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索爾的試煉(一)
第三部第二十章
哈索爾的試煉(一)
白皙的背脊上紅疹塊來勢兇猛,比之前任何一次發(fā)作的都要厲害。
被要命的熱癢從睡夢中燒醒的孩子趴伏在軟榻上,腦袋從自己的臂彎中慢慢蹭出來,細碎的淚珠潤的清紫色的眼睛晶瑩剔透,就那么可憐兮兮的看著匆忙趕到他身邊俯身查看他后背的王子。
風疹發(fā)作的相當嚴重,成片成片的從游戲的肩頭一直蔓延到后腰,讓人看著直嘖舌。亞圖姆的雙眉因此擰緊出了不淺的陰霾,立刻就直起身招手讓侍女把藥膏拿過來。
“發(fā)作的好厲害呢,游戲君……”
手指摩挲著下頜,法老因為哈索爾的發(fā)現不放心的也跟了過來,深紅色的眼睛在游戲的后背仔細查看了一番,阿赫摩斯沉吟了一陣,轉頭看向了跟在他身后的女祭司。
“我記得以前宮里也有孩子得過這種病……哈索爾。”
聽從召喚的美麗女祭司垂首恭順的上前一步。
“我記得你醫(yī)治過這種病,幫游戲君看一看吧。”
“是,我的王。”
目不能視似乎沒有給哈索爾帶來任何不便,她準確的走到軟榻邊坐了下來,伸出手開始來回按壓孩子紅疹遍布的背脊。
站在法老身邊的王子因為有人觸碰游戲下意識的向前一步,阿赫摩斯王抬起手按在了亞圖姆的右肩,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王子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默不作聲的松開了握緊成拳的右手。
哈索爾略顯冰涼的手指對于游戲現在實在有些刺激過頭,原本后背就熱癢的不行,年幼的孩子沒一會就難捱的扭動起了身體。
細小的吭氣聲傳進王子的耳中,亞圖姆稍顯無奈的嘆了口氣。
“藥膏只能起到緩解作用,重要的是要找到過敏源。”
接過侍女呈上來的藥膏仔細聞了聞,哈索爾起身站到了一旁給王子讓出了榻邊的位置,一邊這么說著,一邊將藥瓶遞給了王子。
“過敏源?”
不等亞圖姆開口,阿赫摩斯王就詢問起了女祭司。
“是的,這是一種急性病癥。游戲君以前沒有發(fā)作過,可能是尚且年幼,不適應異鄉(xiāng)的環(huán)境。氣溫,陽光,甚至是花粉或者食物都可能引發(fā)加重病癥。”
亞圖姆給游戲擦藥的手稍稍頓了一下。
……這么說來,城之內那次的蕁麻疹好像是因為……
“水之類的……也有可能嗎?”
“有可能,尤其是池塘,河灘,甚至過熱的水都可能會引發(fā)過敏。
亞圖姆艷紅色的眼睛長睫了然的低垂下來。
“果然是這樣嗎。”
細細想來,伙伴出現疹塊的確是從那一天之后開始的。身上半濕不干涂滿顏料卻沒有換下衣服的那一天。
遠空適時的傳來的若隱若現的雷聲,亞圖姆抬頭掃了一眼外面持續(xù)了很久的飄搖雨幕。
……今天是因為淋了雨又用熱水清理過的原因嗎?
“找到了原由的話,近幾天請盡量不要讓游戲君接觸,病癥會自然消減下去自行康復的。”
雖然哈索爾溫婉的聲音這么解釋著,年輕的王子卻并沒有應聲。
法老放下了摩挲著下頜的右手,徑直在游戲趴伏的軟榻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阿赫摩斯的手肘搭在精致椅子的扶手上,雙手手指交握著,他深紅色的眼睛看著軟榻上坐起身方便亞圖姆涂藥的年幼游戲,那深邃的紅色一時間讓人讀不出他在思考些什么。
殿宇內一時間安靜非常,哈索爾眉眼溫順的站在那里,她的眼睛是閉上的,成熟美麗的容顏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尊巧奪天工的石像。
終于王子的指尖將藥膏擦滿游戲后背的疹塊,藥瓶被擱置在桌子上的聲音終于打破了那稍顯違和的安靜。
“你的話,即使不用涂藥,立刻就讓游戲康復也是可以做到的不是嗎,哈索爾神官?”
