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繼位真相
雍親王胤禛拉著云煙走出來的時候, 隆科多領(lǐng)著三阿哥胤祉、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十二阿哥胤裪、十三阿哥胤祥已經(jīng)進(jìn)了院子。
雪已經(jīng)下的很大, 夜半嘶嘶燃燒的火把忽明忽暗, 每個人的臉皆是鐵青肅穆的。
整個門前的都靜的可怕, 風(fēng)雪聲蕭瑟的比夜本身更加荒涼。
康熙病中半夜急召諸皇子齊集, 除了五阿哥胤祺前往東陵祭祀, 京城內(nèi)三十歲以上的皇子都來了, 其中甚至連長期失寵居于府內(nèi)的十三阿哥胤祥也在,其余青年皇子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祿、十七阿哥胤禮等也俱在園外。
這寓意再清楚不過了,每個人心里都清楚。
而剛從屋內(nèi)出來的云煙更是如此,康熙怕是故意使隆科多報信給胤禛, 用他的病危和她的性命,兩者相加料定他必然以最快速度趕到,一箭雙雕么, 怕還不止。這個千古帝王,至死也是帝王心術(shù)。而今, 他的臉色分明是個大限將至之人,她感到一陣陣的發(fā)冷和哀傷。
這是胤禛高高在上的君父, 她丈夫的父親,卻從不是她的公公。可是,這個老人卻終究沒有讓她脫下孝懿皇后的戒指,甚至還給了她一串他手上的佛珠, 留給她四個字。
門外的七個皇子都看著走出來的胤禛,八阿哥胤禩和九阿哥胤禟的目光幾乎同時盯著他身后,而他身后的云煙垂著頭什么也不看, 只跟著胤禛。
“皇阿瑪如何了?”三阿哥誠親王胤祉走在最前,盯著胤禛問到。
胤禛閉了閉眼沙聲道:“在等你們”
隆科多與大太監(jiān)魏珠率先進(jìn)去稟報,胤禛沒有再說話,帶著云煙與他們擦身出去。可行到他們身邊,云煙身前忽然被一個人的身軀一下?lián)踝 ?br/>
時光飛馳,連他們也四十歲了,可上蒼對于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男人來說總是輕饒些,歲月在他們臉上似乎并未留下太深的痕跡。
九阿哥胤禟鐵青著臉輕輕道:
“四哥本在南郊齋所準(zhǔn)備祭天,為何比我們兄弟更早出現(xiàn)在此處?皇阿瑪所召名單里似乎也沒有四哥。”
九阿哥胤禟率先發(fā)難之言分明在暗示胤禛不是奉詔前來,而是趁皇父病危抗旨闖宮,意圖不軌。
雍親王胤禛還未開口前,忽然有位輕輕的女聲道:
“奴婢稟九爺問話,雍親王是早在各位爺之前,從南郊齋所單獨(dú)奉詔入園。況圣上正在暖閣等候,九爺可當(dāng)面詢問對證。”
他們的聲音雖小,但所有話語一定一字不落的聽到在場每個人耳里。
九阿哥胤禟瞪視著垂目福身的云煙道:“白哥!”
八阿哥胤禩輕斥道:“九弟!”
忽聽到室內(nèi)一陣騷亂,大太監(jiān)魏珠和步兵統(tǒng)領(lǐng)隆科多都跑了出來喊:“快傳御醫(yī)!”
