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保護
其實葉蓁蓁在院子里趕雞的時候,許攸寧聽到動靜,也曾抬頭往窗外望。
就看到葉蓁蓁一臉疼惜的撿起那幾朵落在地上的野菊花,隨后又撿了碎磚頭過來搭在那叢野菊花外面,防止有雞再過去啄食。
當時他還曾微笑來著。
這叢野菊花,還是他小的時候從村子前面的堤壩上挖回來親手栽種下的。原本只有兩三棵,不想這幾年下來,竟然漸漸的長成了一大叢。每到秋日的時候就會開花,看著金燦燦一片,香氣也濃郁。
他有時候也會摘幾朵下來,清水養(yǎng)在瓶子里,放在書案上,看書累了的時候抬頭看幾眼。但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送花給他。
許攸寧看著葉蓁蓁,目光有些發(fā)怔。
好一會兒他才面上帶著淺笑,點頭對葉蓁蓁道謝:“謝謝。”
葉蓁蓁笑了一笑,對他擺了擺手,意思是不用謝,然后轉過身往回走。
許攸寧望著她的背影。
葉蓁蓁才八歲,身子有著小姑娘獨有的纖細。而且看得出來她骨架生的小,這般從背后望著她,就會越發(fā)的覺得她整個人是小小的一只。
讓人心中頓生一股子想要保護她的欲望來。
許攸寧想到這里,眼中忽然浮上幾分笑意。
雖然他們兩個人并無血緣聯(lián)系,但這個小姑娘已經是他的繼妹了,他做兄長的,往后是肯定要還好好的保護她的。
......
經過葉細妹這一天的忙碌,她帶來的雞和豬都算是有了妥善的安置。嫁妝里面的箱柜之類的東西也搬出來,看哪里有缺的,就添補到哪里去。
甚至連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昨兒她也都帶了過來,現(xiàn)在全都放到了廚房里去。
環(huán)顧著屋里屋外,葉細妹心里覺得很有成就感。晚飯就特意殺了只雞,加了一把剝干凈的毛栗,做板栗燜雞吃。
又有昨兒辦喜宴剩下來的幾塊豆腐和香干。為了防止壞掉,都浸泡在淡鹽水里面。現(xiàn)在撈了一塊豆腐出來煎著吃。香干切絲,加幾片臘肉和切段的大蒜一起炒著吃。
葉蓁蓁上輩子很少到飯店去吃飯,但是她覺得葉細妹的廚藝足以媲美任何大廚。
而且很顯然,不僅僅是她這樣認為,許興昌和許攸寧肯定也都是這樣認為的。
看他們兩個人每人吃了三碗飯就知道了。而且吃完飯之后兩個人臉上都是一副饜足的表情。
自己做的飯菜收到這樣的歡迎,葉細妹心里肯定高興。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就開始在想明兒早上要做什么吃的了。
又想著現(xiàn)在秋風涼,田里要開始種油菜,地里要開始種青菜,芥菜和空心菜之類。前些時候種下的蘿卜已經出苗了,等再過一兩個月就該長成了,到時可以割點五花肉回來跟蘿卜一塊兒燉著吃。
剛長成的蘿卜水分最足,生吃都行。一口咬下去,水靈靈的,帶著點微微的辣意。還可以切絲曬干收起來,往后想吃了,就抓一把出來,用水泡開,加肉一塊燉。
也可以加鹽,做成腌蘿卜干放在壇子里。要吃的時候抓些出來,淋幾點麻油拌一拌,便是早上吃粥時的一碗好菜。
于是等到第二天吃完早飯過后,葉細妹就拿了青菜,芥菜這些菜種子,肩上扛了一把鋤頭要去自家菜地。
葉蓁蓁在家閑著沒事做,自告奮勇的拎了一只柳條編的籃子屁顛顛的跟在她身后。
路上要經過虎子家。就是葉細妹和許興昌成親的那日,為了沒吃上幾顆肉圓子,一家子大鬧喜宴,最后又被葉細妹趕走的那一家。
自然,經過那天的事,虎子一家人就算是和葉細妹結了仇了。兩家不說往來,就是路上對面碰見,也是一個偏頭往左,一個偏頭往右,鼻子里還要輕哼幾聲以示不屑,然后彼此擦肩而過,目光都不帶接觸一下的。
這會兒虎子奶奶正站在院子里埋怨虎子爹:“當初我說什么來?生個女娃有什么用?以前還能算是家里添了一口人,村里能給分塊地。現(xiàn)在好了,族長說沒有多余的地了。你還養(yǎng)著她做什么?趁早送走,免得我天天看著心煩!”
