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復(fù)仇
段寒衣將珉兒送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br> 陳家人昨夜雖然也發(fā)現(xiàn)了孩子沒在家,不過他們都清楚這孩子總喜歡往他叔叔那里去,所以珉兒一夜未歸,他們也不是很擔(dān)心。</br> 倒是看見段寒衣帶著人回來的時候,還關(guān)切地問了句:“今日怎么不是無名先生將人送來?”</br> 陳家人都是普通人,在這藏冥界里艱難地活著,他們夫妻一直沒有孩子,是無名見兩人性子都好,哪怕生活貧困也不改樂觀天性,才將珉兒送給了他們。</br> 而且與珉兒一起留下的,還有當(dāng)初無名身上僅存的靈石。</br> 陳家人本想拒絕,但無名則表示有了這筆靈石他們?nèi)瞬拍苓^得舒服些,這些靈石留下,也那讓他侄兒吃得好一些。</br> 如此勸說了一番,陳家人才終于收下了靈石。不過后面他們也的確都將靈石用在了珉兒身上,畢竟珉兒一次次送過來的湯和食物,每一樣都是要錢的。</br> 生怕段寒衣誤會了自己話里的意思,陳家夫妻立刻解釋道:“我們也不是想打探想無名先生的行蹤,只是珉兒實在想他的叔叔,我們夫妻倆在藏冥界也無親無故,就想著要不我們四個一起住著算了。”</br> 他們倒是沒有什么壞心思,只是兩個人的日子還是有些孤單,幾個人住在一起,大家相互之間也有些照應(yīng)。</br> 段寒衣聽著他們的話也是一愣,不過他很快回答:“這事兒我還要回去問問無名的意思,不過你們放心,珉兒既然已經(jīng)給了你們,你們以后就是他的爹娘,哪怕是無名也沒資格將他奪走。”</br> 陳家男人連忙擺手:“我們沒那個意思,無名先生是珉兒的叔叔,我們不會叫他們分開的。”</br> 段寒衣笑笑沒說話,分開不分開這事兒,可不是他們說了算的,而是無名自己說了算啊。</br> 已經(jīng)將人送到了,段寒衣就準(zhǔn)備離開了。</br> 只是他剛邁出一步,珉兒就抓住了他的衣角:“我叔叔會沒事嗎?”</br> 珉兒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面前這個從老者變成青年的人,不過這么幾年相處下來,他已經(jīng)對段寒衣十分熟悉了。</br> 段寒衣抓著珉兒的手,十分認(rèn)真地回答:“會的,他會平平安安回來見你的。”</br> 這是段寒衣對江灼雪的自信,他的卜算可不在他師父之下。既然都說了桑瓔兩人是他們的貴人,貴人出手又怎會有差錯呢?</br> 這么想著,段寒衣抬手摸了摸珉兒的頭,語氣也越發(fā)篤定了:“放心吧,等時間到了,你叔叔就會來見你了。”</br> 珉兒這個年紀(jì),對于大人的話有著一種天然的信賴。聽見段寒衣這么跟他保證,他立刻就信了,乖乖讓陳家夫妻握著自己的手,對著段寒衣說了再見。</br> 段寒衣最后看了他一眼,隨即轉(zhuǎn)身離開。</br> 他與珉兒,恐怕沒機會再見了。</br> ……</br> 藏冥界的夜又一次降臨,在與閔家齊名的春回城宋家府邸里,宋氏的家主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br> 他抹了一把額間冒出的汗水,腦中不斷閃現(xiàn)出夢里的畫面。</br> 還是在這座府邸,但主人卻是另一戶人家。他夢見自己的屠刀毫不留情地落到府中人的身上,也夢見那個還懷著孩子的夫人跪在地上祈求自己放過她的家人。</br> 對了,還有那個曾經(jīng)養(yǎng)尊處優(yōu)、肆意瀟灑的少年,在被兄長救走之前是怎么怨恨地看著自己,說他一定會回來報仇。</br> “夫君,你怎么了?”侍妾察覺到了宋家主的動靜,睡眼朦朧地看了過來。</br> 可此刻的宋家主哪里還有心思和侍妾溫存?這些陳年舊事,早在他借著覆滅楚家的機遇得到了楚家全部財富,并以此發(fā)家之后,就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br> 只是為何今日,這些往事會突然出現(xiàn)在夢里呢?</br> 宋家主覺得有些不對勁。</br> 他沒有理會嬌美侍妾的挽留,而是披著外衣起身下床。侍妾見狀還以為家主這是要往其他侍妾那兒去。</br> 家主留宿到半夜忽然離開去了別人那里,這消息要是傳出去了,明日她還怎么見人啊。</br> 侍妾顧不得多想,也披著衣裳跟了出去。</br> 好在宋家主走的并不快,輕易就讓她追上了。看著宋家主在院子門口停下的身影,侍妾心中一喜,連忙上前想要說些什么將人留住。</br> 只是等她剛走出院門,早已預(yù)備好的話卻直接卡在了嗓子眼兒里。</br> 濃郁的血腥味兒猛地?fù)溥M了她鼻腔里,那些倒在院子里的尸首,分明是他們家的護院!