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第 102 章
手中的光變成了姜瑭心中的慰藉。
不知是不是在天悲谷的歲月讓他適應了黑暗,又或者是因為捧著傅靈均的靈火,漸漸的,姜瑭的情緒沒那么低落了。
他開始觀察江長遠的動作,想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地上厚厚的稻草扒開以后,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亂糟糟的符文。按照慣例來說,他肯定是看不懂的,但大佬填鴨式教學還是頗有成效,他已經知道有些符文可以拆開與其他的符文拼接在一起,于是拿出了做閱讀理解的能力一塊一塊去分析。
有最基礎的五行符文相連接,而后連帶了一小塊囚道陣法。囚道陣法是一個很普通的陰人陣法,普遍用來圍困住修士,類似大佬封住整個乾坤域,只不過這個囚道陣法是小型版本。除此之外,姜瑭還在里面看到了一小塊效用致幻的,名字叫鏡花水月。
當時傅靈均在講解的時候有說,過這類陣法很難產生效果,因為修士神魂強大,一旦周圍發(fā)生了什么異常,或是出現(xiàn)了不屬于他自己的幻境的話,會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而且神魂入陣太難。就算是傅靈均,當初為了給修為低于他那么多的小輩造夢,也必須借助一種名為引魂的香料,先在他們身上留下一種香味的種子,后續(xù)再靠香味引他們入夢。
對待修為差距大的修士尚且要如此謹慎,更遑論要算計比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比自己強大的修士。
沒有人能夠完美的掌控對方的夢境。
很好理解,如果有人把姜瑭困在了一個幻境中,編造出一段類似于他在修仙界的另一種生活日常,比方說在何處出生,如何長大,遇到什么人。縱然夢境再真實,他的神魂再廢柴,他也能反應過來這不是真的。
因為他是個穿書者,不可能有這一段記憶。
鏡花水月也是這樣。
布陣者不但要對入陣者有一定的了解,還要在此基礎上構建出符合邏輯的幻境。這著實有些為難人,故而此陣雖名頭很大,卻沒什么人再用了。
姜瑭有點坐不住了。
江長遠身為道修圣尊,不可能不懂鏡花水月其中的玄奧。但他用了,還是在身體損毀、神魂逃逸的危急關頭。他被陣法困在乾坤域內出不去,神魂不到七日便會消散,背水一戰(zhàn)的人是不可能做無謂的事情,所以鏡花水月在此處定然有特殊的用處。
“你畫錯了。鏡花水月,應該,還有兩筆。”姜瑭決定先從胡亂嘮嗑開始套話。
那雙死人眼刷的盯了過來。如果說在太陽下看已經很恐怖了的話,在小黑屋里看更恐怖。
姜瑭有點慫,但知道對方沒辦法殺了自己,膽兒就又肥了:“看我干嘛。”
顯然,江長遠沒料到自己抓回來的小廢柴還會和他說話。他沒有搭理姜瑭,繼續(xù)做自己的事。
“囚道,也不對。”姜瑭又說。
江長遠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而后笑著輕哼了一聲:“套話前,倒是做了功課。”
姜瑭輕輕咬住下唇。
他試探地看了看江長遠,覺得自己應該是問不出什么了。
“你的符文陣法,是傅聲教的吧。”江長遠突然開口,“果然,和傅月白一個路子。”
能困住江長遠,符文造詣定然在江長遠之上。
江長遠似乎并不介意承認,自己在這方面不如傅月白,也不如傅靈均來的厲害,回頭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陣法,確認姜瑭是個半吊子沒懂那兩筆的精髓以后,才又看了過來。
“既然你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很想看到,在你提前知曉愛人會遭遇什么,自己卻無能為力之時,表情能有多痛苦。”
姜瑭:“……”有反派死于話多內味兒了。
告訴被綁架的主角團自己的行為動機和作案手法,然后塞個臭襪子到主角嘴里。結果主角利用各種辦法逃出生天,然后靠反派給出的信息打倒反派!
電視劇里都是這么演的,他熟!
“鏡花水月,我的確多畫了兩筆。知道它代表了什么嗎?”江長遠的表情竟然帶著笑,笑的特別邪乎,“代表了一個美夢。”
這廝果然想給大佬造夢!
不過江長遠是不是人死了一次腦子不清醒了,怎么會想到這么拉垮的復仇手段啊?他現(xiàn)在只不過是個殘魂的狀態(tài),想困住傅靈均,別說給大佬造夢了,他首先就是在癡人說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長遠不知是不是看懂了姜瑭的眼神,又或者單純想要接著說,心情大好的一邊布置著囚籠,一邊說,“傅聲很厲害,數(shù)千年的封印倒沒有磋磨他的血性,反而更加厲害了,這是我并沒有料到的事情。”
“可是,終究差了一點。”
說到這里,他頗帶玩味的看了過來:“傅聲缺失的神魂在我這里。你猜,我會給他造一個怎樣的夢境?”
