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索爾的試煉(二)
第三部第二十一章
哈索爾的試煉(二)
“對不起,哈索爾小姐。我輸了,這場比賽是你贏了。”
孩子白軟的手覆蓋在了棋盤中央,軟糯的聲音坦率的承認了自己的失敗。游戲另一只手難為情的揉弄著自己后腦的軟毛,眼神溫涼的看著對面沉默著的哈索爾。
“因為沒有贏,所以哈索爾小姐——”
一只淺褐色的手掌伸過來覆在了游戲蓋在棋桌的手面上,這個動作打斷了游戲還沒說完的話。
“哈索爾,你給我適可而止。”
說話的人語氣過于冰冷危險,直接讓游戲后脊打了一個寒戰(zhàn)。
站在游戲身后的亞圖姆不知何時站在了游戲身前,他眉目冷硬的盯著面色平靜的女祭司,那雙紅眸中閃現(xiàn)出一種忍無可忍的惱怒。
哈索爾沒有說話。
亞圖姆能感到游戲在他身后輕輕扯動著他的裙裾,用一種微小為難的力道不斷地請求著他。
那扯動著他的動靜,讓他的心在緊跟著揪緊疼痛著。
“他明明在用盡全力,那么認真的在跟你比賽。”
憤怒的話語幾乎是被王子咬著牙對哈索爾嘶吼出來,但他故意壓低了聲音,不讓自己的話被身后的游戲聽到。
“不是為了你可以醫(yī)治他,而是為了答復(fù)你給他的挑戰(zhàn)。”
“但你卻用這樣的心態(tài)羞辱他……哈索爾,你根本不配做伙伴的對手。”
只是一說完這些話,王子就直起身,手掌用力握住了游戲被他覆在掌下的手腕,一把將游戲從座椅上拉了起來。
手腕被王子用力握緊,游戲只能離開了棋桌跟著亞圖姆,被緊緊地拉著腳步因為王子過快的腳步有些跌跌撞撞。年幼的孩子抬頭看著身邊看不清神情,但是明顯非常憤怒的王子,終于還是不放心的回頭看了看那仍坐在棋桌上紋絲不動的美麗女祭司。
那美麗的成年女子那么端莊的坐著,游戲卻由心中感受到了她身上一種孤獨的悲涼。
所以他的腳步堅定地停下了。
拉著他遠離棋桌的王子腳步一頓,因為游戲無論如何不愿意再繼續(xù)走也停下了。
艷紅色的眼睛低頭看著那回頭看著哈索爾的年幼游戲,亞圖姆覺得自己心口有一處地方的疼痛正在緩慢銳利的發(fā)酵著,沒有疼的撕心裂肺,但卻痛進了血液與靈魂之中。
不該答應(yīng)讓他和哈索爾比賽的,如果一開始就堅定的阻止的話,就不會讓他平白遭受這種被人任意刺探內(nèi)心的傷害。
說到底,這次是自己犯下的錯誤,是不可辯解的令人無法原諒的錯誤。
因為他的心里分的太過明白。
在他眼里,年幼的游戲和“伙伴”是兩個人。
他對于面前這個年幼的游戲,并沒有對那個是他真正的“伙伴”的游戲那么的疼惜入骨。
雖然是疼愛著,但是那種感情是明顯的愛屋及烏。雖然都是游戲本人,但是對于年幼的游戲,他自己都不敢說那份感情有多么的真摯坦誠。
年幼的伙伴會察覺不到嗎?
連哈索爾的意圖都能察覺到的,內(nèi)心那么細致敏感的年幼游戲會察覺不到自己的感情有幾分真實嗎?
因為察覺所以包容,因為理解所以原諒,因為溫柔所以被傷害到也只會選擇承受。
對哈索爾是,對自己也是。
亞圖姆捫心自問,如果今天被哈索爾提出挑戰(zhàn)的是他真正的伙伴,他會放任這場比賽進行嗎?