虎子爹面上很為難:“可是杏花不讓......”
“她不讓你就不送走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虎子奶奶給打斷了,“到底你是當家的男子漢還是她是?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怕老婆,沒出息的兒子?”
埋怨完虎子爹,虎子奶奶又苦口婆心的勸說他:“女娃有什么用?就是你千辛萬苦的將她拉扯大,往后不也是別人家的人?哦,放著我們現(xiàn)在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虎子一年到頭連肉都吃不上兩回,你還要養(yǎng)個女娃?若是個安靜點的我也就認了,只當養(yǎng)了一頭豬。可現(xiàn)在好了,她生下來這三四個月的功夫,每天晚上從天黑哭到天亮,哭的我心煩,覺也睡不好。你看看我,”
說著,將頭伸到虎子爹跟前去,抬手扒拉自己頭上的頭發(fā)給他看:“你看看,就這三四個月的功夫,我頭上的頭發(fā)都白了多少?”
伴隨著她說這話的聲音,屋子里猛的傳出來一陣很響亮的嬰兒哭聲。
葉細妹沒有忍住,哈哈的笑出聲來。
虎子奶奶和虎子爹這才注意到她。
虎子奶奶的一張老臉立馬沉了下來,語氣很沖的嚷嚷著:“你笑什么?”
葉細妹原本不想跟虎子奶奶說話,但是聽她現(xiàn)在說話就跟夾帶了炮仗一樣。心里也確實有些可憐那個剛出生的女嬰兒,想了想,就還是說道:“虎子奶奶,我勸你還是積些陰鷙吧。女娃怎么了,就不是人?你就要把她丟掉?若有人將她撿回家養(yǎng)還好,若沒人撿,這孩子就是個死。怎么說這也是你親孫女,你還是好好的將她養(yǎng)大吧。等她大了,肯定會孝順你哩。”
葉細妹說的這番話原本是好意,但這世上偏偏有一種人,旁人說的任何話落在她耳中都會覺得是壞話,還會覺得對方圖謀不軌。
虎子奶奶就是這種人。而且因為那天鬧事被葉細妹從喜宴上攆走的事,她覺得在村里人面前很沒有面子,心里早就記恨上葉細妹了,現(xiàn)在還能聽她的話?
就很不客氣的回道:“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相干,要你在這里多嘴?”
看到她身邊站著的葉蓁蓁,又陰陽怪氣的說道:“說不定這世上就有那一種專門撿了女娃娃回來養(yǎng)的人呢。只可惜命不好,養(yǎng)成了個傻子!也就外面瞧著是個人樣罷了,實際上比豬還要蠢笨。養(yǎng)吧,養(yǎng)吧,反正往后也沒有人家會娶,一直養(yǎng)到她死才算完。”
這番話說的就很惡毒了。只氣的葉細妹猛的將肩上馱的鋤頭放下來,拿著就要去打虎子奶奶。
葉蓁蓁在一旁瞧見,連忙上前拉。
她們兩個人口頭吵架也就算了,她還能站在旁邊圍觀,但一旦動起手來可就不好了。
而且很顯然,虎子爹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漢站在這里,就算她和葉細妹兩個人加起來想必都不夠他打的。
好漢不吃眼前虧。葉蓁蓁勉強勸說住葉細妹,拉著她繼續(xù)向前往菜地走。
走出幾步,一來心里不大甘心。上輩子她父母就一直重男輕女,對她百般不好,二來,也為那個女娃娃的將來擔憂,于是葉蓁蓁就停下腳步,回頭沖著虎子奶奶大聲的喊:“我不是傻子,說我傻的人才是個大傻子。而且,虎子奶奶,你自己也是個女人,怎么還看不上女人?當年你生下來的時候要是你奶奶也嫌棄你是個女娃,將你給扔了,你還能有現(xiàn)在的日子過?我勸你一句,這女人吶,何苦為難女人。好好的將你的孫女養(yǎng)大,對她好,等她大了,她肯定會回報你的。”
說完,回過頭,繼續(xù)跟著葉細妹往前走。
經過這幾日特意的訓練,葉蓁蓁現(xiàn)在說話口齒已經很清楚了,表達的也很流暢。剛剛她說的這番話雖然中間也有停頓的地方,但每一個字都說的很清晰,虎子奶奶當然能聽個明明白白。