王子艷紅色的眼睛平靜無瀾的將目光掠在盲眼的女祭司身上。
坐在王子身后的游戲因為亞圖姆的話愣了愣。
阿赫摩斯交握的手指敲打著自己的手背,這位埃及的法老安靜的依靠在椅背上,微瞌著眼簾什么都沒有說的在閉目養(yǎng)神。
哈索爾聞言優(yōu)雅恭順的微笑了起來。
“是,王子殿下。”
“但是如果那樣的話,就需要游戲君接收我無理的請求,和我進行一場比賽才可以。如果游戲君贏得了比賽,那么我可以立刻治好游戲君。”
亞圖姆的眼神立刻因為哈索爾的話閃過一抹陰沉的暗色。
持有千年首飾的女神官非常的聰慧,她的話找不出破綻,既沒有違背法老命令的字面意思,也沒有自己可以抓到的頂撞王族之類的話柄,對象鮮明的針對著游戲,這樣的話即使是他也沒辦法強迫哈索爾。
艷紅的眼睛凝視著面前的女祭司,亞圖姆也明白自己父親的意思。
既然如此的話……
“那么,我來當你的對手。”
埃及的少君傲然的起身,挺拔精悍的身軀毫不猶豫的站在軟榻前,將哈索爾從游戲的視線中隔離開來。
右手插在腰間的姿勢顯得少年王子氣勢魄人,斗氣兇悍。那張俊臉上紅眸艷麗的囂張,唇角更是自信戲謔的微微勾翹。
“請恕我無禮。如果王子來做對手的話,結果無法被我承認。”
哈索爾依然眉目溫柔,發(fā)音好聽的話語堅定端莊不卑不亢。
亞圖姆在低斂眉目的肅冷下微微瞇起了眼睛。
“你要跟一個小孩子較勁嗎,哈索爾?以一個持有千年首飾,品行高貴的神官的身份?”
不依不饒的話語,王子低沉的話語顯得咄咄逼人甚至傲慢霸道,亞圖姆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一句話造出的四周立刻冷沉下來的氣氛,那雙紅眸依舊盯著面前的女神官,眼神中涵蓋的冰冷銳利直白而又不加掩飾。
年幼孩童白軟的手指輕輕扯了扯王子裙裾的一角。
游戲看了看端莊美麗神色不變的哈索爾,又抬頭看了看明顯在護著他的亞圖姆,清澈的紫色眼睛因為稚嫩的面容上顯出的無奈笑意蕩起了陣陣柔和的漣漪。
“只是一場比賽啦,亞圖姆君,沒關系的。”
王子因為他的話立刻低頭看著他,那雙眉目中滿是溢于言表的擔憂與愛護。
“你不用妥協(xié),在這里你沒必要接受那種無理的要求。”
游戲很堅定的搖了搖頭。
“這是挑戰(zhàn),亞圖姆君。哈索爾小姐都說是要和我比了,拒絕就太不像個男子漢了吧?”
亞圖姆眼角抽動了一下,立刻伸手握住了游戲的手腕。
但是沒有給他出聲再說些什么的機會,哈索爾沖游戲微微一笑。
“那么游戲君,如果身體已經沒有不舒服的話,就請到這邊來吧。”
美麗的女祭司伸出手,手指的方向毫無偏差的對準了殿宇中的棋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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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亞圖姆君會那么緊張呢?