所有人的臉色都在瞬間白了,哪里還有人管九阿哥胤禟與云煙的對話,侍衛(wèi)也忙去傳太醫(yī),而皇子一齊上前擠去外廳,恨不得想要進(jìn)暖閣去看,卻被攔住。
幾名太醫(yī)很快到了,皆是汗如雨下的跟著太監(jiān)魏珠進(jìn)屋去,門又再次合上,只能聽到輕微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別無他法。
三阿哥胤祉坐在廳外面色慘白,握著扶手的手指不斷的敲擊著,泄露了他心底的焦慮。七阿哥胤祐坐在他身邊,扶著額頭不說話。
八阿哥胤禩站在窗邊背著手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上的羊脂白玉扳指卻死死的攥著,九阿哥胤禟站在他身后,眼睛一直緊緊盯著暖閣的門。
十阿哥胤誐焦急的更加明顯,他一圈又一圈的轉(zhuǎn),仿佛這樣才能發(fā)泄心中的焦慮。十二阿哥胤裪握著手中念珠站在一角,而十三阿哥胤祥則面朝暖閣門跪著,閉目不語。
胤禛拉著云煙出了清溪書屋的院子,匆匆往對面太仆軒奔去。屋外已經(jīng)積雪不淺,夜黑風(fēng)高,云煙雙腿就像麻木了一般跟著跑,險些歪倒在雪地里,被胤禛一把抱起來跑進(jìn)太仆軒。
太仆軒門前的侍衛(wèi)顯然是胤禛的人,有一個當(dāng)值的宮女上來忙上來幫著開門,胤禛抱著云煙進(jìn)了里屋去一下將門壓上,死死抱著云煙靠在門上。云煙將頭臉全埋在他懷里,渾身都在顫抖。
胤禛抵在云煙耳邊道:
“你不要怕,這都是我的人,沒人能進(jìn)來,就在這里等我來接你。”
云煙咬著唇用力的點(diǎn)頭,眼睛澀疼的像要裂開來。這是個多么可怕的夜,陌生的地方,她卻必須放開他的手。
沒有時間了,她必須堅強(qiáng),他得立刻過去。
胤禛蒼白的唇瓣,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深深凹陷的眼下都是一片烏青。他狠狠親了她唇一下,就要拉開門出去。
云煙忽然拉住他手,已經(jīng)被凍僵的手指將手腕上康熙給的星月菩提佛珠反手脫褪上他的手腕,她喘息的看著他。
“戴著,或許有用。”
胤禛看著她咬牙點(diǎn)點(diǎn)頭,帶上門出去。云煙背靠在門上重重的喘息,整個人靠著門癱軟下來,滑坐在地上,覺得整個腦子都是一片狼藉。
康熙臨危時的考驗,蒼老且青筋畢露的手腕,疲憊不堪的倦容,威嚴(yán)而隨意的問話和告誡。他應(yīng)該什么都知道吧,否則他不會說出“始終如一”這四個字來,只是這樣多年的事情三言兩語如何說完,只不過是那樣些話,已經(jīng)讓他精疲力竭了。
他這一輩子,太累了。
無數(shù)的后妃兒女,智擒鰲拜,平定三藩,剿滅葛爾丹,收復(fù)臺灣島……太多了,云煙只知道歷史上康熙這些出名的豐功偉績,卻沒想到自己要親歷他垂死的樣子。
這一生,愛他,敬他,又怕他,懼他。
胤禛和他的兄弟們也是同樣吧。
九阿哥胤禟叫她一聲白哥,八阿哥胤禩看她的一眼,已然讓她知道一切真的毫無退路。在皇家里,沒有放棄這個詞。只有隱忍和埋藏。
太仆軒里靜的可怕,桌上的燭火燃著,燭芯已經(jīng)很長了。
云煙搜刮完自己腦海中所有能記起的雍正,好像并不是一個風(fēng)評很好的皇帝,最起碼絕對比不上康熙和乾隆。這樣風(fēng)雪交加的夜里,這樣如狼似虎的兄弟,這一場繼位的硬仗似乎無法避免。
胤禛是做足了準(zhǔn)備的,這暢春園里里外外有不少是他的人,甚至是隆科多,可他的準(zhǔn)備里又有多少是康熙看在眼里,甚至一手掌控的呢。
胤禛的英武果敢隱忍多面是一柄雙刃劍,康熙一定比別人看的更明白。這樣吏治**的河山需要他雷厲風(fēng)行這樣帝王,但也可能同時會讓朝臣兄弟朝不保夕。
云煙不知道康熙在四阿哥胤禛與十四阿哥胤禎之間,是否也曾矛盾過。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胤禛可算是他除了廢太子胤礽之外唯一的嫡子!
