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廖宋討厭無常,所以她習(xí)慣了盡量安排好一切,在一切發(fā)生之前。
獨這件不行。
她本來沒打算留下,裴云闕靠在門框上,問她,你想嘗嘗我買的零食嗎,我覺得你會喜歡的,買了以后一直放在這。
她本來打算吃完就走的,結(jié)果裴云闕把游戲打開了,廖宋偶爾空閑的時候最喜歡玩的,塞爾達(dá)傳說。
她其實已經(jīng)通關(guān)了,本來打算打半小時就跑路的,再晚都不用回去了。
可事實證明,不管晚不晚,都回不去了。
一開始是坐在地毯上,裴云闕換了居家服,跟她一起靠著懶人沙發(fā),負(fù)責(zé)投喂專心致志的廖宋和觀戰(zhàn)。
他彎腰拿茶幾上的飲料,氣泡水倒進玻璃杯,扔了幾個冰塊進去,轉(zhuǎn)頭要遞到她跟前。
結(jié)果不知道怎么,動作忽然停住了。
廖宋余光知道有水喝了,但遲遲沒來,她微蹙了蹙眉,剛分心往旁邊掃了一眼,唇就被堵上了。
裴云闕是一時沖動,可一沾上,淺嘗輒止的心思也就變了。
互相試探的吻很快就變了味,他們要的不止于此。
糾纏間仿佛要把對方吞吃入腹般,誰也不肯后退。
廖宋的手也不安分,手心下溫?zé)岬募∪饩€條觸感真不錯,她沒忍住,輕笑了下。
吻的節(jié)奏被打亂,她腰被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裴云闕貼著她有三分惱:“能認(rèn)真點嗎?”
廖宋把笑憋回去,靠著他耳廓扔了句:“不是想夸你么?弟弟你練得不錯。”
這個稱呼裴云闕不大喜歡,她也能感覺出來。
這間高層公寓是大平層的戶型,屋內(nèi)的燈是智能聲控,就在她話音剛落的當(dāng)口,有兩三盞恰好暗了下去。光影流動間,裴云闕的五官線條越發(fā)顯出懾人的美來,黑眸中似乎漾著水,又燃著焰。
廖宋愣在原地,陷在柔軟的毯子里,腦海里有那么一根弦,完全、徹底地崩斷了。
一發(fā)不可收拾。
……
……
她身后是昏暗的燈光,面前是夜色中的高樓塔尖,整個世界都在她的視界中晃動。但是她無暇顧及,遠(yuǎn)方的所有都與她無關(guān)了。廖宋能占有的所有,就是這一方熊熊燃燒的火,在他們身上同時燒了個凈。
但丁講他去地獄,看到第二層是犯淫|邪|罪,叫理智壓倒欲望的罪人,他們終日被暴風(fēng)卷的到處飄蕩,刮到無邊懸崖邊,忽上忽下,直到永遠(yuǎn)。
模模糊糊間,廖宋想到了這一層,突然扯著唇角,輕笑了笑。
他們就是火處逢生的靈魂,要罰便罰吧,去他媽的。
結(jié)束以后,廖宋累得指尖都抬不起來,裴云闕把她抱去洗澡清理,小心地把她放在大床中間。她是習(xí)慣自己睡的人,睡起來一個人趴成大字,只恨手腳沒長成兩米似的。
他手掌撐著床沿,垂眸望著廖宋,幾乎是有些貪婪的凝視。
裴云闕自己能分辨,那愛并不是全心全意的愛——不是一個健全的人,能捧出的一顆完整的心。她是用自己的一個部分,填進了他。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她一路走一路丟,這個世界一遍遍的辜負(fù)她,她還是能秉著那么赤誠直白心,與它坦坦蕩蕩的,交上一回手。
即使失望到底,也不墜到懸崖里。
裴云闕突然驚醒,他很快站起身來,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間。
站在陽臺上,他摸出從廖宋那順的煙。
隔著玻璃,能看到對面鋼筋鐵骨的高樓大廈,塔尖直入天際。裴云闕仰頭望了一眼,手機便不要命的響起來。
現(xiàn)在是凌晨五點十分,即使是董事會和那群高層,也不會變態(tài)到這時候給他來電話。
裴云闕等了好一會兒,等到快自動掛斷了,才接起電話。接起電話的那秒,他把煙也飛快摁滅了,好像煙能聽見什么似的。
他要不接,程風(fēng)致會一直打,打到他接為止。
“人撈回來了?”
對面的聲線冷而疲憊,跟平時插科打諢的時候相去甚遠(yuǎn)。
裴云闕:“你是不是年紀(jì)大了,喜歡說廢話?”
他嗓音里帶著點雨散云收后的微啞,程風(fēng)致都聽出不對,頓了一秒:“……你那還有人?”
那個語氣里的陰沉,百分之八十都是你他媽還有時間過性|生活的怨念。
裴云闕懶得搭理他,截住了這個話題:“我問你,盛家怎么會參與進來?跟你那后面的——有什么關(guān)系?他們的風(fēng)氣就是這樣?用完的棋子當(dāng)醫(yī)療廢物扔了?”
程風(fēng)致很輕地嗤笑了聲,聲線是抓不住的虛無縹緲,又帶著長輩的威壓。
“怎么?害怕了?正義感發(fā)作?我這不是讓你把人帶回來了。”
這回輪到裴云闕沉默了。
幾秒后才道:“如果是我,我不會讓盛家參與。要讓一個人不知不覺永遠(yuǎn)消失,有無數(shù)條路。盛家專產(chǎn)的蠢貨,特長是——”
裴云闕講話慢條斯理,低而冷地輕笑:“選出其中最爛的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