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霜華凈碧空
劍氣所指,有雷霆萬鈞之勢,那名軟甲劍士被重創(chuàng),飛出去好幾丈遠,而且不偏不倚,恰好摔倒在雪國公主身前的空地上。
只能說,之前他有多裝叉,現(xiàn)在就有多狼狽。
這一幕看得清涼山眾弟子拍手叫好,白楓一招擊敗軟甲劍士大快人心,而掌教看著平臺之上,被白楓用劍鞘捅壞的青石板卻心痛不已,低聲埋怨道:“你說你,別人裝酷就算了,你也裝酷,不知道我的大理石地板有多貴嗎!”
這邊小蓮則是擺了擺手,然后出來兩個人把那軟甲劍士拖到后邊。她自己抬眼看了看清涼山大弟子白楓,而白楓站立于場上,也傲然看著雪國一眾來客,似乎在等接下來的對手。
“公主,我去。”小蓮十分熟練的從身旁軟甲劍士背后的劍鞘中抽出白色長劍,欲上石砌平臺。
雪國公主羽清清出手攔下小蓮,她緩緩起身,用一種很溫柔的女兒嬌態(tài)輕聲低語:“劍南道有些悶熱,我不喜歡這里,還是我來吧,早些了結(jié)就能早些去到長安,見我的沈姐姐。”
雪國公主不像別人都是縱越飛上場中,一展輕功造詣,也算是賣弄吧。她一步一步不緊不慢走過去,身姿曼妙,步履輕盈,衣袂揚起,空氣中都是這幫老道們幾十年不曾聞過的女兒體香,她要讓那些牛鼻子老道看著她一介女流纖纖身形悠然而入,她要那些自恃清高的道士們看著這天地間最潔凈最無瑕的璧人一步一步擾亂他們的道心,她走出的每一步,都要教那些道門弟子寸心大亂。
踏上石砌平臺,羽清清解下了她的白色面紗,同時也望向白楓,“白楓,好名字。”
白皙無暇,梨渦淺笑,新夏菡萏也不過如此。白楓看的入迷,一時間不知所措,仿佛進了虛空幻境,此時此刻他的世界唯有眼前良人,人說目若清水,而在白楓看來,她的眼想必是那天上三千弱水里最清澈的一泓;人說嘴似櫻桃,而她的唇想必是那二月桃花瓣上最粉嫩的紅。
從白楓到宋青竹,再到眾弟子,所有人,是所有的人,望著這位從遠方來的伊人如癡如醉,如夢里千回百轉(zhuǎn)不愿醒,特別是離得還算近些的白楓,面對這位女神仙,一時間劍沒了劍意,人沒了思緒,呆在那里,眼中只有的是雪國公主的倩影。
“小女羽清清,討教一下清涼山的劍意?”
沁人心扉如鶯燕歌聲的嗓音催醒眾人,白楓恍惚了一下,十分客氣地從嘴里吐出來一個字:“請!”
白楓單手持劍,卻在劍中注入真氣,劍身白氣游走,他舉劍刺出,身形疾射而去。羽清清右臂伸出,一連串的無柄銀白小劍從她手心前方憑空而出,十分凌厲的射向白楓。
幾位老道看著這一幕驚訝的睜大了那平時慵懶舍不得睜開的大眼,愕然贊嘆:“這個女娃娃,就到了五境?”
不錯,那一排憑空而出的無柄小劍就是從羽清清自身的域境喚出來。
一排約有六把無柄小劍分開射向白楓,白楓立刻一劍擋下兩把,側(cè)身再躲去兩把,卻還是有兩把向他下盤攻來,只見白楓縱越而飛,躲開之際,在空中俯沖又以劍刺向羽清清,這次他以真氣護體,一圈白色劍氣繞體而生。
白楓身形直射而去,短短幾丈之間,他以人為劍,人劍合一,強大劍氣破風殺來,外圍的眾人都覺得這氣場分外森寒,不明狂風呼嘯在場中。但雪國公主羽清清佇立原地不為所動,十分淡定的看著白楓舉劍刺來。
一丈!
一尺!
一寸!
千鈞一發(fā),劍到眼前,她終于抬起手來,手掌輕輕上拂,一把巨劍從石砌平臺上突然冒出,橫立羽清清面前,白楓似乎沒能預料,撞了個滿懷,他的劍撞擊在寬有三尺,高達十多尺的巨劍上,迸裂火花的同時,白楓所用真氣全被巨劍抵消,他的氣力也被散開,這就如同雞蛋以高速撞在石頭上一般沒有差別。
眾人只得啞然,這是何等的實力,這真的就只是五品上清境的一介女流?
掌教旁邊的老天師在一旁赫然睜開雙目,暗自提動真氣打開道家秘術陰陽眼,以陰陽眼觀之羽清清,但一番窺探下來老天師心生疑惑:這并無差別啊,與普通五境強者相比只是氣海更涌,真氣更純,但……那是什么?
老天師察覺出了不對勁,在那姑娘的身上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羽清清伸出右手手指在那巨劍劍身輕輕彈了一下,巨劍又沒入平臺消失不見,實則是回了域境。巨劍收回,羽清清看著四肢被震的酸痛的白楓,溫柔一語:“我還是早點出手,省的你再難堪下去。”
說罷,羽清清背生雙翅,一雙銀色的翅膀舉步生風,那一片片銀色羽翅仔細一看像極了她剛才出手的小劍。
“是,是,真的是它?”老天師暗自驚奇,心里一陣慌亂。怪不得他用陰陽眼看到羽清清后背肩胛奇異無比,原來背生雙翅才是她的秘密,那才是她的本命武器,亦是這世間最精悍無比的武器。
沒有之一!