絕對不會。
他內(nèi)心對于答案再清楚不過了。
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阻攔,絕不會讓哈索爾接觸他的伙伴一分一毫。
而換做是年幼的游戲,他卻可以容忍,甚至是默許哈索爾的行為。
哈索爾看透了這一點,才會當著兩人的面提出了比賽的要求。
針對的對象是游戲,被試探的卻是兩個人。
亞圖姆握緊游戲的手指令人難以察覺的顫抖了一下,終于慢慢松開了游戲的手腕。
被他松開的游戲立刻就想跑到哈索爾身邊,但就在這個時候,哈索爾從棋桌邊站了起來。
面容平靜的女祭司面對著游戲站在那里,沒有微笑,卻讓人覺得她現(xiàn)在非常的恬靜安然。
像是得到了一個令她驚訝,卻又讓她由衷高興的答案。
“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游戲君?”
年幼的孩子眨了眨清澈的紫眼睛,眉眼間是一種柔軟的溫和。
“嗯,可以的。”
“為什么要在最后一刻認輸呢?”
“明明贏了的話,我就會遵守諾言立刻治好您的。”
“是因為您在最后一刻心生憐憫,不愿意利用我眼盲的弱點取勝嗎?”
殿宇內(nèi)一時間非常安靜,只能聽到外面的風(fēng)雨和不遠處的阿赫摩斯王翻動莎草紙的細碎響聲。
游戲沒有立刻回答她。
年幼的孩子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面上是一種糾結(jié)猶豫著的神色。
站在他身后的亞圖姆伸出手想觸碰孩子,但手臂剛剛抬起一半便僵硬的放下了。
“如果您不想回答也沒關(guān)系的。”
游戲因為這句話垂下了小小的肩膀,他閉了閉眼睛,最終還是抬起頭來看向了哈索爾。
“那個啊……哈索爾小姐說的……其實我也有想到……”
“但是我覺得……哈索爾小姐并不是一個因為目不能視就會允許自己犯錯誤的人。哈索爾小姐在和亞圖姆君的父親——”
“嗯不對——叫我阿赫叔叔。”
“誒!?”
突然插進來的男聲突兀的打斷了游戲的話語,同時吸引了三個人的注意。王子女祭司和孩子同時看向了坐在一邊一直未置一詞的阿赫摩斯,法老風(fēng)輕云淡的斜依在座椅上,低頭看著手上的公文,就好像剛剛說話的不是他一樣。
“嗯——你們繼續(xù),不用管我也可以。”
隨手放下手中的文件另一手拿起下一張,阿赫摩斯王抬起空出的手往三個人所在的方向點了點。
“嗯,繼續(xù)。”
孩子直白的,被逗樂的輕笑聲傳進了法老的耳朵,讓法老成熟的面容也浮出了一種清淺的笑意。
“……總而言之啦,就是哈索爾小姐不會犯那種錯誤啦。”
吐了吐舌頭,游戲習(xí)慣性的抬手揉起了自己的后腦。
“哈索爾小姐是故意犯下了錯誤,為什么要這樣做我不清楚啦……只是……那樣的勝利,我并不想要。”
“我想要真正能夠被認同的比賽和勝利。如果就那樣贏了哈索爾小姐,我想我自己大概都不能夠允許和認同吧……我當時是這么想著的……所以、嗯……”
之后不知道該怎么說好了,年幼的孩子只好尷尬的笑了兩聲。
“但是這個GAME還是蠻有趣的,哈索爾小姐。”
對戳了戳自己手指,游戲的眼瞳中是一種盡興純粹的開心。他似乎覺得自己該講的都講完了,于是轉(zhuǎn)過身重新拉住了亞圖姆的手掌。
年輕的王子低頭看著他,紅色的眼睛中浸滿了在為游戲感到驕傲的疼愛。
孩子純粹的因為接觸到新的游戲而高興著,拉著亞圖姆的手興奮的纏著王子晚上的時候可以陪自己一起來玩。
年輕的王子在孩子面前蹲下身,雙手拉著孩子的手,沖孩子笑的比往日都要溫柔的輕聲應(yīng)允著。
哈索爾的世界是一片黑暗的。
但是偶爾會有一些來自外界的光芒會讓她感到驚訝,有趣,歡喜。
女祭司秀麗的雙眉松軟了,她開口,用著禮貌溫婉的聲音叫住了正打算離開的孩子。
“請讓我為您治療吧,游戲君。”
王子或許會阻攔阻絕吧,她安靜的這么想著。
但是卻沒想到——
“不需要。”
“不用哦,哈索爾小姐。”
回拒她的是王子和年幼的游戲異口同聲的回拒。
“誒?”
