疼。
咕嚕嚕滾了半圈,姜瑭才把自己從暈機(jī)狀態(tài)內(nèi)拽了回來,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十方居。
十方居現(xiàn)在空無一人,烈陽灼灼曬了下來,周圍一片死寂。
顯然,在乾坤域所有人都打不過傅靈均,并且心火還被大佬拿捏住了,不可能有人來打他的主意,除了疑似逃脫了一縷神魂的江長遠(yuǎn)。
更何況現(xiàn)在他就在江長遠(yuǎn)的十方居,已經(jīng)不用懷疑了,他就是被江長遠(yuǎn)抓了!
問題很大,要慌一下。
姜瑭滿臉戒備的從地上爬起來,也不敢跑,只敢拿眼珠子看那個抓自己過來的人。
竟然有了實體,難道真讓江長遠(yuǎn)奪舍成功了?
可是只看一眼,他又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
已經(jīng)過了立夏,天氣漸漸熱起來了。江長遠(yuǎn)奪舍的這具身體竟然渾身都罩在厚厚的黑色斗篷下,只露出了一小部分臉,像是畏光。
露出的皮膚不是健康的粉白色,也不是淡泊的蒼白,而是趨于一種帶青灰的死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姜瑭甚至在那雙藏在斗篷內(nèi)的手背上,看到了一小塊類似尸斑的東西……
姜瑭忐忑的對上那人的眼睛。
無神,渙散,聚不上焦。
這果然是個死人!
江長遠(yuǎn)才多久沒見,混的這么拉了嗎,竟然還撿個死人身體回來用!
不對,乾坤域被封,這次傅靈均要利用眾修士的心火,刻意保留了他們的性命,按理說乾坤域內(nèi)不會有尸體才對,況且還是這種明顯有尸斑的……除非,這具尸體江長遠(yuǎn)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早就準(zhǔn)備好了,一直藏在某處,現(xiàn)在失去了身體以后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一個合適的載體。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能解釋為何一開始被困在巨繭內(nèi)的江長遠(yuǎn)無比狂躁,后面竟然詭異的安靜下來。
他不是坦然的面對死亡,而是想到了什么反殺的辦法,所以無懼失去那一具軀體。
想到這里,姜瑭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有點害怕。
江長遠(yuǎn)的這具身體上還帶著血跡,鮮紅,濕潤,靠近時帶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味。他一把拽起姜瑭的衣領(lǐng),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怎么不跑?”
他的聲音干啞難聽,落入姜瑭耳朵里和午夜噩夢里的鬼一樣難聽。
姜廢柴原本還以為自己要被掐死,后來發(fā)現(xiàn)只是衣領(lǐng)有點勒脖子,其他的感覺還好,就沒必要掙扎,像一只被拎起的鵪鶉一般,十分實誠的回答:“反正,也跑不了。”
這話可是他的真心話。
講道理,江長遠(yuǎn)就算混的再差,他也是能秒殺賀夫人兩位侍從的。姜瑭自知自己點不上什么技能,跑的話只會增加自己死亡的幾率,還不如就老老實實茍著等大佬來救他。
結(jié)果,就他這么乖巧懂事又老實的人質(zhì),江長遠(yuǎn)還不滿意。不知姜瑭是哪一句話惹到了江長遠(yuǎn),原本拎住姜瑭衣領(lǐng)的手殘忍地?fù)Q到了那截纖弱的脖頸上。ωωω.ΧしεωēN.CoM
“額……”姜瑭整個人被提起,脖子生疼,眼前一陣陣眩暈。
窒息的恐懼和鋪天蓋地的疼痛終于讓他掙扎起來。
可是渾身的力氣隨著那只手越來越緊的力道而越來越少,到了最后,姜瑭甚至覺得自己就會被活生生掐死在這里。
就在這時,一縷金紅色的火光從掛在姜瑭脖子里的那顆透明珠子內(nèi)鉆了出來,纏繞上了那只因死亡而僵硬的手。
滋啦啦,火舌順勢朝著那截袖子燒上了整條手臂。縱然這具軀體已經(jīng)死亡,江長遠(yuǎn)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卻詭異的感受到了來自靈魂的灼痛和恐懼!