即使贏不了的話病癥也只是會持續(xù)幾天吧?哈索爾小姐都那么說了……
紫色的眼睛看著棋桌上被女神官排布整理好的棋陣,游戲因為腦子里思考的事情有些出神。
“那么游戲君,我來說明一下比賽規(guī)則。”
哈索爾說著攤開了手心,那里安靜的躺著兩枚形狀不規(guī)則的篩子。
“這是縱九橫七的棋盤,我們雙方彼此持有七枚棋子。棋子的行走方式由兩個篩子決定。白色的篩子代表縱向步數,黑色的篩子代表橫向步數。雙方棋子走過的棋格會留下行走后的標記。如您所見,棋子底下有紅色與黑色的染料塊。”
哈索爾說著,將手邊的棋子翻倒過來將染色塊示意給游戲看。
“我們輪流擲篩,一次移動一枚棋子,棋子行走的縱橫方向由我們自己決定。雙方的棋子只能走自己棋子行走過的路徑。如果游戲君的棋子擁有紅色的染料塊,那么棋子就會在行走過的棋格上留下紅色的印記。沒有被標記過的棋格,歸最先留下印記的那一方棋子所有。如果棋子踏上了與自己陣營顏色不同的區(qū)塊,比如我的黑色棋子因為擲篩的原因踏上了游戲君標記過紅色的棋格,那么我的棋子將被游戲君擁有,我則會失去對那顆棋子的控制權。”
“比賽的獲勝條件,最先將自己的七枚棋子放在對方置棋位的人可以宣告獲得比賽勝利。亦或者獲得對方所有棋子控制權的人也可以宣告比賽勝利。置棋位就是游戲君面前第一橫列的七個棋格。”
游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面前的七個棋格,棋子已經被哈索爾事先擺放完畢。年幼的孩子習慣性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腦,好看的紫色眼睛因為這樣的比賽形式散出一種與生俱來的躍躍欲試。
“您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哈索爾依舊是那樣端莊的笑容。
“因為這個、嗯……這個簡直就是一種游戲啊!還是游戲沒有玩過的那種游戲……”
年幼的孩子嘿嘿笑了起來,白皙的臉龐因為害羞慢慢的浮現出了一種淡淡的紅暈:“GAME是我最喜歡的啦。”
一直站在游戲身后沒有出聲的亞圖姆只是凝視著剛剛被哈索爾講解后的棋盤。
標記棋格,換句話說,標記顏色越多的棋格,自己范圍的領地就越大,獲勝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這樣的GAME在棋盤上所有棋格都被涂完后依舊不會結束,相反,真正的勝利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為什么哈索爾要選擇這樣的比賽?
她到底想要確認什么?
“那么,就請游戲君先擲篩開始比賽吧。”
年幼的游戲點了點頭,但是孩子明顯還是有一點猶豫。
“請問您還有什么疑惑嗎?”
美麗的女神官用詞尊敬的詢問。
“不……就是……”游戲遲疑了一下,紫色的眼睛有些擔憂的看著棋桌對面的哈索爾。
“哈索爾小姐的眼睛……進行這樣的GAME不會很吃虧嗎?”
哈索爾精致的嘴角翹了起來。
“請您擲篩吧。”
“誒?”
游戲愣了一下,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扔出了手中的篩子。
白色的篩子和黑色的篩子在空中墜落,下一秒就會落在棋盤上顯示出篩面的數字。
哈索爾的微笑越發(fā)有一種深邃的隱喻與從容。
“游戲君黑色的篩子是四,白色的篩子是五。”
女祭司怡靜的話語聲音在篩子掉落到棋盤面上的撞擊聲中顯得清晰的不可思議。
游戲看著桌面上還沒有停下來的顯示出最終點數的兩枚篩子,不由得因為哈索爾的判斷一個怔愣。
“啪”的一聲碰撞聲,兩枚篩子停了下來。
黑色的五面篩子寫著埃及記數符號的一面安靜的呈現在游戲面前,四條豎橫的符號不難辨認,那就是數字四。
白色的五面篩子,游戲也認得上面的符號。
那時埃及數符中‘五’的意思。
兩枚篩子安穩(wěn)的躺在棋盤面上,毫不掩飾的驗證著哈索爾剛剛預測的準確性。
孩子紫色的眼睛因為震驚微微的顫抖,游戲雙唇微張,一時間完全無法發(fā)出話音來。
但是他稚嫩的面容很快顯出了一種堅定的表情,或許還是夾雜著些許動搖與驚訝,年幼的孩子還是攥緊了手指,他伸出手,手指還沒來得及觸碰自己想要移動的棋子——