游戲詫異的看著和他同時開口拒絕的亞圖姆,王子現(xiàn)在擋在他面前,那挺拔的背影正透出一種冰冷的惱怒。
“你把游戲當成什么了,哈索爾?”
“一次兩次的試探還不夠,你還想怎么樣?”
……哈索爾小姐并不是那種意思啊,亞圖姆君!
游戲看不到被亞圖姆擋住的女祭司,當他為哈索爾感到委屈,所以又一次扯了扯亞圖姆的裙裾。
“那個、哈索爾小姐……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啦,但是真的不用哦,幾天后就會好的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而且約定我得好好遵守才行,沒有贏的話是不可以接受治療的。”
不想王子和哈索爾再起沖突,游戲一氣呵成把可以說清楚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說完他就一手捂著胸口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總算是阻止了兩個人的吵架……吧?
“的確,我之前是說‘如果游戲君贏得了比賽,那么我可以立刻治好游戲君’。”
頓了頓,哈索爾嘴角透出了一抹顯得些許狡黠的微笑。
“但是,我也并沒有說過類似于‘游戲君輸?shù)舯荣惖脑捨揖筒粸槟阒委煛@樣的話吧?”
……所以哈索爾小姐一開始就是在開玩笑嗎!?
完全整個人呆住的游戲愣愣的看著面前無聲微笑的女祭司,他總覺得哈索爾現(xiàn)在的微笑和他先前看到過微笑完全不同,那不是石像的微笑,而是屬于人的微笑,是活著的微笑。
站在游戲身前冷眼看著哈索爾的王子并沒有接話。
他不出聲,就表示他仍舊不會同意。
他擺明了態(tài)度,以一種高傲的姿態(tài)表示女祭司這種玩文字游戲的話不可能說服他,也不能得到他的原諒。
“王子,如果明天游戲君和您一起參加歡宴節(jié)的話,盡情的玩耍一定會出一身汗吧?對于故鄉(xiāng)不在埃及的游戲君來說,這里的氣候是他難以適應(yīng)的。汗水的刺激也會導(dǎo)致疾病的發(fā)作,您為了維護自己的驕傲,即使游戲君節(jié)日里不能盡情玩耍神情痛苦也無所謂嗎?”
“哈索爾,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你需要回答什么,你自己再清楚不過了是嗎?”
“……”
“你如果不是作為對伙伴的道歉而醫(yī)治他的話,就不要在那里惺惺作態(tài)。那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毫不客氣的刻薄言語王子說的根本不打算留情面。
“我警告過你了吧?把你那種高高在上自以為是施舍者的姿態(tài)給我收起來。你在游戲面前,不是神官對平民,而是一個女性藥師對我的客人。那種傲慢無禮的態(tài)度,難道我要你道歉委屈你了嗎?”
這些話說的也……太過分了……
游戲低著頭,整個人顯得有些蔫蔫的。
他不喜歡爭吵,也不喜歡因為自己而起什么爭端。他知道亞圖姆在護著他,但是哈索爾小姐也并沒有什么惡意啊……只是因為這樣就這樣對待哈索爾小姐,亞圖姆君也……
但是亞圖姆在護著他,連任何一點委屈都連本加利不留情面的追討,游戲覺得自己也并沒有去出聲阻止的資格。
現(xiàn)在制止亞圖姆君的話,他又將亞圖姆君因他而起的憤怒至于何地呢?