“本源凰火?!”他那雙渙散的眼睛因驚愕而圓睜,猛地松開了手,像是手中捏著一個燙手的山芋,將手里的姜瑭狠狠甩了出去。
那只燃燒起來的手掌,灼燙著讓神魂消融的痛。那種痛如海嘯一般席卷而來。這具身體內(nèi)的原本就是江長遠(yuǎn)的一縷殘魄,根本無法再承受一次本源凰火的灼燒,若是放任它燒下去,這具身體連帶著他的神魂也會被燃燒殆盡!
那雙無神的眼神里竟然透出一絲狠厲和決絕,而后不再猶豫,直接抽出一柄靈劍朝著燃燒的小臂砍去!
只聽得靈劍入肉砍到骨頭,又鋒銳地斬斷了骨頭整條小臂落在地上,滋啦啦的燃燒快速將那一截小臂燒成焦炭,而后又化成了灰燼消散在了空氣中。
斷裂的切口沒有血,只有一股悶臭味夾雜著腐爛的味道向外逸出。
“該死的傅聲,他竟然連本源凰火都愿意分給你!”江長遠(yuǎn)眼神怨毒,整個人因為方才那一場突如其來的焚燒而狂躁不安。
姜瑭在地上滾了幾圈,身體撞上了一棵樹才停下。他渾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架,脖頸處的疼痛更甚,火辣辣的讓他說不出話,只能發(fā)出類似悲鳴的嗚咽聲。
原本姜瑭腦海中還狂妄的刷著類似‘老子男朋友可是傅靈均!你路走窄了!’、‘凸(艸皿艸)這個人怎么那么變態(tài)死都死不利索’之類的彈幕,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部換成了‘嗚嗚嗚大佬什么時候找到我’、‘完犢子,我人要無了’、‘好痛好痛,脖子不會斷了吧’之類,還卑微的想昏厥過去算了,實在受不起這種委屈。
他可憐巴巴蜷成一團(tuán)捂著脖子,緩了好久才勉強緩過來。
等再次有心情去看江長遠(yuǎn)的時候,他看到江長遠(yuǎn)正用那雙死人眼惡狠狠地瞪著他。
姜瑭:“……”好家伙,掐脖子的也是他,拿眼睛瞪人的也是他,這人怎么那么難伺候啊!
江長遠(yuǎn)面目可憎,聲音帶著嘶吼:“你到底是誰!”
姜瑭著實不知道怎么回這個問題。畢竟他馬甲可多了,他是瑞獸,還是個穿書的,現(xiàn)在又能加一個傅靈均男朋友的身份,不知道江長遠(yuǎn)到底要問哪一個。
而且,他無論說啥江長遠(yuǎn)都要發(fā)瘋,還是閉嘴茍命吧。
大概是姜瑭這一次的眼神太痛苦太可憐了,江長遠(yuǎn)竟然沒有再一次沖上來傷害他。姜瑭窩在地上休養(yǎng)生息好半天,期間他們兩個人就互相干瞪眼。
他不逃,江長遠(yuǎn)不發(fā)瘋,氣氛尷尬詭異了好久,姜瑭才能從地上爬起來了。
然后他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江長遠(yuǎn)失去了一條小臂。
嗯?這什么時候的事情?
他方才被掐的快死了,又被狠狠扔出好遠(yuǎn),眼前全是五顏六色的星星,壓根沒多余的精力去看江長遠(yuǎn)在干嘛。此刻他懵了,是真的懵了,為什么江長遠(yuǎn)會突然失去手臂,又恨他又忌憚他,是不是其中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難道說自己瀕死開啟了什么超能力,就像是戈薇對百足妖那樣?
