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姑娘心善
楚婈的話落后,屋內(nèi)陷入了長久的沉寂。
傅珩盯著她不出聲,楚婈也不著急,默默的等著。
姑娘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立著,身形纖細(xì),溫婉乖巧,但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卻暴露了主人的忐忑。
若是以往,傅珩早已冷臉拒絕。
偌大的攝政王府還報答不了一個姑娘的恩情么,實在不成把命還回去就是。
但現(xiàn)在...
傅珩抿緊唇瓣,為何他心跳會如此快。
還有絲絲...雀躍?
難不成,他是真對人家姑娘見色起意,不是,一見鐘情了?
那,他該答應(yīng)嗎?
傅珩抬眸對上那雙光明坦然的秋水霧眸,而后微微一怔。
不對,不是他答不答應(yīng)的問題,而是人姑娘在要求他報恩!
這個要求并不違反律例。
他是攝政王,怎能言而無信。
既然姑娘說了救命之恩當(dāng)以身相許,他就得遵循承諾。
“好。”
楚婈見他久久不語,以為會被拒絕,卻沒想竟會聽到一個如此干脆的答案。
短暫的愣神后,楚婈朝傅珩微微頷首屈膝,略帶著女兒家的嬌羞。
“如此,待公子傷好之后,我再稟報父母。”
說完便折身踩著輕盈的步伐快速出了屋子。
傅珩微微歪了歪頭。
此時才知害羞?
江南姑娘著實有趣。
而回到寢房的楚婈,哪還有剛剛的半點嬌羞。
她唇角噙著淺淺的笑容,眼里好似泛著光。
這么好騙,未免太傻了些。
還是說只是因為失憶了...
楚婈突然有種罪惡感:“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欺人失憶,有些不厚道。
清和翻了個白眼兒:“不過分,救命之恩,該當(dāng)以身相許。”
楚婈想了想,點點頭。
“恩,也是,合該如此。”
清和:“...”
聽不出來她說的是反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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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之南原本是要一早就去瞧瞧自家女兒帶回來的人是個什么底細(xì),可前腳才出了院子,下頭便有人來報,出了大事。M.XζéwéN.℃ōΜ
昭河府尹王良死了,被抹了脖子,一招致命。
尸首只連著一半,血流了一地。
楚之南當(dāng)時就震驚了,這死法,怎么聽著竟有幾分些熟悉。
待他著急忙慌趕至昭河府衙時,才猛然想起熟悉在哪里。
半年前京中那幾樁案子,可不就是這個作案手法么!
“大人昨日午時便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吩咐不許人送飯,也不準(zhǔn)人靠近,下人以為是大人近日為了災(zāi)情勞心費神需要休息,都不敢前來打擾,直到今兒早上,粗使下人進(jìn)來打掃院子見著自大人房里溢出來的血,才發(fā)現(xiàn)出了事。”
朝楚之南稟報的是昭河府衙長吏程忠。
事發(fā)之后,程忠便第一時間將消息送往京中,因如今昭河情況特殊,本就已經(jīng)兵荒馬亂,府尹大人又在這緊要關(guān)頭出了事,更是一團(tuán)亂麻,他便又給最近的洬江府衙遞了消息。
楚之南隨程忠去看了眼王良的尸首。
那前去報信的衙役并沒有說完全,不止尸首只連著一半,還有四肢皆被挑斷了筋脈,慘的確是慘,多看一眼都瘆的慌。
“仵作已經(jīng)驗完尸,推測大人死的時間應(yīng)是在昨日午后,嗐,也怪我被事情絆住了,要是那時候去瞧一眼,說不定...”
“說不定,你此時也擱這兒躺著了。”
楚之南放下白布打斷程忠的話。
程忠一滯,只覺后背一涼,沒再說話。
楚之南嘆了口氣,這便是所謂的惡人自有惡人磨?