所以他只能低著頭,覺得自己很沒用又無法控制的任由眼眶變得濕熱。
這種時候……如果有一個人能出來解決的話……
誒?!
游戲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了身后的阿赫摩斯王。
坐在扶椅上的阿赫摩斯王因為他的回頭,似有所感的也抬起頭,年長的法老沖他和藹的笑了起來,然后沖他招了招手。
……讓我……過去的意思?
哈索爾不出聲,亞圖姆也在冷冷的與她對峙。
修!羅!場!
雖說這個時候離開有點對不起亞圖姆君……
但是——
游戲握緊了拳頭,一咬牙,非常沒有骨氣的明智的選擇了向阿赫摩斯王的方向奔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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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圖姆……還是火候不夠啊。”
坐在他身邊的法老一手撐著頭微微的笑著,順手把身邊侍女端過來的石榴抓了一把給游戲。
“不……應(yīng)該是——因為事涉游戲君所以才會被憤怒刺激的過于沖動,這么說更為準確才對。”
“對不起……因為我的原因……”
法老偏頭看了看游戲。
“游戲君覺得這是壞事嗎?”
“誒?”
年幼的孩子抬起了一直低垂的腦袋,紫色的明澈雙眼正直白的書寫著困惑。
“哈索爾自小天資出眾,加上出生高貴所以生性高傲。別看她一臉溫婉的樣子,骨子里對法老也不存在因有的敬畏。她所涉及的,向來都是她感興趣的事情,想要強迫哈索爾做她不想做的事即使對我來說也很棘手啊。”
阿赫摩斯王這么說著,又對游戲輕輕笑了起來。
“簡而言之,就是這位女祭司態(tài)度傲慢性格惡劣脾氣又不好不太招人喜歡的意思。”
“……請別那么說哈索爾小姐啦……”
小聲的表達著抗議,這讓阿赫摩斯王忍不住笑的肩頭微顫。
“你還是這么的好說話,一如既往地溫柔呢,游戲君。”
“因為爺爺說過不可以背后說別人的壞話啦!”
雙手握緊舉在胸前,游戲的臉頰顯得有些氣鼓鼓的。
“嗯,你爺爺說得沒錯。”
阿赫摩斯王非常贊同的承認,他深紅色的眼睛注視著仍在冷冷對峙的兩個人,深邃的目光像是在看著更遠的地方。
“亞圖姆現(xiàn)在做的,不算是壞事。”
“你很聰明,沒有阻攔他,也沒有干擾哈索爾。”
“他們兩個,都需要在這次的事情里學(xué)到一些必須要學(xué)的東西。怎么樣不用權(quán)勢與力量讓一個身份尊貴的神官服從自己的命令;為什么高高在上的神官非得對卑微的平民致歉不可。但是這些在你看來,都是非常無聊的東西吧?”
法老深紅色的眼睛看著面前的孩子,阿赫摩斯王就只是看著他,并不是透過年幼的游戲看著什么人,而是就只看著孩子本身而已。
游戲困惑著,不能理解阿赫摩斯王的話,但是作為一個孩子,他的確覺得這些很無聊,還沒有一場游戲來的引人注意。
所以他爽快的點了點頭。
阿赫摩斯王低低笑著,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
“我覺得,孩子的時候蠻好的。煩惱很快就會忘記,身體健康可以活奔亂跳,眼睛里也不用藏起一些不得不背負卻又無人可以訴說的痛苦。但是偏偏有人不去珍惜,等到一下子變回來,又會非常后悔為什么不對你好一些,更好一些,然后跑到我這里苦著臉以此為由偷懶曠工——”
“借著哈索爾試探你這件事情,我也希望給我的兒子上一課。”
“畢竟現(xiàn)在開始付諸真心還尚有余地,亞圖姆也會學(xué)會什么叫做真正的珍惜吧……”
外面已經(jīng)變得淅瀝的細雨正輕輕地織出水色的紗幕。
游戲看著坐在身邊神色平靜的阿赫摩斯,他覺得這個人就這么坐在這里,卻讓人感到他非常的平易近人又體察人心。
亞圖姆的父親是位偉大的人。
不由自主的,游戲心中就這么評價著。
“說起來,游戲君,明天可以出去玩一整天,你不覺得高興嗎?”
