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別難重陳 十六
    蕭圖南拿著一個護盾縱身而出,向箭支射來的方向奔出十幾步,就看見迷霧中隱約有許多騎士的身影正向這里奔來。他停下來,身后護從一齊將弓拉滿,厲聲道:“什么人?西瞻振業(yè)王在此,給我停下來!”</br>
    “是振業(yè)王!我們到振業(yè)王的營地了!”對面十幾人聽聞竟然一起歡呼起來,當中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金鷹!我們遇上了草原惡魔,爹爹和戰(zhàn)士們被他們圍起來了,請您快去救援!”聽聲音正是那個可賀敦的郡主海藍珠。</br>
    草原惡魔?蕭圖南眉頭一皺,昨天剛剛聽聞這群馬匪的大名,今天就遇上了,還真是巧!按照昨日卓木爾描述的戰(zhàn)力,可賀敦那兩百多人自然不是對手。</br>
    大概隱約看到了蕭圖南身邊人數(shù)不少,追在海藍珠后面的二三十人停下來,其中一個喝道:“我們頭領(lǐng)做生意,今天放你們一馬,識相的少管閑事!”說罷打個了呼哨,幾十人轉(zhuǎn)身就走,一眨眼就消失在迷霧中。</br>
    西瞻士兵皆大怒,他們雖然不是金鷹衛(wèi)那樣的精銳,鐵林軍那樣的悍士,卻也是西瞻軍中精騎了,竟然被幾個馬匪出言不遜!</br>
    烏野道:“王爺,要不要追上去?”</br>
    “追他們無用,算了!”</br>
    沒了追兵,前方十幾個人全都一聲歡呼,向營地快步跑來,到了二十步左右,已經(jīng)能從苗條的身影上看出最前面白馬上的騎士正是海藍珠,她心中焦急,策馬很快,可見騎術(shù)頗佳,看來昨晚的黃羊真的是她獵殺的。</br>
    海藍珠邊跑邊叫:“金鷹!快點派人去救援,我爹爹和他們大隊人馬正在開戰(zhàn)!”幾句話的工夫,她已經(jīng)破開濃霧跑到近前,見到蕭圖南面上一松,徑直從馬背上跌了下來。她那頂綴著珍珠的銀狐帽子不見了,頭發(fā)烏云般散開來,衣衫也頗為不整,呼吸急促,一臉都是潮紅。</br>
    蕭圖南沉吟一下,道:“大霧之中,敵蹤難辨,我這邊已經(jīng)結(jié)成陣勢,能否讓拔密撲酋長靠過來?”</br>
    海藍珠急道:“爹爹已經(jīng)被那些惡魔圍住了,越打越遠,又把十幾個最好的戰(zhàn)士都讓我?guī)砬笤耍麄冊趺茨軟_過來啊!振業(yè)王,求您快點救救爹爹吧!”</br>
    拔密撲是為了給自己問話才身陷險境,卻不能不救。蕭圖南回望一下營地,心中躊躇,這群馬匪人數(shù)應(yīng)該在五六千,就是不知此次是否全部出動。如果全部出動,自己手中三千人卻是處于劣勢了,如果再分兵去接應(yīng)拔密撲,營地能否安全?</br>
    蕭圖南略一猶豫,便道:“烏野,你回去嚴守營地,將郡主也帶回去,好生保護,本王帶五百人前去接應(yīng)可賀敦族人回來。”</br>
    烏野急了:“王爺怎可涉險?讓屬下去吧!”</br>
    蕭圖南搖搖頭:“本王不去與馬匪廝殺,只是打通道路,接應(yīng)可賀敦部落諸人回來便可,不算涉險。”</br>
    烏野道:“那王爺帶兩千五百人前去,給屬下留下五百人守營即可。”</br>
    “那和我們?nèi)姲螤I有什么區(qū)別?”蕭圖南瞪了他一眼,“馬匪沒有沖我們的營地,必是看出我們營地防守及時,人數(shù)較多,他們沒有把握一沖而破。馬匪既然知道有我們這么一隊人馬在,一定會時時戒備我們這個方向。大霧之中難以視物,我突然殺出,馬匪不能確定我有多少人數(shù),必然要避過鋒芒,我打通道路接應(yīng)了可賀敦族人便回。”</br>
