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士可殺不可辱
不知不覺天便亮了,敖辛感覺自己似乎一夜未眠,又似乎朦朦朧朧地睡了一會兒。但她始終緊繃著,絲毫不得放松過。直到后來東陽侯那邊響起了動靜,她立刻警醒,她聽見他的腳步聲在屋里橫著走動,而后便聽見了開門的聲音。</br> 她感受到光線好像豁然亮開了兩分。</br> 東陽侯回頭看了看床上的女子,道:“你若再逃,這次我定然不會對你客氣?!闭f罷他便走出了房間去。</br> 敖辛也沒力氣再逃,她身上緊裹著寬大的衣衫,不方便行動不說,昨夜失血過多,身體比之前更加虛弱,又加上精神高度緊張,這會兒腦子里陣陣暈眩。</br> 東陽侯回來的時候,拂衣在她床邊坐了下來。</br> 東陽侯端著一只碗,攪了攪調羹,道:“不是想吃粥么。”說著他便舀了粥,喂到她嘴邊去。</br> 敖辛聞到了米粒和野菜的清香味,那粥沾到了她的唇邊,十分軟糯。</br> 僵持了片刻,東陽侯道:“不吃?不吃可沒有力氣來抗爭我?!?lt;/br> 敖辛終于還是張口吃了去。</br> 粥是溫溫的,他熬好以后顯然鎮(zhèn)涼了的,只是她舌頭有傷,入口時還是傳來異常尖銳的疼痛,提醒著敖辛自己的處境。</br> 那疼直傳到了腦仁里,使她吞咽都感到十分困難。</br> 她吃得很慢,東陽侯卻極有耐心一勺一勺地喂她。</br> 東陽侯忽低沉道:“你昨夜在咬舌的時候可有想過現(xiàn)在這般痛苦?”</br> 敖辛吸了幾口氣,說話也甚是吃力含糊,道:“倒是來不及想這么多,只知道士可殺不可辱?!?lt;/br> 頓了頓,她又堅決道:“我落在你手里是我倒霉,要殺要剮我阻止不了,但我不會受你辱?!?lt;/br> 東陽侯道:“可我要辱你,你也阻止不了?!?lt;/br> 敖辛道:“也是,那你也就只能辱我的尸體。只是你費心將我擄來這里,給我療傷,就只是為了讓我死后受辱?”</br> 他不再多言。</br> 為了能再與她相見,他等了好多年,也未雨綢繆了好多年。</br> 而今她就在眼前,他又怎會讓她輕易死去?</br>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碗粥,東陽侯細細看了看她,忽伸手拭去她嘴角的粥漬。</br> 敖辛躲閃不及,但他手指碰到她嘴唇時,她立刻厭惡地偏開頭去。</br> 可東陽侯還是給她擦了干凈,若無其事道:“在好起來之前,往后都得喝粥?!?lt;/br> 隨后他又熬好了藥來喂她,喂完了藥,便給她的舌頭上藥。</br> 他欺身壓著她,敖辛抗爭不過,被他強行捏著下顎迫使她張口。</br> 敖辛本能地又咬他手指,口里的腥甜味道不知是她自己的還是他手指上的。</br> 他也仿佛不知痛似的,一直等給她上完藥,方才收回手指,一看,滿指鮮血。他伸進自己口中,將鮮血吮去,就見手指上赫然一道深深的牙印。</br> 東陽侯也不生氣,他了解她的脾氣,她向來是滿身利刺,不將他扎出血來不痛快。</br> 兩人又共處了幾日,東陽侯每日照料她的傷勢,敖辛漸漸也摸清楚了他的脾氣,只要她不跟他硬來,他便也不會對她做個什么。</br> 甚至于,她要去如廁,他也是牽著她把她引去了廁房。</br> 進了廁房,她把門閂好,摸索著周圍都是木板遮擋,他在外面也沒有要破門而入或是偷看的意思,而是轉身走開了,聲音隨著他的步子漸遠,他道:“你不用這么防我,我若要硬來,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br> 敖辛不做聲。</br> 她從廁房出來,聽到屋子側邊有鍋碗瓢盆一類的動靜,應是他在做飯。這會兒趁他沒在,她想了想,卻還是沒不管不顧地轉頭就跑。</br> 眼下她這般情況跑不遠,要是被他給抓到,這次一定會徹底惹怒他,就不是上次那般輕易好讓他罷手的了。</br> 如果不是到了不可轉圜之地,她不想死,她只有活著才能再見到蘇昀。</br> 所以她盡量不要再惹怒他,一切等她眼睛好了,體內的障毒也清了,再謀后續(xù)。</br> 她站在空地上,良久,終于還是轉身,一步步摸索著往竹屋檐下走去。</br> 這竹屋的廚間就是在側邊,但不是專門一間屋子,而是敞著的,敖辛不知道的是,他雖在忙活,可也一直看得見她。</br> 她站在屋前站了多久,他就眼神莫測地看了她多久。</br> 大約是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還要逃。</br> 她若當真還想要逃離他,他或許就再不會對她客氣半分。</br> 可結果,她還是走回來了,在屋檐下伸手扶著竹墻,一步一步朝庖廚這邊緩緩走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