“誒!?”
阿赫摩斯王揚了揚眉頭,懲戒性的順手敲了敲游戲的腦袋。
“你爺爺有沒有教育你——任何人的話都得要仔細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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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地方,游戲似乎能聽到模模糊糊祝禱的空靈咒語。
但他又覺得自己的感覺有些奇怪。
于是他蹭了蹭亞圖姆溫暖的側(cè)頸,在王子的懷中膩的更狠了。
環(huán)抱著他的王子動作非常溫柔的把他往懷里攏緊,這個動作太溫柔了,讓游戲忍不住想讓王子再來一次。
于是他把自己從迷迷糊糊的意識中撈了出來,抬起頭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看著亞圖姆。
那雙紅色的眼睛專注的凝視著他,游戲莫名的有了一種臉紅心跳的感覺。
“為什么……要那么看著我亞圖姆君?”
王子的眼神太過……
怎么說,游戲這個年紀還找不出一個恰當?shù)男稳菰~。
但是無可否認,這樣的眼神比往日亞圖姆看著他的眼神更讓人沉溺其中,覺得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幸福。
被人真心的深愛著,自然會感覺到幸福。
游戲想不明白也就不在意了,他慢吞吞打了個哈欠,留意到宮里已經(jīng)燃起了明晃的火光,這說明天已經(jīng)黑了。
“父親已經(jīng)回去了。”
察覺到游戲四處張望著在尋找什么,王子低柔的對孩子解釋道。
“哈索爾幫你醫(yī)治的時候你睡過去了,伙伴。”
“啊——!!!不好我還沒有跟阿赫叔叔和哈索爾小姐說再見。”
一下子從王子的懷里跳下來,游戲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呆的地方也變動了,這里不是和哈索爾比賽的王子處理公務(wù)的房間,而是王子的寢殿。
亞圖姆看著剛剛還活奔亂跳,又突然變得垂頭喪氣的孩子,那小小的背影瘦弱可愛,讓他猛然間覺得自己這幾天以來真是個愚蠢之極的可憐人。
在他自顧自憐的思念著游戲的時候,游戲就在他身邊,而他卻在內(nèi)心深處視若無睹,有意無意的忽略。
他突然間感覺到,阿努比斯把游戲的靈魂關(guān)進他伙伴十六歲的□□中,對他抱有的嘲諷意味有多么的濃烈深刻。
一直以來,他究竟愛著的是記著他的游戲,還是不記得他的游戲,還是游戲本人呢?
一年前的時候,因為游戲性命垂危,他放棄了對這個問題的思考。
但是現(xiàn)在他有時間慢慢思考這個問題了。
年幼的孩子瘦弱的背影,不像他的伙伴那樣可靠溫暖,但是——
那瘦瘦小小的肩背,很可愛,很柔韌,令他內(nèi)心的情感直接越過了理智深切的覺得應(yīng)該去疼愛。
所以他是愛著沒有他記憶的游戲的。
遵從本心,他愛著游戲的一切。
即使不記得他,他也覺得愛是理所當然的。
或許那其中摻雜一些難過或者懊惱,但是跟比起心中對游戲太過深沉的愛來說,那些情感就變得一點也不值得去在意。
那么的深愛著他,以至于游戲是什么年紀,記不記得他亦或是愛不愛他,這些他都已經(jīng)無所謂,不在乎了。
所以,現(xiàn)在是不是小孩子的游戲,在他眼中,就只是最重要的武藤游戲而已。
“伙伴。”
趴在窗臺上自己哼著小調(diào)點著腳尖的孩子一聽到呼喚,條件反射的一轉(zhuǎn)身。
暖紅的燈火中,王子坐在床邊,沖他張開雙手,溫柔著眉眼輕暖的笑著,低沉好聽的嗓音因為過分的疼愛顯得有些沙啞。
“過來這里。”
明亮的紫色眼睛剎然間變得絢爛璀璨,就像今天那與天地交界線重合的天狼星一樣。
游戲非常——非常喜歡現(xiàn)在這樣的亞圖姆君。
如果他會記日記,他今天一定要把這句話寫在日記本上。
撲進了自己懷中的孩子身體是溫?zé)岬模涑庵】档幕盍Γ请p看著自己的眼睛開朗明媚,好像其中蘊含著無盡的笑容,亞圖姆看著懷中這樣的游戲,溫柔的笑著,溫柔的看著,直到游戲抬起雙手捧住他的臉頰才讓他驀然回神。
“亞、亞圖姆君你別……怎么了……?”