    “可是……”烏野還是不放心,但是又知道他自己沒有帶著幾百人沖開馬匪隊列的本事,而帶騎兵急沖敵軍隊列,正是蕭圖南最擅長的。</br>
    “你不用擔心,本王不會戀戰(zhàn),大霧再大,不過一個早上就會散了,我們只要守好營地,等能看清楚,再好好與馬匪打一仗便是了。”</br>
    “這群草原上的馬賊,本想放過他們,沒料到他們卻這么想死!”蕭圖南嘴角傳出一絲狠意。</br>
    烏野只得聽命,將海藍珠等十幾個人接入營地,海藍珠神色復(fù)雜地看了蕭圖南一眼,道:“金鷹!您要小心!”</br>
    蕭圖南點點頭:“郡主先回去吧。”他點了五百精騎,五百人齊齊大喝一聲,背挎弓箭,手持皮盾,便往發(fā)出廝殺聲的地方去了。</br>
    海藍珠取出一個哨子,長長地吹了一聲,聲音又高亢又尖銳,響亮之極,把身邊的烏野嚇了一跳,不禁問道:“郡主,這是什么?”</br>
    海藍珠道:“我平時馴鴿子用的鴿哨。我總是戴在身上的,爹爹一定擔心死我了,聽到這個聲音,他就知道我還在,好讓他老人家放心……但愿王爺能及時趕到,來得及救回我爹爹……”說到這,她已經(jīng)開始哽咽起來。</br>
    烏野只得安慰幾句,海藍珠又含淚吹了幾遍,聲音高高低低,一如她的嗚咽,這才怏怏退后。</br>
    她退到車子后面,卻不肯回帳篷歇息,只在掩體后面巴巴地望著東南方向。烏野知道她關(guān)心戰(zhàn)事,肯定沒有心思休息,也不勉強。他自己同樣心焦無比,左右游走,眼望遠方,恨不能長一雙穿透濃霧的慧眼出來。</br>
    然而到處都是一團團的白霧,上及天下及地,人馬奔出二十步去就如同進了另一個世界,大霧中,連聲音傳遞也多少受到影響,悶悶的馬蹄聲不絕于耳,聲聲都如同擂鼓一般敲在他的心上,哪里能看見蕭圖南的一絲一毫?</br>
    突然他耳邊傳來一陣低低的聲音:“烏野,你別回頭,仔細聽我說話,別讓這些可賀敦人覺得不對。”</br>
    這是個女聲,話也是用漢語說出來的,整個隊伍中女人就只有兩個,會說漢語的是何人自然一聽就知道。</br>
    他代表蕭圖南迎親的時候,青瞳的西瞻話還停留在只能聽懂,說起來還詞不達意的地步,烏野和當時隊伍中的阿蘇勒就一直用漢語和她說話,學習漢語是都城聘原附近貴族才有的習慣,海藍珠卻是不會的。</br>
    烏野心中一緊,借著擺弄車輛位置的工夫靠右走了一步,頭卻沒有回。</br>
    “海藍珠不對勁,她身上的衣服不是廝殺中弄壞的,而是故意撕破的!頭發(fā)也是自己打散的!”</br>
    青瞳一直說的是西瞻話,此刻驟然說起漢語,她身邊長了一雙大眼睛的裨將,不知道她搞什么鬼,聽是聽不懂的,但是振業(yè)王交代他看住青瞳,他看住便可,于是把一雙牛眼越發(fā)瞪得大了,牢牢地和青瞳對視。</br>
    烏野大驚,強忍著想猛然轉(zhuǎn)頭的沖動,似乎漫不經(jīng)心瞟了七八步之外的海藍珠一眼,他也是貴族出身,雖然是軍人,卻也有好幾個妻子了,對女人寬衣散發(fā)之事并不陌生。只是男人天生粗心,又是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沒有注意到,經(jīng)過青瞳這一提醒,便立即發(fā)現(xiàn)的確不對。</br>
    “你裝作很著急,去隨便問她一句——馬匪大概多少人?王爺只帶了五百人,需不需要率兵接應(yīng),看她怎么答你。”</br>
    烏野片刻之后回來,臉色輕松了不少,道:“她說,馬匪人數(shù)應(yīng)當不到五百,因為他們兵器上吃了虧,才敵不過,王爺一定能打勝,不用接應(yīng)。”</br>
    “烏野!”青瞳面色大變,“他去了多久?能不能追回來?”(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