“游戲君接下來想要移動左邊第二顆棋子,行走路線是橫向向左格,縱向向前五格后再橫向向右兩格。很好的初步判斷,但是您需要再仔細考慮一下,否則您最終會因為這步棋輸掉比賽的。”
這一次年幼的孩子渾身一個震動,他觸碰棋子的手還沒來得及接觸棋子就畏懼的縮了回去,一雙紫色的眼睛難以置信看著棋桌對面的禮貌微笑的女祭司。仿佛剛剛準確說出了他所有內心所想的話語對于哈索爾來說,就像說出今天一直在下雨一樣平淡無奇。
無可否認他動搖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以至于他連棋子都不敢碰觸。游戲意識到自己的手指在細細的顫抖,那種無意識的,卻已經怯懦的表現,他想停都停不下來。
“如果游戲君覺得無法獲勝的話,現在就棄子認輸也是可以的。那樣的話我們這場比賽可以作廢,我會每日為您送來我親手調制的藥膏,即使不能立刻痊愈,效果也會比您現在使用的要好。”
哈索爾依舊是微笑著。
那張閉著眼睛的美麗面容就像石像一樣,溫柔的找不出裂痕,卻又精致的讓人生出一種詭譎的畏懼。
年幼的游戲因為女祭司這段話不知為何突然狠狠顫動了一下瘦小的肩頭。
明明哈索爾的話語依舊溫婉禮貌,但是游戲就是在其中聽到了令他渾身冰冷的憤怒。
那讓他自心底開始感到有種沿著脊椎而上的恐懼,慢慢的隨著神經控制住他的全身。哈索爾的話語就是利刃一樣鋒利的武器,可以左右人的思想與內心,他總覺得在這位美麗的女性面前,自己的內心被剖開,被冰冷無情的拉扯而他甚至無處遁尋。
像游戲這樣年幼的孩子是無法抵御這樣的心理戰(zhàn)的。
他指間顫抖著,幾乎可以說要完全放棄了——
“哈索爾,我不準你侮辱他。”
低沉厚重的聲音自他身后傳來,讓游戲渾身又是一顫。
一直站在游戲身后未曾發(fā)過一言的王子一手已經穩(wěn)穩(wěn)的按住了游戲顫抖的肩頭,紅色的眼睛威懾逼人的冷冷盯著哈索爾。
“把你那種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給我收起來。這里不是你的神殿而是我的王宮,我容許你在這里放肆了嗎?”
窗外的陣雨還在滾珠落玉,綿綿無期。
阿赫摩斯王一直坐在軟榻邊的椅子上認真的處理輔佐官送來的行政文件,四周的任何動靜都不曾讓他的眼皮有一絲顫動。
風夾雜著雷電在窗外翻滾過了晃眼的明光。
哈索爾在那轟鳴的落雷聲中站起了身,動作極盡順服的在王子面前伏拜下了身體。
“真是非常抱歉。是我言語有失,請王子殿下責罰。”
亞圖姆微瞇的艷紅色眼睛凝視著哈索爾,那之中有著一種漠然的冷情寒涼。
然后他冷哼一聲,紅瞳從哈索爾身上移開,卻并沒有出言讓女祭司起身。
王子低下頭看著被他按住的年幼孩子。
游戲顯然沒想到亞圖姆會這么直接的就發(fā)起火來,他紫色的眼睛怔愣著看著這一切,卻無法出聲解決現在的狀況。
他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懦弱與沒用。
“把那種眼神收起來。”
游戲因為這句話猛地抬起了頭。
王子威懾力可怕的紅瞳看著他,游戲第一次看到亞圖姆用這種眼神看著他。
那其中不是不講理的疼寵,也不是往日過分的溺愛,亞圖姆現在看著他的眼睛是一團火焰,非常的嚴厲,非常的強硬,非常的令人畏懼,但是同時卻是游戲根本無法忽略的全然信任與鼓舞,那燒起來的紅色仿佛在游戲的心中灌注了一種沸騰起來的勇氣,那么有效的迅速驅趕走了哈索爾在他心中埋下的畏懼疑慮自我懷疑的寒冰。
“既然你已經答應了要自己接受這場比賽,那么直到最后一刻你都不可以放棄。一開局連一步都不敢走就放棄的膽小鬼,連我都會覺得看不起。”
亞圖姆說完便將覆在他肩頭的手掌移開,連一絲的遲疑都沒有。王子不再看他,只是掃了一眼那分毫未動的棋盤,出口的話語低沉平靜的聽不出分毫情緒波動。
“回到位置上,哈索爾。比賽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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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面的孩子身上有什么開始變化,開始不一樣了。