</br> 侍妾不受控制地癱倒在地,她想要尖叫出聲,但張了張嘴卻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br> “你是何人,竟敢闖進我宋府?!”宋家主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顫抖,他厲聲沖著面前身披黑袍的人怒吼著,心下卻在盤算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距。</br> 宋家主是個惜命的人,早年間他靠著不光彩的手段發(fā)了家,還字成名之后清理掉了所有知道他不堪過往的人。</br> 而受從前楚家的影響,宋家主也給自己請來了不少厲害的護衛(wèi),保證自己不會步楚家的后塵。可即便如此,面前這個黑袍人也依舊闖進來了。</br> 在他問完之后,黑袍人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宋府?這里不是楚府嗎?”</br> 只這一句話,就讓宋家主頓時變了臉色。</br> “你是誰,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是誰?”宋家主驚叫著質(zhì)問道。</br> 黑袍人的兜帽被他扯了下來,一張和記憶中相似又不相似的臉出現(xiàn)在了宋家主面前,那一刻宋家主竟然有一種“果然還是來了”的塵埃落定之感。</br> “果然是你,你想回來復(fù)仇?可你別忘了,曾經(jīng)我能叫你們楚家覆滅,如今你單槍匹馬而來,我同樣也能讓你死!”宋家主大聲對著面前男人咆哮著,想要借此來消除心中的恐懼。</br> 他的毒術(shù)在這些年沒有太大的進展,但用來唬人卻是綽綽有余。</br> 腥臭的毒霧自宋家主手中噴涌而出,宋家主怒喝一聲,就朝著黑袍人沖了上去。</br> 侍妾竭力地想看清楚兩人的動作,但毒霧已經(jīng)將他們籠罩。宋家主的毒霧也不全是浪得虛名,甫一彌漫開來毒霧的所到之地就都發(fā)出了滋滋被消融的聲音。</br> 侍妾害怕極了,她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心地躲回了院子里,還下意識關(guān)上了院門。</br> 等外邊的毒霧散開之后,無名身上的袍子已經(jīng)破爛不堪,他的臉上和身上全是利刃留下的傷痕,而宋家主卻已經(jīng)跪倒在他面前了。</br> “求你,我求你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貪圖富貴算計你們楚家,我把所有的一切都還給你,我把這座宅子也還給你。你放過我好不好,你放過我好不好?”宋家主的雙腿已經(jīng)被打斷,他扭曲著臉伸手想要抓住無名的衣裳。</br> 但無名退后了一步,絲毫不給他纏上自己的機會。</br> 他歪著腦袋,欣賞地看著宋家主如今的慘狀:“當(dāng)初我母親就是這么跪在你面前求你的。但你并沒有放過她,還讓人剖開了她的肚子。”</br> 無名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但宋家主卻在其中聽到了冷意。</br> 他趕忙給無名磕頭求情:“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是人,我是混蛋。你放過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的夫人也懷孕了,我馬上也要當(dāng)?shù)耍俏宜懒耍@一大家子人就活不下去了呀!”</br> 宋家主哭的涕泗橫流,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敗的這么干脆,更沒有想到當(dāng)年那個無助的少年如今竟然煉成了一具百毒不侵的身軀。若是早知如此,他當(dāng)初就該請來更厲害的護衛(wèi)才是!</br> 只是后悔已經(jīng)晚了,這個惡鬼已經(jīng)來到了他面前。</br> “你宋家的孩子如何,與我楚家人有何關(guān)系呢?”無名輕聲回答。</br> 一陣鐵具摩擦的聲音慢慢傳進了宋家主耳朵里,他抬頭看過去,面前的男子已經(jīng)抽出了腰側(cè)的長刀。</br> 恍惚間,宋家主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br> 仿佛也是在這個院子里,仿佛也是這個場景,不過舉刀的人是他,而跪在地上祈求放過的卻是另一個男人。</br> 他將自己懷孕的妻子和小兒子護在身后,臉上的紅紋猙獰又可怖。</br> 但是宋家主沒有留情,他知道這是自己崛起的機會。而此刻,無名也沒有留情。</br> 噗嗤一聲,躲在小院內(nèi)的侍妾堵住耳朵顫抖不止,她知道,宋家要完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