他病危之時,終究定下了胤禛,或許還有弘歷。
但康熙還能蘇醒過來嗎?他要傳位給胤禛的旨意還能否下達(dá),這一切疑問都像個巨大的黑洞將云煙的思緒拖進(jìn)去。但歷史已經(jīng)告訴她繼位的就是雍正皇帝!只愿一切都按照歷史的軌跡走下去,不要因為她這個異世靈魂的介入出現(xiàn)任何偏差。
不論如何情況,她都相信,她的男人一定可以戰(zhàn)勝任何人,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云煙勉力撐著地爬起來,冰冷的地面讓她渾身都凍僵了。她爬到床榻上去裹了錦被縮在床角,頭目森森然。
她渾身都在細(xì)微的戰(zhàn)栗,沒有一處毛孔是放松的。在陌生的暢春園里似乎隨處都是危機(jī),而她的男人,卻在對面的清溪書屋里。
她的思緒仿佛已經(jīng)不由自主的打開門奔了出去,踏過狼藉的雪地,進(jìn)入了對面的清溪書屋里……
天漸漸亮了,康熙的昏迷讓幾個太醫(yī)束手無策,聚集在暖閣屋里不敢出去,隆科多和魏珠守在旁邊,而一門之隔的屋外全是等候的皇子,漸漸開始躁動起來,要求見皇上。
不一會,隆科多出來宣雍親王胤禛,其他皇子也想一同進(jìn)去,但均被隆科多帶著擋駕。
雍親王胤禛進(jìn)屋看到康熙昏迷不醒,又焦急的問了太醫(yī)情況,心里已然涼了半截。
胤禛跪在康熙床前守著,深深凹陷的眼窩里已經(jīng)干澀的失去了淚水,而康熙其間只醒過來一次斷斷續(xù)續(xù)說了:
“老四……弘……歷……”
“善待……弘皙……”幾個字,便又昏睡過去。
此時如若康熙不醒來,也沒有時間去填寫遺旨,這繼位怕是一片刀山火海之勢。雍親王胤禛與隆科多低語一番,兩人均是面色沉重,只能求助于太醫(yī),只等康熙能否有再清醒之時。
雍親王胤禛從屋里出來的時候,所有皇子都圍上來問他,他也不說話,只默默跪下在門前數(shù)著手腕間康熙的念珠。
十三阿哥胤祥立刻跟過去跪在他身后,十二阿哥胤裪、七阿哥胤祐直到所有皇子都紛紛跟過去跪成一地等候。
魏珠出來,領(lǐng)著宮人去熬藥送藥,進(jìn)進(jìn)出出,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太監(jiān)前來送飯,也沒有人去動。
康熙還在昏睡,太醫(yī)們已經(jīng)忙了一天,而屋外的太陽已經(jīng)漸漸西下。皇子們幾乎大半日滴水未進(jìn)了。
隆科多再次宣雍親王胤禛進(jìn)入時,引起軒然大波,各個從地上爬起來就要闖宮,被隆科多帶著親兵鐵桶一般的擋回去,正在門前喧鬧的一團(tuán)亂。
雍親王胤禛嘶啞的低聲厲喝道:“皇阿瑪還在,你們就要抗旨不成!”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九阿哥胤禟的臉鐵青著,死死捏著拳頭,被八阿哥胤禩握住。
雍親王胤禛進(jìn)了屋里,見幾名太醫(yī)已經(jīng)面如死灰的眼神,而床上的康熙分明已經(jīng)像將死之人。
雍親王胤禛奔過去握住他蒼老瘦削布滿老人斑的手,不住的叫“皇阿瑪”,眼淚從布滿血絲的眼窩里奔涌而下。
康熙竟然在他不斷的呼喊下,奇跡般的動了動眼皮,眼睛終于半睜開來。他的面容竟比平日里蒼老十歲不止,青白的皮膚上布滿了皺紋。
他毫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動,看著胤禛像是很努力想要說話,卻發(fā)不出聲音,又去看他身邊同樣跪著的隆科多,似乎在跟他確定某種他早就交待過的事情。
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是最后一刻,雍親王胤禛立刻轉(zhuǎn)頭道:“召!”
門被打開的時候,皇子們魚貫而入,大步奔跪到榻前來。
康熙努力抬手與胤禛交握,用盡最后的力氣勉力吐出字句來道:
“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tǒng)……著繼朕……即皇帝位!”
終于吐出最后一個字來,這位千古一帝就這樣徹底閉上了眼睛,溘然長逝。他蒼老的手也在胤禛手中徹底僵硬下去,像是永遠(yuǎn)沉睡過去,不問世事。
“皇阿瑪!”
“皇阿瑪!”
“皇阿瑪!”
哭天動地的呼喊響徹了整個清溪書屋,滿室的哀傷和痛哭,場面一片混亂。
太醫(yī)們紛紛上去檢視確認(rèn),終而全都嚎哭跪成一片,而隆科多此時低沉的聲音響起來:
“大行皇帝殯天!”
“奉大行皇帝遺命: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tǒng),著繼朕即皇帝位!”
九阿哥胤禟首先整個身子往后一坐,震驚著指著隆科多道:“本王根本沒有聽清,隆科多你膽敢假傳遺旨是要誅九族的!”