只將她氣的一張臉通紅,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待反應過來,她心中越發(fā)的大怒起來,回過頭一疊聲的罵虎子爹:“你還傻站在這里做什么?難不成你還信了那傻娘兒兩個說的話?還不趕緊的,將那娃抱出來送走!我今晚再不想聽到她的哭聲了。”
虎子爹被她催逼不過,只得回屋去抱娃。
虎子娘在屋里早將他們母子兩個人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曉得虎子爹這是要來將她女兒抱走扔掉,如何舍得?當下打死不松手,將孩子緊緊的抱在自己懷里。一邊還大聲的哭罵虎子爹不是人,竟然要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扔掉。
這一番動靜嚇著孩子,那孩子越發(fā)大聲的哭起來。
只哭的虎子奶奶心煩,顛著一雙小腳走進屋里來罵虎子娘:“你要怨也只能怨你自己肚子不爭氣!生個男娃多好,等大了,就是家里的一個壯勞力,將來還能娶老婆,給你生個孫子孝順你。我們臉上也都好看。生養(yǎng)個女娃有什么用?難道還指望將來她嫁人了來孝順你?她不得孝順她公婆,顧得上你?你也就是白生養(yǎng)她一場。養(yǎng)大她還得費多少糧食。”
說著,就催促虎子爹:“趕緊抱了孩子走。她不讓,你就將她打一頓。這女人如牲口,打一頓就老實了。”
虎子爹只得又來搶奪虎子娘懷里的孩子。虎子娘力氣到底沒有他大,還是被他搶走了孩子。
眼見虎子爹抱著孩子轉身就要出屋,虎子娘盤腿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哭著,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連忙撲過去抱住虎子奶奶的腿,大叫道:“娘,娘,你別把囡囡扔掉。她有用哩。她能給咱家掙塊地哩。”
“你這是沒睡醒,說的夢話?”
虎子奶奶一腳將她踢開,不屑的望著她,“剛剛我在院子里和虎子他爹說的話你沒聽到?孩子剛出生的時候我就去族長家要地了。可族長說了,村子里統(tǒng)共就這么些地,已經都平攤到每個人頭上分了個精光,再沒一分多的了,上哪去找塊空地來分給咱們家?除非咱們村子里什么時候有姑娘外嫁了,或是有誰死了,多出來的那地才能拿出來分。可誰曉得什么時候才能等到有姑娘外嫁,或是誰死了?說不定在那之前我就先被這丫頭給哭的煩死了呢。還留著她做什么?”
“不,不,娘,您忘了,已經有人外嫁了。葉細妹,對,葉細妹不是前幾天才嫁給了許秀才?她的地就能拿出來分。”
“我看你真的是還沒有睡醒。”
虎子奶奶看著虎子娘的目光都開始帶著不耐煩了:“葉細妹什么時候外嫁了?她不就嫁在咱們村?她......”
說到這里,她好像忽然反應過來什么事,一雙眼睛瞪的跟牛眼一樣大,低下頭震驚的看著虎子娘。
虎子娘曉得她這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連忙點頭:“對,娘,您沒有想錯。葉細妹雖然還嫁在咱們村,但她嫁的是許秀才啊。許秀才可不算是咱們村的人。就算他現(xiàn)在還住在咱們村,可他到底不姓葉,只是個外姓人。這樣說起來,她葉細妹該叫他讓出來,分給咱們家才是。就算是外嫁了。她名下的那塊田和菜地,原本是因為她嫁的那個死鬼丈夫是咱們村里的人,她是咱們村的媳婦,但是現(xiàn)在,她既然改嫁了許秀才,那就算不得是咱們村的媳婦了,她名下的那塊田和菜地村里怎么就不該收回來,分給咱們村自己的人種?”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急忙說道:“我記得那許秀才名下也有一塊田和一塊菜地呢,是以前老族長特比撥給他老子的。但現(xiàn)在老族長和他老子都死了,他還怎么好意思占著?也該叫他讓出來,分給咱們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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