碩大的銀色雙翅揮舞起來,羽清清上升至半空,眾人像觀女菩薩一樣望著這位仙子,她傲然俯視眾人,特別是看著白楓時,竟生出了本不該有的憐憫神情,“可惜了,孤傲無雙的年輕道士,自以為深諳劍術,天縱奇才,可惜你遇到了我!”
看著此時的羽清清,白楓莫名感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他為自己打氣道:“人言,蜀道難,難于上青天,我不懼那蜀道,亦不懼天道。你縱有絕世武器傍身,但我本命劍在手,自無畏天下!”白楓鼓足信心,以劍置于身前,閉目念決,劍訣催動,本命劍周身緩緩綻放藍色光芒,光芒漸盛,他雙手合十指向劍身,再雙手分離,那劍赫然分裂為十把一模一樣的劍,盡皆指向羽清清。
“雕蟲小技!”羽清清不屑一顧,她催動念力,后背上那銀色翅膀最外圍的羽毛脫離開來,紛紛變成一把把銀色短劍,無柄的無數(shù)把短劍出鞘一般射向天際又從高空激射下來,這漫天劍雨猶如霜華凈碧空!
白楓急忙催動本命劍,分身為十的本命劍出手,與那無數(shù)把短劍相撞,短劍竟困住了十把寶劍,短劍與白楓的本命劍撞擊,同時泄力,跌落下去的時候消失不見,最后一把白楓的真體本命劍也毫無懸念的被羽清清羽毛變成的短劍撞擊,跌落到地上,摔得是鏗鏘作響。
白楓大驚失色,但他來不及懼怕,那無數(shù)把短劍紛迭而至,情急之下,白楓左右移形換位躲去攻擊,一次翻身之時他趁機喚醒本命劍,右手抖動一下將劍召回手中,抵擋來勢洶洶的短劍。
眾人看的為白楓捏了把汗,但羽清清沒有耐心再耗下去了,她身子輕顫,再抖雙翅,一邊一把長劍從羽翅分離,刺向白楓。
白楓后翻退出好幾個身位,同時引動周身真氣,灌輸劍體,形成劍氣,以劍氣對抗飛來兩把長劍,一把長劍從側(cè)面劈來,和白楓本命劍抗衡之下,削去白楓本命劍的藍色劍氣,接著另一把銀色長劍徑直刺來,白楓勉強以劍對劍,卻被對方的強大劍氣隔空擊飛,他直接摔到好幾丈外,七葷八素是迷迷糊糊。
幾位老道士雖貴為清涼山的長老,可這畢竟是他們道觀最有天賦的劍道天才,眼瞅著白楓摔了個口鼻流血五臟該裂的都裂了一遍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們也就顧不上其他,趕忙去攙扶白楓,而掌教再也忍不下去,縱身便是越上平臺。
掌教陳墨多年修道,自窺上清之巔,有江湖人言,陳墨的爛柯手,橫掠之地皆腐朽,真玄以下無視境界!
“我已經(jīng)好些年沒有動過真氣了,今日竟被一個剛出世的姑娘逼的出手,可笑,可笑!”陳墨不作猶豫,直接提動八分力道,雙手在身前劃出太極,拂袖推掌,爛柯手一擊重掌便是攻向懸浮半空的羽清清。
隨著掌風而動的是天地變色,狂風呼嘯,強大掌風像刀像劍像猛虎出籠涌向那白凈無暇的璧人。
羽清清雙手環(huán)抱胸前,背后雙翅反過來護住周身,抵擋那道掌風。眼見八成力道的掌風都被那對銀色羽翼抵消,陳墨雙手盡出,左右各是一掌打出,滿滿的都是九成的渾厚內(nèi)力,這兩掌過去,哪怕是百年松柏也會化為朽木了吧。
但是羽清清這次卻沒有擋,而是伸展雙翅,再由那雙翅生出了數(shù)把小劍,這次不同的是無數(shù)把小劍匯聚而成一把銀白色的,劍柄處有羽翼形狀的長劍,雙翅一揮,長劍便破空而來,劍光所指,已然是破了兩道掌風,眼看就要逼向清涼山掌教陳墨。
陳墨后撤半步,提動真氣,以掌迎劍,兩人隔了一尺,劍對掌,卻是內(nèi)力的僵持對拼。
所有人都睜大雙眼看著兩位上清境高手對決。
他們瞪大了眼不舍得眨眼,只為最精彩的剎那……
風云際會的清涼山,這一日終是被人們銘記了下來!
白云游蕩空中,朝陽撫慰人間,長安繁華,西市喧鬧。
這一日,人們早早趕來那懷遠正街東頭的小三樓檢閱臺上,白面書生客張居庸痛飲大杯清茶下肚,感覺頗為爽口。他面對臺下泱泱眾人,開口只道:“天地變色啊,那位雪國來的姑娘一人攪動了清涼山上幾十年也不曾變過的風云,只記得她下山時,山花含羞,一路風塵不敢沾染其身!”
是的,那天,他們沒有談判,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到了傍晚,雪國公主下山時,她的馬車里一個精致的匣子中放著那本十四秘書。
而翌日起,清涼山便閉觀不見外客,掌教陳墨入后山閉關修道,再不問紅塵俗事。
此后經(jīng)年,怕是江湖上再難有清涼山的什么消息了。
這一戰(zhàn),清涼山未敗,因為那位風光霽月、武力深厚的老天師還未出手。但雪國公主算得上小勝,因為她一人便叫這座壓了中原江湖幾百年的清涼山亂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