十阿哥胤誐急道:“我只聽到四和胤禎幾個字,焉知不是老十四胤禎!”
三阿哥胤祉面上也失去了平日文學(xué)儒雅的樣子,沉聲道:
“十弟說的是,有何為證?!”
十三阿哥胤祥率先喝道:
“皇阿瑪尸骨未寒,難道各位皇兄就要篡逆不道嗎?老十三為證,剛剛明明聽到,皇阿瑪說傳位皇四子胤禛!”
隆科多正色握住佩刀沉聲道:
“不僅剛剛大行皇帝親口遺命,今日一天召新皇入內(nèi)三次也早有旨意,凡有抗旨者一律以謀逆論處!”
就在眾人爭論時,八阿哥胤禩扶額悲痛狀背過身去,不發(fā)一言。
雍親王胤禛跪撲于床沿一直握著康熙冰冷的手一言不發(fā),此時終于放開來,抬袖去擦眼淚,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站起身。所有人都看著他。
他冷靜而沙啞的聲音異常肅穆,緩緩?fù)氏率种蟹鹬椋肿种榄^。
“這是什么你們肯定都認(rèn)得,這是世祖臨終留給皇考的菩提佛珠,皇考御極一生從不離身,留下遺命時已然賜予朕。今日皇考召朕入內(nèi)三次,剛又親留遺命,眾人皆在聆聽,而九門提督隆科多早接遺命……老九你要誅誰的九族?你們怕是都在九族里吧?”
他低沉的聲音回蕩在清溪書屋里,深陷的眼窩,剛毅的雙目,帶著新皇不怒自威的強(qiáng)大氣勢。
“臣十三阿哥胤祥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十三阿哥胤祥率先跪下喊道。
“請圣上節(jié)哀!臣九門提督隆科多率京中所有駐軍緊閉九門,力保圣上安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隆科多也正色跪伏于地。
胤禛挺直的背脊屹立于康熙床前一動不動,看著三阿哥胤祉也緩緩跪下身來道:
“臣誠親王胤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后七阿哥淳郡王胤祐也跪下來,十二阿哥胤裪也挨個跪下來。屋內(nèi)只剩坐著的九阿哥胤禟和站著的八阿哥胤禩和十阿哥胤誐。
八貝勒胤禩終于轉(zhuǎn)過身來,伸手輕輕一撩袍子緩緩跪在七阿哥淳郡王胤祐身后,俯首沉聲道:
“臣八貝勒胤禩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無懸念。
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相繼在八阿哥胤禩身邊跪下。新的時代,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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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煙又累又冷,在太仆軒里已經(jīng)迷迷糊糊睡了一個白天,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天黑了,渾身乏力,饑腸轆轆。
她爬下床,勉力往門前走去,輕輕拉開一點(diǎn)門縫,終究背靠著門扉不敢出去。
胤禛還沒回來,而她的夢里卻全是兄弟間爭斗,康熙的垂死,全是凌亂。
她要等他回來,也許很快。她這樣對自己說。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門前忽然響起腳步聲,然后就是三聲急促的叩門聲!
“云煙”
是他!!
云煙的心幾乎從嗓子里跳出來,轉(zhuǎn)身就用力去拉開門扉!門栓上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就像一下撞擊在心里。
一身寒意的胤禛一把將她抱住,死死扣在胸口上。云煙牢牢的摟著他后背,整個身子都激動的發(fā)抖,蒼白的指節(jié)抓著他身上的衣料。
胤禛嘶啞道:“皇阿瑪……龍馭殯天了”
云煙撫摸著他的臉頰,在他肩頭痛哭,臉上成串淚水滴在他胸口的衣襟上,打濕了金龍的眼睛。
胤禛用拇指不斷去抹她的淚,一邊握起她手死死止著淚顫聲道:
“我們連夜帶皇考遺體回宮,已經(jīng)布置好了,現(xiàn)在就走!”