姜瑭越想越離譜,趕緊晃了晃腦袋。不可能,他的廢柴已經(jīng)無可救藥,江長遠(yuǎn)顯然也不是在忌憚他,而是在忌憚他……脖子的位置。
低頭,流轉(zhuǎn)著金紅色火光的透明珠子熠熠生輝,火焰燃燒著,就像是傅靈均在他的身邊一樣。
“好,很好。”江長遠(yuǎn)單手將靈劍收回劍鞘,可怖的死人眼一瞇,一道黑色的殘影于他手中一抖,長鞭便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朝著姜瑭飛射而來,沒有傷及他性命,卻緊緊勒住了他的腰,將人整個往前一拽,姜瑭只能被迫在地上摩擦,膝蓋擦著粗糙的青石地面向前挪。
方才本源凰火出現(xiàn),是因為他險些失手殺了少年。在那之前,無論是抓他過來,還是拎起他的衣領(lǐng),都沒有任何問題。
姜瑭被這樣的疼痛折騰的連滾帶爬站起來,江長遠(yuǎn)要拖著他走,他也就忍痛乖乖跟上去。他們一路穿過了大半個十方居,走的姜瑭膝蓋上的傷疼痛難忍,才到了一間黑漆漆的屋子。
沒錯,黑漆漆的。
明明是大白天,那間屋子不知外面涂抹了什么東西,一走進(jìn)去烏黑一片,姜瑭什么都看不見,還有濃郁的潮氣撲面而來。
因為看不見,姜瑭被地上潮濕的稻草絆倒了,整個人狼狽地趴在地上。
那股潮氣就像是最濃重的霧氣,將他整個人包裹著,一寸都不放過。濕漉漉的潮氣甚至能凝結(jié)成薄薄的水意沾在他的指尖,讓姜瑭渾身都不自在。
或者說,在修仙小說里,這叫陰氣。
“傅聲怎么會喜歡你這樣的人。”縱然不是初次見面,但顯然姜瑭的廢柴程度依然超出了江長遠(yuǎn)的想象。上次見面,他只覺得傅靈均身邊這人會是他的累贅,也是他的軟肋。這一次再見,只覺得世上怎會有如此脆弱又蠢笨的修士。
如果這是他自己的身體的話,斗篷下的眼神必定是輕蔑的。
姜瑭毫無羞恥感,默默從地上爬了起來,用中文小聲嗶嗶:“大佬就是喜歡廢柴怎么了,你不爽也要憋著。”
這句話江長遠(yuǎn)顯然聽到了。明明是完整的一句話,對他而言每一個字都是天書。
“你在說什么?”他手中的長鞭緊了些,姜瑭的腰被勒的有些疼。
“我說,我不知道。”他抿了抿唇,表情因為疼痛而變得有些可憐。
看著倒像是那么回事了。
江長遠(yuǎn)掐訣讓長鞭箍住姜瑭,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扯去了姜瑭腰間掛著的納海珠,而后去翻姜瑭的衣服。
翻出了聯(lián)絡(luò)用的空境,翻出了揣在懷里的糕點,還有兩支保存的很好,但看上去十分普通的簽。
他的視力并不因黑暗而衰弱,看到了一支用紅色朱砂畫的空簽,還有一支吉簽,上面寫了八個字: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呵。”他嗤笑一聲,將那簽子和糕點扔了回去,沒收了空境和納海珠后,還封住了姜瑭的靈力。
姜瑭被沒收空境和封住靈力半點也不掙扎,可是看到那塊傅靈均送他的玉佩和納海珠一起,被那只骯臟的手捏住的時候,他竟然生出了一絲怒火,撲上去想咬人。
然后被一腳踹回了潮濕的稻草墊上。
“想要這個?”江長遠(yuǎn)看了看手中的納海珠。他并沒有在意穿著紅繩的玉佩,以為姜瑭在那顆納海珠內(nèi)藏了什么東西,直接將玉佩帶納海珠扔到了另一個角落。
姜瑭的心都懸了起來,看著玉佩劃出一道拋物線落了下去。好在地上鋪滿了潮濕的稻草,沒聽到破碎的聲音。
他又稍稍松了口氣。
“你抓我,做什么。”在意識到江長遠(yuǎn)暫時沒辦法殺死他之后,姜瑭有些大膽了,開始套話。
可惜,他面對的人是江長遠(yuǎn),一個吃過的鹽巴絕對比他吃過的所有米都多,還活了數(shù)千上萬年的老狐貍。他只是用腳扒開地上一片稻草,僅剩的一只手不知道在地上畫著什么。
姜瑭見他不再搭理他,只好將自己縮成一個沒有存在感的悲傷蘑菇。
腰間的長鞭沒有松開,江長遠(yuǎn)一直用靈力箍住他,不讓他逃跑。
他只好蜷縮著,手慢慢撫向脖頸處的珠子。
金紅色的本源凰火親昵地從珠子里鉆出來,纏繞在姜瑭的指尖。
火光微弱,卻像星子一般閃爍瑰麗。
好想他。
姜瑭捧著傅靈均送給他的靈火,于黑暗中,擁住一抹獨屬于二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