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原來你這么愛我
她看見了敖闕逆著光的臉,看見了他渾身透濕,看見雨水從他的下巴滴落。還看見他晦暗幽沉得如枯潭深不見光的雙眼。敖闕一言不發(fā)地,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搭在敖辛頭頂上方的樹梢上,給她一個(gè)臨時(shí)避雨的小小角落。</br> 而他自己,整個(gè)人都淋在大雨里。</br> 他不在乎,緩緩在她面前伏下身軀,低下頭來,伸手去撫她眼角臉上的雨水,觸手有些溫溫?zé)岬摹?lt;/br> 敖闕很想生氣,很想發(fā)火,很想在找到她以后狠狠地懲罰她。</br> 可是當(dāng)真找到她了以后,卻又火氣全無。</br> 他看見敖辛在輕輕顫抖,在極力抑制著喉嚨里溢出來的哭聲。但那被他手指撫過的眼角,卻如打開了的泉眼,不停地往外冒出溫?zé)岬臏I水。</br> 敖辛仿佛看見了平日里一頭兇狠的狼,在她面前收起了獠牙,收起了陰冷的眼神。她不是他的獵物,他只想叼著她回家去。</br> 敖辛在他面前抽泣,敖闕久久哄不住,便道:“不就是被退了一次婚,你有這么難過?你若是覺得城里流言毀你名聲,等我回城以后就把亂嚼舌根的人全部抓起來,往后再不能說你一個(gè)字不好?!?lt;/br> “明明毀我名聲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你。”她想,她在乎的哪是那些或好或壞的名聲。</br> 敖闕承認(rèn)道:“是我,我恨不能所有人避你如蛇蝎,再不敢妄想要娶你。你知道就好了,下次不要一個(gè)人躲起來偷偷地哭?!?lt;/br> 敖辛猛地抬頭,眼里痛苦地看著他,顫抖著嘴唇道:“敖闕,所有人都不敢娶我,難道你要娶我嗎?</br> “你要去告訴我爹,他親手養(yǎng)大的兒子,到頭來卻看上了他的女兒?jiǎn)幔磕阋嬖V全徽州的人,敖家二公子要娶三小姐嗎!”</br> 敖辛深吸一口氣,卻冷不防岔在了心口里,讓她終于哭出了聲。</br> 她挪著身子過去,揪著敖闕的衣襟,雨水打落進(jìn)她眼里,她直直地盯著敖闕嘶啞道:“我從不想壞你的名聲,而你卻想要我聲名狼藉。我從不想讓你被世人詬病,而你卻想要世人避我如蛇蝎。我從不想……”</br> 敖辛哽了哽喉,又道:“我從不想讓你失去侯府的庇佑,我寧愿我自己外嫁,只要你留在侯府繼續(xù)做我爹的兒子,我可以再也不回侯府!可是你,敖闕,你為什么要逼我至此?”</br> 她的眼神又傷痛又冷銳,就這般緩緩靠近敖闕,與他咫尺相隔。</br> 敖辛道:“我擔(dān)心你,心疼你,我珍惜你的身體和健康,而你卻將我的擔(dān)心和心疼當(dāng)做是要挾我的籌碼。”</br> 她苦笑著,淚水和雨水從她的眼窩里一并淌下,“我不知道我還能為你做多少,大抵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會(huì)毫不猶豫地給你的。我可以賠上我的一生,嫁給一個(gè)我不愛的人,我所求不過一件事,那就是世間無人可能撼動(dòng)你,無人可再傷害你!”</br> 敖闕皺著眉,微瞠著眼,眼里滿是震驚。</br> 敖辛拼命抑制著顫抖,又問他:“可你,為什么就不能為我想一想呢?你到底還想要我怎么樣?你還想要我和你在一起么,你還想要娶我么?你就不怕淪為全城笑柄,你就不怕你不顧人倫,你營(yíng)中軍心動(dòng)蕩、無人再肯服你嗎?!”</br> 敖辛指著自己的心口,對(duì)他哭著說道:“你不怕,可是我怕啊。我怕那些壞人時(shí)時(shí)刻刻都盯著你,我怕他們一抓住機(jī)會(huì)就落井下石想置你于死地!</br> “二哥,你告訴我,你若與我在一起,你便不能再是侯府的二公子了,到時(shí)候你不再姓敖,那你還能是誰???侯府還怎么庇護(hù)你,不是敖家人將來你還怎么名正言順地掌管徽州軍權(quán)啊!”</br> 敖闕深深看著她,后來一把攬她入懷,扶著她的頭壓在自己心口上。</br> 他道:“敖辛,我竟不知原來你這么愛我,心心念念都是在為我設(shè)身處地地考慮?!?lt;/br> 敖辛在他懷里掙扎,捶著他的胸膛,可是他都不可能放開她半分的。</br> 敖辛伏在他懷里,手指死死揪著他的衣裳,哭道:“二哥,將來亂世天下……你要做一方軍侯,不能手里沒權(quán),不能受人詬病,所以我們不能在一起啊……你知道的,這些你定是比我還清楚的,為什么還要強(qiáng)求呢?我愿意做你妹妹,一輩子只做你妹妹……”</br> 敖闕眼里暗潮洶涌,將她抱得更緊,低頭親了親她濕潤(rùn)的黑發(fā),低沉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敖闕,你可能要為此等很多年,你愿意等我嗎?”</br> 敖辛在他懷里一顫,壓抑許久,繼而放任自己大哭,十分茫然地問:“會(huì)有那么一天嗎?”</br> 心底里那一堵,好不容易才高高筑起來的城墻,終還是因?yàn)榘疥I的一句話,而一段一段地剝落坍塌。</br> 他問,她愿意等他嗎?</br> 如果有機(jī)會(huì)可以等,就算要等許多年,那又怎么樣呢?</br> 她怕的是,他們之間連這樣一個(gè)機(jī)會(huì)都沒有。</br> 所以她一直徘徊著,掙扎著,因找不到出路而絕望著。</br> 敖闕手捧著她的臉,手指拂過她鬢角濕濕的頭發(fā),抵著她的額頭道:“敖辛,你相信我嗎?”</br> 敖辛搖頭,濕著眼眶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成為你的拖累……”</br> 敖闕把她抱到頭頂濕衣服搭著的小小的避雨的角落里,將她緊緊扣在懷里,吻過她的額頭,道:“你若信我,就安心等我,總有一天我會(huì)八抬大轎、長(zhǎng)隊(duì)闊馬地娶你,做我的女人?!?lt;/br> 敖辛與他濕衣相貼,禁不住瑟瑟顫抖。</br> 她眼眶通紅,眼淚流個(gè)不停,依稀望著敖闕,問:“要是你以后不來娶我怎么辦?”</br> 要是他不來娶,她想,她可以等他一輩子。但那些都是很久遠(yuǎn)以后的事,久到某一天敖闕再也不是敖闕的時(shí)候,才可以實(shí)現(xiàn)。</br> 但是只要不傷害到他,不影響到他,一輩子不嫁她也等得起的。</br> 敖闕在她耳邊低沉而認(rèn)真地說道:“如若以后我不來娶你,只有一個(gè)可能,便是我已戰(zhàn)死在沙場(chǎng)上。那以后,你若是再遇到一個(gè)好的男人,我允許你嫁給他?!?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