云煙點(diǎn)點(diǎn)頭,就被胤禛直接抱出去。
在太仆軒與清溪書屋之間的路上已經(jīng)停好了鑾輿,隆科多帶著親兵已經(jīng)護(hù)衛(wèi)左右。
云煙被胤禛抱上鑾駕后,緊緊埋在他懷里,鑾駕里不冷,云煙卻一直在顫抖,淚漸漸停了,只剩下后背上是他的安撫。
“一切……順利嗎?”云煙趴在他耳邊小聲說,聲音也啞的不成樣子。
胤禛點(diǎn)點(diǎn)頭說完把唇壓在她面頰上沙啞道:
“我已讓老十三和十六拿著令牌連夜去接管豐臺和通州大營。”
云煙能感到滾燙濕熱的東西不斷流在自己面頰上的感覺,那是他的淚。
他的父親死了,他最敬重又懼怕的父親,他成為了新皇帝,這樣的痛楚,這樣的淚,有太多意義。
相攜二十幾載,她從未見他流過這么多淚,從不知道他也會微微顫抖,會痛的這樣無法忍受。
誰還會相信,他的痛,是超過繼位欣喜的。
云煙緊緊依偎著他的臉頰,任他滾燙的淚流到自己領(lǐng)口里,不斷輕輕的撫著他的后背,她知道,在親情面前,鐵打的男人也需要淚水的發(fā)泄。
淚水過后,他才會更加冷靜堅強(qiáng)。后面,還有更多的事情要處理。
鑾駕外沙沙的落著雪,雪越下越大了,風(fēng)吹著口哨,像一種奇怪的號角。
除此之外,一切都在安靜中進(jìn)行著王朝的交替。
說起來不可思議,真正經(jīng)歷過的人又覺得這一切如此而已。
由于用鑾駕運(yùn)送,暫不舉哀,一路很順利。到達(dá)乾清宮的時候,已經(jīng)入夜。
安排康熙遺體入殮,將梓宮存放與乾清宮大殿中央后,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后天已經(jīng)快亮了。
云煙跟在他身后親眼看著這個男人指揮這一切,所有人都稱他為皇上,萬歲,他稱自己為朕。
當(dāng)她第一次走進(jìn)乾清宮東暖閣,大太監(jiān)魏珠帶著宮人將皇帝一套皇帝冬季黑狐龍袍冠冕、龍靴和一件白色孝服已然送進(jìn)來。
胤禛走進(jìn)來的時候,云煙正捧著隆重肅穆的皇帝黑狐朝冠發(fā)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胤禛從她纖細(xì)的身后緊緊抱住她,道:“我回來了。”
他是如此敏感,竟然在此時此刻連她細(xì)微的感受也知道,她就是知道,他明白。
云煙身子一震,握住他摟在身前熟悉的手,忽然落下淚來。她放下朝冠回身抱住他,他也張開胸膛,甘之若飴。
她的男人,正式屬于這個天下了。從此,他不但是胤禛,更是雍正皇帝。
云煙抬起袖子要去擦淚,卻被胤禛阻止,他又給她擦淚,一如從前。
云煙正色道:“我給你更衣吧,天快亮了,今日你還有許多事要做。”
胤禛點(diǎn)頭說好。
云煙彎身去拿床鋪上的皇帝朝袍,黑底上的五爪金龍皆怒目瞪視,抬爪欲飛,異常威嚴(yán)又猙獰,烘托出君臨天下之勢。
她也沒有想到,第一個幫雍正皇帝穿上天子服飾的人就是自己,在這樣肅穆的時刻,幫自己的丈夫龍袍加身。好像不夠隆重,卻足夠真實。
她很久沒有這樣仔細(xì)的幫他穿過衣服,而這一次她也是無比認(rèn)真的。
當(dāng)云煙蹲在他腿下為他將龍靴套上,仰頭看他,忽然想起了二十四年前,康熙三十八年的那一天第一次幫他穿靴。
一身皇帝朝服的胤禛伸手將她拉起來,抱坐進(jìn)懷里,手腕上的佛珠也褪下到她纖細(xì)的手腕間。
“再等我一會,等我回來,我們再不分開了。”
云煙咬著唇點(diǎn)頭,卻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胤禛抱著她站起身來,神情肅穆的去穿最外面的孝服,云煙幫他扣完紐扣時張了張口,又沒有說出來。
胤禛卻似乎立刻明白了,他道:
“你自然要穿,皇考雖然沒有明說,已經(jīng)是承認(rèn)了你。你為我做的,為十三,為弘暉,為弘歷,二十四年來的他一定全都知道,否則不會給了你佛珠,不會放我們一條生路。待我走后,會有宮人來伺候你,你再吃些東西睡一會,等你醒了,我已經(jīng)在你身邊。”
云煙低頭撫摸手腕間仿佛還帶著兩代帝王體溫的佛珠,在他耳邊只說一個字: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初稿剛寫好熱騰騰就發(fā)上來,稍后有空會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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