孩子在慌亂的用指尖笨拙的擦拭著他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這讓亞圖姆自己都難以置信。
但是他覺得在游戲面前流下淚水,并不是一件讓他覺得羞恥的事。
他非常的慶幸,他擁有一個人,在那個人面前無論怎樣他都可以無所畏懼的表現(xiàn)出軟弱。
因為當他表現(xiàn)出軟弱的時候,那個人的存在就會重新賦予他堅強。
低垂的眼睫綴著明澈的淚珠,讓亞圖姆覺得眨眼的時候會有微涼的潮濕,他握住了游戲捧著他臉頰的小手,沖他年幼的伙伴過分疼寵的笑。
“明天和我一起出去玩好嗎?”
游戲用力的點了點頭,興奮地紫色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眨動。
“我會帶你去河邊,如果有捕魚的船經(jīng)過,我們就渡河去西岸。”
被他限制出行的游戲經(jīng)常會趴伏在窗邊看著尼羅河對岸,紫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遠方天空的飛鳥掠過河那邊的金字塔。
“如果你覺得西岸沒有想象中的好玩,我就帶你阿蒙神廟找那個特別像你爺爺?shù)娜恕!?br /> 游戲不曾說過他思念著家鄉(xiāng),但在見過西蒙之后,總會往阿蒙神廟一天一天的跑。
“你要是覺得西蒙也沒有那么有意思了,我們就去王宮外的廣場,夜晚的時候會有最大的篝火,我們可以一晚上都不回來。”
累的坐在地上的游戲仰起臉來看他,面上滿足的笑著,用撒嬌的語氣請求他想要留到天黑直到篝火升起再回去。
“或者這些你現(xiàn)在都不喜歡,那也無所謂,就算不好意思直白的說出來,我也總會知道你最喜歡什么,最想要干什么——”
各式各樣的游戲,哭泣著的也好,寂寞著的也好,歡笑著的也好,思念著的也好,不斷地,不斷地在他的腦中翻涌徘徊。原來早在他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的伙伴一言一語,一顰一笑都那么深刻的烙在他的腦海中,所以他想要回憶起游戲希望去的地方,討厭去的地方,希望看到的東西,討厭看到的東西竟然都這么輕而易舉,無可爭議。
他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孩子,手臂感受著年幼的游戲溫暖的體溫,那一刻只覺得太好了,他的伙伴還沒有變回來,他還有時間,還擁有著可以去珍惜的時間——
“嗯!不僅是我想去玩的地方,還有亞圖姆君~我們兩個一起找一個都想要去的地方盡情的玩吧!”
他手臂中的人,是他無可取代的珍寶。
無論如何——都要守護,都要珍愛的人。
亞圖姆將臉龐埋在游戲瘦小的頸間,饜足的呼吸著游戲身上從來不曾變過的,非常非常溫柔的味道。
他勾起了唇角,在游戲的胸懷中慢慢的點頭。
“啊,不是這樣可不行啊,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