姜瑭原本還覺得鏡花水月困不住傅靈均,可是一聽到缺失的神魂這句,整顆心都懸起來了。
他是知道傅靈均神魂并不安穩(wěn)的。第一次神交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拼湊的不是完整的神魂。他的世界缺失了一塊,所以時常頭痛欲裂,睡不安穩(wěn)。
直到遇到了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瑞獸自帶什么安穩(wěn)神魂的功效,姜瑭覺得自己簡直是顆安眠藥精,大佬想睡覺了就來抱著他睡,催眠效果一流,每次他都沒睡著,大佬就睡著了。
他在之前也懷疑過,大佬神魂缺失是不是江長遠搞的鬼,沒想到還真是!
太不要臉了這人!
“反正不是什么好夢。”姜瑭用中文小聲嗶嗶。
他的話江長遠聽不懂,但表情卻看的一清二楚。
知道姜瑭是在說著負面的話,江長遠更加興奮了。他嘴角高高的揚起,那張死人臉在這樣的表情調動下,也變得鮮活了一些。
但屬于十分詭異的鮮活。
還不如之前的死人臉。
姜瑭原本還在等著下文,結果江長遠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急的他直接開口問:“你如何,引他入夢?”
縱然傅靈均缺失了一塊神魂那又如何?江長遠現(xiàn)在都變成這幅鬼樣子了,還不如大佬缺的那一塊,更遑論大佬現(xiàn)在那么強。
類似引魂香這種東西,他相信大佬一定會提防的。他對那個味道很熟悉,姜瑭知道的。
江長遠不在乎姜瑭是不是來套話的,也不介意告訴姜瑭真相。只要他想,有的是法子讓姜瑭再也開不了口。
“世人引魂,終究停留在皮毛,卻不知引人入夢,最要緊的是執(zhí)念。”他的聲音嘶啞,像是兩張磨砂紙相互搓揉發(fā)出的噪音,“放不下某件事,放不下某些人。傅聲親手殺了摯友親朋,他放不下,那我就成全他一個美夢。”Xιèωèи.CoM
嘴里說著美夢二字,可是話語卻殘忍至極。
“用他的至親尸骸燒成灰,磨成粉,調制引魂香……你覺得,他會入夢嗎?”
姜瑭瞬間頭皮發(fā)麻!
“畜生!”縱然身體被長鞭箍住,姜瑭也掙扎著想撕裂那個無恥小人,“你這個,卑劣的小人!”
長鞭因姜瑭掙扎的動作而慢慢收緊,箍在腰間的疼痛越發(fā)強烈。
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該保存體力不要掙扎,好好等待傅靈均過來救他。可是在知道了江長遠的計劃后他根本沒辦法沉默!他甚至不希望傅靈均來救他,反正江長遠殺不死他,頂多這樣聊有勝無的折磨一下,他還能活一活,而傅靈均如果來了,說不準真的會著了這狗賊的道!
至親尸骸燒成灰,磨成粉,調制引魂香……世間怎會有如此心腸歹毒之人,不僅偷藏了傅靈均至親尸骸數(shù)千年,還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江長遠聽著耳朵里的謾罵聲,不怒反笑。
“生氣了,那便是怕了。”他的手指掐了個決,隔空在姜瑭嘴巴的位置畫了幾筆。然后,姜瑭的嘴巴就張不開了。
“唔!唔唔!”他拼命想張嘴說話,但是嘴巴被封的牢牢的,壓根掙脫不開。
江長遠欣賞了一下他狼狽又急切的模樣,聳了聳肩:“總算清凈了。”
“傅聲若尋一個厲害的道侶,我還奈何不得他。可笑,他竟然會喜歡一個累贅。”
長鞭被掙扎拽動發(fā)出聲響,稻草上的人因憤恨而發(fā)出無異議的唔唔聲。江長遠卻覺得這聲音十分美妙,垂下頭繼續(xù)去完成自己的杰作。到了最后,又用那些扒開的稻草,一點一點鋪了回去,蓋住了繪制而成的符文。
姜瑭越掙扎越疼,到了后面已經沒力氣再掙扎了,整個人因疼痛而顫抖,慢慢蜷縮起來。
脖子中的那團光感受到了他糟糕的心情,溫柔地躺在了他的手中。姜瑭虛握了握,靈火就像是傅靈均一般回應著他。
他在這里躺了很久。
傷痛過后,好像那些陰氣愈發(fā)涼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的力量在一點一點消失,像是被什么東西吸走了一樣。
可江長遠并沒有對付他,于是那種感覺更加奇怪了。
力量消失的很慢,剛才情緒激動的時候都沒有發(fā)現(xiàn)。唯有安安靜靜躺在這里,所有心神都沉浸下來時才能感受得到。
于是姜瑭更加焦慮了。有句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就是這種情況。
大概過了很長時間,姜瑭聽到了有人靠近的聲音。他五感出眾,江長遠的也不差,自然也聽到了。
那張死人臉又開始笑,一見他這么笑姜瑭知道準沒好事,仔細一聽,果然來的除了腳步聲,還有鐵鏈摩擦在地面上的聲音。
他恐怕會是世界上第一個男朋友來救自己,自己卻很想死的人。
“唔唔唔!”別來!不許過來!他堅持用自己的聲音趕走傅靈均,但對方來的速度極快,壓根就趕不走。
哐當一聲,小黑屋的門便被粗黑的大鐵鏈子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