多行不義必自斃,也不知這王良又做了什么惡,讓人恨到這般地步。
楚之南又去案發(fā)現(xiàn)場看了,滿地的血紅,簡直駭人。
“報去京中了么。”
“已經(jīng)報了。”
這么大的事,絕無可能壓得下來,況且這可是一城府尹大人,只能報給上頭派人來查。
而眼下,這卻并不最緊要的。
“朝廷的賑災(zāi)糧這幾日應(yīng)當(dāng)能到了吧。”
提到此處,程忠更是一臉苦色。
“大人有所不知啊。”
程忠將楚之南帶到隱秘之處,才謹(jǐn)慎道。
“楚大人,出大事了。”
楚之南一驚,還能有比眼下這情況更糟糕的事?
“上頭這次派來的賑災(zāi)的是攝政王。”
楚之南對此事倒是有所耳聞,遂道:“攝政王年少有為,文武雙全,由他來治理此事,這是好事啊。”
要是派個弱不禁風(fēng)的文臣來,才真是要了命吧。
程忠重重嘆了口氣,愁眉苦臉道。
“原本這的確是好事,可是...”
程忠謹(jǐn)慎的望了眼周圍,湊近楚之南輕聲道:“攝政王遭暗殺,失蹤了。”
“什么!”
楚之南驚的瞪大雙眼:“誰那么大膽子敢暗殺攝政王!”
“大人,您可小點聲。”
程忠左右望了眼急忙道。
“如今災(zāi)區(qū)百姓都知道攝政王要來,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情緒,這要知道攝政王如今生死不明,幾個災(zāi)區(qū)還不得翻了天。”
楚之南的神情這才開始沉重起來。
“賑災(zāi)糧呢。”
原本只要等到朝廷京官一到,這事便能逐漸平定,可如今攝政王失蹤生死不明,府尹又遭暗殺,昭河的情況可是愈發(fā)危急了。
“賑災(zāi)糧與太醫(yī)走的水路,明日便能到。”
這大概是目前最好的消息了,程忠嘆了口氣道:“攝政王身邊的人是昨夜到的,領(lǐng)頭的原大人是攝政王的心腹,一行八人走的陸路,如今只剩下四人。”
“好在這位原大人有攝政王的令牌,若真出事,或許能管用。”
楚之南聞言也松了口氣。
“只要賑災(zāi)糧能按時到,應(yīng)當(dāng)出不了大事。”
“王大人被暗殺一事可有傳出去?”
程忠搖頭:“這緊要關(guān)頭哪敢將這事傳出去。”
這也正是楚之南的意思,如今昭河幾個災(zāi)區(qū)已亂成一團(tuán),城中也是人心惶惶,不論王良生前有無作為,好歹也是府尹大人,就算當(dāng)個吉祥物,也能起點震懾作用。
正思索著,卻見程忠突然跪在他面前,正色道。
“小的知道如今昭河就是一個燙手山芋,但小的人微言輕,自知無法撐到朝廷新的旨意下來,小的請求楚大人能助一臂之力,幫助昭河度過此次難關(guān)。”
楚之南微微一怔,遲疑了片刻才嘆了口氣將人扶起來。
“倒不是我不愿,只這事牽連甚廣。”
朝廷有朝廷的律法,各地方官員最忌諱越俎代庖。
“小的知曉大人所憂,可眼下這情景,大人也看見了,群龍無首,一個不慎就要出大亂子啊。”
楚之南也確實做不到不管百姓死活。
攝政王失蹤,王良也死了。
等朝廷再派人下來,還不知是什么時候。
“罷了罷了,事急從權(quán),只愿能快速將此事平定下來。”
程忠一喜,連忙又是一拜。
那留紙條的人,可真是幫了大忙了。
隨后程忠緊急召了府衙里勉強(qiáng)還能主事的到大堂議事。
自然也通知了原青巒。
這一商議便是整整一日,等各個環(huán)節(jié)落定后,天已經(jīng)徹底暗了。
而這時,王良的案子卻突然有了別的發(fā)現(xiàn)。
府內(nèi)衙役按慣例調(diào)查,竟在王良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條密道。
密道門口還散落著包袱,里頭裝的全是銀票,還有一張改名換姓的路引。
眾人相對無言半晌后,一言不發(fā)的各自離開了。
程忠的臉色也難看得很。
大人這擺明了是要跑路啊。
若是沒有被人暗殺,此時,他們的大人恐怕也不見蹤影了。
楚之南冷哼了聲,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也不知那位替□□道的仁兄是何方圣神,簡直是大快人心!
