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原來是你……
敖辛一慌,一邊淚流不止,一邊緊巴巴地把他望著。敖闕看著她,片刻笑了笑,道:“怎么,害怕了?是害怕我死了,還是害怕守活寡?”</br> 良久,敖辛耳朵里充斥著夏雨聲,她找回自己的聲音,聽見自己怔忪而認(rèn)真地與敖闕說道:“如果你好好活著,等你不再做我二哥了以后,那時候我才可以許你?!?lt;/br> 敖闕伸手揉了揉敖辛的頭,道:“等雨停了,我?guī)慊厝ヒ姷?。?lt;/br> 敖辛又是一慌,聽敖闕又道:“娘是過來人,遲早瞞不住她的,倒不如早早交代了好。你不用怕,是打是罵,還有我頂著,總不會讓他們傷了你一根頭發(fā)?!?lt;/br> 敖辛很忐忑,她擔(dān)心爹娘知道了會失望難過,可是敖闕這樣抱著她的時候,她又感到很安心。</br> 人總是貪心的,在此之前敖辛想都不敢想自己會往前邁一步,可是現(xiàn)在敖闕要她等他,她私心里也想要等他,便突然之間像是有了勇氣,去面對她一直不敢面對的爹娘,把她和敖闕的事情說出來。</br> 敖辛恍恍惚惚,感覺像是在夢里一般。她既希望這雨快點停,又希望它不要停。</br> 她不知道往后需要等敖闕多久,在這之前他依舊是侯府的二公子,她可能依舊需要與他以兄妹相待,就算心境不一樣了,可如果還能維持原狀,一切都是好的。</br> 總比他步步緊逼,而她無望地逃避后退要好得多。</br> 況且敖闕給了她希望。讓她覺得等待,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br> 后來雨總算漸漸小了下來,落在深山林子里,淅淅瀝瀝的。</br> 夏季里青碧色的樹葉被雨水洗得油油發(fā)亮,天空里的烏云散開了,漸漸透露出傍晚里一絲和著清風(fēng)的霞光。</br> 敖闕把頭頂搭著的外衣從樹梢上取了下來,擰干了上面的雨水,隨意地搭在自己的臂彎上。</br> 敖辛摸到竹甕那邊看了兩眼,看見竹甕里的藥物已經(jīng)被雨水沖刷干凈了,她不抱期望會有赤蛇瞎撞進(jìn)竹甕來,因而也沒有很失望。</br> 她只不過是磨磨蹭蹭的,有些害怕隨敖闕回家去見到爹娘。</br> 敖闕站在她身后,冷不防出聲道:“你倒是想得開,自己的情況都這樣糟糕了,竟還想著上山給我抓赤蛇?!?lt;/br> 敖辛悶聲道:“也不看看是誰搞成這樣的。反正我也沒事做,還不如到這山里來打發(fā)時間?!?lt;/br> 敖闕道:“往后我不需要用到赤蛇蛇膽了,有你在,再煎熬我也能戒得掉千色引的幻境?!?lt;/br> 敖辛收起竹甕,轉(zhuǎn)身時撞見敖闕的眼神,她又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小步,心里不受控制地怦怦跳。</br> 敖闕背對著她矮下身去,道:“下山的路滑,上來,我背你回去?!?lt;/br> 敖辛拒絕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lt;/br> 敖闕從后伸出手臂,不容抗拒地直接箍上敖辛的腿,將她的身子往自己后背上壓。</br> 敖辛一下?lián)涞乖谒蟊成希惚凰茏×送?,背著站起身,道:“身上衣服都濕了,還是盡快回去,免得著涼?!?lt;/br> 敖闕腳程顯然比敖辛快,且步子又穩(wěn),有他背著敖辛下山去,能節(jié)省不少的時間。</br> 只是,敖辛身子緩緩伏在敖闕的后背上以后,再也沒吭聲。</br> 敖闕腳踩在積水的落葉上,輕輕淺淺。</br> 敖辛許久沒說話,敖闕便低聲道:“冷不冷?先別睡?!彼滤瓦@樣睡去了真的會著涼。</br> 敖闕說了幾句話,也聽不見敖辛答應(yīng)他。</br> 后來敖辛開口道:“我沒睡?!?lt;/br> 她的聲音里帶著沙啞的哭音,驀然就有些崩潰一般,痛徹心扉地又重復(fù)著呢喃了一遍,“這次我沒睡……”</br> 她的眼淚從眼窩里一顆顆掉落下來,擦過鼻尖,落在敖闕的頸窩里。敖闕身形頓了頓,手臂有力地將她身子扶穩(wěn)。</br> 敖闕看著腳下的路,隱忍道:“敖辛,你是水做的嗎?先前哭了那么久,還沒哭夠?”</br> 敖辛哭著哭著就破涕笑出聲,笑著笑著又哭出聲。她道:“踏破鐵鞋無覓處,現(xiàn)在我就是想哭?!?lt;/br> 敖闕低沉道:“別哭了,不然我沒法安心走路。”</br> 敖辛伸出手,攀在他的肩膀上,緩緩繞下去勾著他的脖頸,嗚咽道:“原來是你……背著我的人原來是你……”</br> 她不知道自己在胡亂說些什么,腦子里一片混亂。</br> “老天爺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不然他怎么這么憐憫我,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br> 敖辛手里摸到敖闕的發(fā)絲,握緊在手心里,再舍不得放開。</br> 她恍惚回到了上一世,她趴在他冰冷的盔甲上,手里碰到他柔軟的頭發(fā)。</br> 敖辛淚流不止,蹭著身子,滿是冰涼的淚痕的臉去輕輕貼著他的后頸,夙愿得償?shù)貑舅骸岸纾瓉硎悄恪?lt;/br> 后來一路上都留下敖辛似哭似笑的聲音。</br> 敖辛笑著流淚,與他說:“二哥,以后你一定是個大英雄。”</br> 敖闕似也笑了笑,道:“你這么相信我?”</br> “你是馳騁天下的大英雄。”敖辛哽咽著再道,“你知道你不做侯府二公子了以后,你會是誰嗎?”</br> 他會是收諸侯、奪魏室的天下霸主。</br> 他才是前世那個于十年后大破魏都城的安陵王。</br> 是他把自己在那尸橫遍野的修羅場上背起來的。</br> 是他給了自己生前的最后一刻安寧。</br>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沒想到敖辛一直想要尋找的那個人,竟然就在她身邊。</br> 她記得她趴在他后背上時的感覺,記得她帶血的手掬起他柔軟而冰涼的發(fā)絲時的觸感。她記得他走路時候的樣子,記得他盔甲下的衣角,卻獨獨看不清他的模樣。</br> 這么久以來,敖辛從來沒往敖闕身上去想過,因為她以為他是自己的二哥,不可能會成為以后的安陵王。</br> 卻不知,他這一彎身背起她的時候,前世今生種種熟悉和安定,都在這一刻統(tǒng)統(tǒng)重合得天衣無縫。</br> 難怪前世她與什么安陵王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她一直不明白安陵王為何要善待自己。</br> 現(xiàn)在所有疑惑都得以解開了。</br> 前世兄妹關(guān)系雖然冷淡如水,但好歹他們在同個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多年。即便最后各走各路,他也還是愿意盡自己所能,送她最后一程。</br> 她聽見敖闕應(yīng)她道:“若不清楚自己是誰,何以許諾要你等我?!?lt;/br> 敖辛輕輕摟著他,他便這樣背著她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