有什么不得了的,非常強勁的東西在他的心中埋下了種子,正在爭分奪秒的迅速成長起來。
被王子用嚴厲的話語教訓過得孩子自她回到座位上就再也沒有散發(fā)出任何聲響——呼吸聲也好,擲骰子的聲音也好,心率跳動的聲音也好,眨下眼睛的聲音也好,這些她用來辨認人類心緒的細微聲響在這個孩子身上已經找不到明顯的可以作為突破口的破綻了。孩子身上一種水流一樣柔韌的的堅定像是一堵墻,哈索爾無法用言語去突破他,去動搖他。即使哈索爾說第一步棋會導致孩子全盤皆輸,與她比賽的孩子還是固執(zhí)的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一步一步的走。
哈索爾的確沒有欺騙游戲,那第一步會導致孩子的最終的失敗。她在她的黃金首飾的提示下看到了,孩子僅剩下的一顆自己能控制的棋子,在最后一次擲篩的時候——
她看不到了。
她只能預讀到孩子最后一次擲下篩子,卻讀不到那最后的點數到底是多少。
千年首飾給與的預示與提醒總是不穩(wěn)定的,飄忽晦澀的暗示,很少會有極為清晰的圖像。
所以她也不確定了,這一場比賽的走勢到底會如何。
這讓哈索爾感受到了鮮少會有的詫異。
看不見的人總會比看得見的人看的東西更多一些。
哈索爾是個敏銳犀利的人,她的眼光銳利的就像鷹瞳,站在她面前的人會被她在片刻之內從里到外看個透徹,生性,內心,潛質,所思所想這些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所以她在第一眼見到游戲后,給與這個孩子的定義是【善良懦弱或許聰慧但卻沒有能力站在王子身邊的普通人】。
這樣的定義下,她認為游戲沒有王子付出真心的資格,王子也沒有可以一直保護他的耐心。
總有一天王子會厭惡游戲身上的懦弱。
而游戲總有一天會忍受不了王子的強硬。
與其這樣,倒不如——
哈索爾想她或許大錯特錯了。
她想起來了一件被她先入為主的事情。
現在被她試探的游戲,是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游戲。她過于注重孩子現在的表象,卻沒有正視游戲身上的潛質。
那個一開始被王子帶回來的,當著法老的面和所有神官長的面毫不猶豫的稱呼其為“伙伴”的游戲,王子明確表示是他“最尊貴的客人”的游戲,她還沒有見到過。
不過現在看來,對于哈索爾來說已經沒有什么要再次確認的必要了。
她看出了面前這個孩子身上的潛質,她現在有了新的想法和想要試探的東西。
游戲的資質作為埃及的客人,作為王子的朋友已經綽綽有余了。
哈索爾想要知道更深——更深一層的東西。
“誒……?”
她對面的孩子自對戰(zhàn)之后終于發(fā)出了困惑的語氣詞。
“……哈索爾小姐,這一步,走錯了哦。”
年幼的游戲紫色的眼睛神采奕奕的撲閃著,比賽已經快到最后可以決勝的時候了,游戲和哈索爾彼此能控制的棋子已經不多,游戲要確保自己剩下的最后一顆棋子不會被哈索爾控制,而哈索爾的兩顆棋子,一顆已經被游戲圈限住了,一動就會失去掌控權,另一顆還有很大的移動余地。
哈索爾走錯了那顆至關重要的那一顆棋。
這位美麗的女祭司數錯了棋格,棋子落入了游戲的紅色區(qū)域中。
下一盤,如果游戲擲出的點數不大,棋子還在己方陣營的話,游戲就贏了。
等于哈索爾將勝利拱手相讓。
而美麗的女祭司堅持宣稱自己沒有走錯。
年幼的游戲看著棋桌對面的哈索爾,又一次低頭看著棋桌。
亞圖姆一直站在他身后,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那么站在那里。
金色的額發(fā)垂搭下來,讓孩子的表情掩在了一片細密的陰影之中。
游戲握緊了篩子的手攥緊了一些,終于他松開手——
年幼的孩子白皙的手掌覆蓋在了棋盤中央,游戲抬起了頭,對哈索爾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
“……對不起,哈索爾小姐。我輸了,這場比賽是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