楚之南回府時已經(jīng)夜深了。
因楚之南突然被叫走,楚夫人不放心硬是守到半夜,見著人回來了才安心。
“夫人怎還不歇息。”
“你急匆匆的出去,又回來這么晚,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之南攬著楚夫人走向床榻,輕聲道:“是出了些事,明兒再同夫人說,先歇息吧。”
夫人膽小,大半夜說那血腥的,怕是能嚇得一夜睡不著。
而次日,當(dāng)楚夫人知道發(fā)生了命案后還是嚇得不輕,楚之南還特意讓廚房煮了安神湯送來。
這事兒府里的幾位主子很快便都知曉了。
楚婈彼時正要去瞧傅珩。
姑娘臉色發(fā)白,眼里泛著水光,腳步還略顯慌亂。
傅珩頓了頓,這是被嚇著了?
果然,只見楚婈坐在床邊的矮凳上,身體微微向前傾,小聲道。
“昭河發(fā)生命案,府尹大人被人殺死了。”
聲音微顫,驚慌如兔,瞧著格外惹人憐惜。
傅珩不動聲色的將身子往外挪了挪。
“別怕。”
楚婈本是存了試探之心,卻沒想他竟是這般反應(yīng),頓時就愣了楞。
她昨日回去細(xì)想后,總覺得他這失憶來的太蹊蹺。
昨日她剛進(jìn)屋那會兒他看她的眼神,可不像是一個失憶的人該有的眼神。
而楚婈這模樣落在傅珩眼里,便以為是真的嚇狠了。
“定是那府尹大人做了不該做的事,才有了此劫,姑娘心善,自不會遇上這等事。”
“所以不必害怕。”
楚婈眼中水光瀲滟,沉默片刻后輕輕點了點頭。
她垂首望著交疊在腿上纖細(xì)干凈的手指,她心善么。
那王良可是求了她許久她都沒有心軟呢,不僅如此,她還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冷眼看著他絕望的在地上蠕動的樣子。
就像當(dāng)年,他們一家三口被逼至懸崖,母親抱著她,那般的絕望,無助,悲慟。
“我應(yīng)當(dāng)是會些武功,雖眼下還不知功力如何,但定會盡全力保護(hù)姑娘。”
傅珩不是個會安撫人的人,但見面前的人那般害怕,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點什么。
楚婈心中翻騰的燥意在這句話后突然平息了下來。
她抬頭看著傅珩,抿唇一笑。
似是在說,你如今連床都下不了,還怎么保護(hù)人。
傅珩一滯,她這是在嫌棄他。
第一次被人嫌棄的攝政王,肉眼可見的不開心了。
“好,我等你保護(hù)我。”
攝政王剛板起來的臉頃刻間又柔和了下來。
“嗯。”
接下來兩人便相對無言,一種古怪的氣氛縈繞在屋內(nèi)。
好半晌,楚婈才又開了口。
“我叫楚婈。”
聲音又軟又柔,聽的人酥酥麻麻的。
傅珩手指動了動,壓下心里那股躁動。
“你可有想起你叫什么。”
傅珩皺了皺眉,好半晌后故作沉思道:“昨夜夢里,好似有人叫我夢洲。”
楚婈跟著輕輕念了一遍:“夢洲,原夢洲。”
“很好聽的名字。”
就是不知道真假。
她又不能跑到他的夢里去看,是不是真有人這么叫過他。
傅珩輕輕嗯了聲。
他也覺得好聽,可那人偏不喜歡。
說什么像個姑娘家的名字。
楚婈并未在傅珩處久留,只小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她前腳剛走,楚之南后腳便來了。
原早就該來瞧瞧了,奈何事多才拖到了今日。
待見到傅珩時,楚之南當(dāng)場愣住。
傅珩心中一跳,莫非是認(rèn)出他了。
然,正當(dāng)他沉著臉?biāo)妓鲗Σ邥r,卻見楚之南嗤笑了聲,沒好氣道。
“我就說呢,這丫頭怎么會一聲不吭的救了個人回來。”
“合著是瞧你長得好。”
傅珩:“...”
他...應(yīng)該感謝自己長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