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酸楚
葉茗一直抱著手機(jī),不敢合眼,生怕錯過俞緋的回復(fù),然而直到天際破曉,蟬鳴聲此起彼伏的傳入耳里,手機(jī)依然是一片靜默,黑掉的屏幕,透不出一點光。
葉茗反復(fù)檢查了好幾遍,不是沒電,也不是沒訊號,那就是俞緋還沒看見罷!畢竟昨晚傳短信的時候已經(jīng)快凌晨了,俞緋大概睡下了。葉茗這般自我安慰,因為困倦,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依稀聽到響動,似是有人附在她耳邊低語,輕喚她的名字。
俞緋?!
葉茗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眸子里的欣悅在看清眼前人的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染上點點晦暗。
“不歡迎我?”姜楠清楚的看到葉茗眼底的失望,莫名的覺得酸楚。她在等人嗎?很明顯,那個人不會是她!
葉茗斂了心神,支起身子靠坐在床頭,淡笑著說道:“不會,謝謝你來看我,請坐。”
姜楠刻意忽略掉葉茗語氣里的勉強(qiáng),在葉茗床邊坐下,伸手去掀她的被子。
“你干嘛?”葉茗被姜楠突然的動作嚇到,本能的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動作。
“看看你的傷口,昨天你走的時候,血可是流到腳踝了。”姜楠撥開葉茗的手,掀開被子,小心的揭開她膝蓋處的紗布,猙獰的傷口呈現(xiàn)在眼前。姜楠不自覺的皺起了眉,倒吸了一口涼氣,該是傷的多重?
輕輕的觸碰著傷口邊緣淡粉色的肌膚,往傷口處輕吹著氣,她抬頭問道:“還疼么?”
“沒事了。”葉茗故作淡定的搖搖頭,縮回腿,重新蓋好被子。
心底卻是一陣陣的發(fā)毛,那噴灑在傷口處的熱氣讓她覺得毛骨悚然。她和姜楠,除了合作過一部電影以外,其實沒有過多的交集,所以姜楠突然的親昵讓她無所適從。
葉茗的疏離落進(jìn)姜楠眼里,胸腔里匯聚起一團(tuán)氣,下不去,又發(fā)泄不出來,悶悶的難受。她秀眉緊蹙,不滿的問道:“你躲什么?我有那么可怕么?”她以為,她們之間再不濟(jì)也是朋友。這人眼里,果然除了俞緋就看不到任何人么?
葉茗聽出姜楠語氣里的怒意了,想著人家怎么說也是好心來看她,于是在唇角掛上笑容,解釋道:“不是,我怕傷口太猙獰嚇到你。”
姜楠心里勉強(qiáng)好受了點,不過還是從鼻腔里擠出一聲冷哼,傲嬌極的別過頭去不看葉茗,視線掃過門外,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姜楠微微一愣,隨即在唇角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邪魅弧度,傾身俯到葉茗身前,兩人間的距離瞬間變得曖昧不已。
葉茗驚了一跳,又干嘛?她本能的想躲,奈何后面是墻壁,退無可退。
察覺到葉茗的驚嚇和抗拒,姜楠心底又是一陣酸楚,表面上卻是云淡風(fēng)輕的抬手將葉茗垂落下來的發(fā)絲別到她耳后,笑的寵溺:“這樣比較好看。”
曖昧至極的話語飄入葉茗耳朵里,葉茗不受控制的一抖,臉色微白,趕緊往旁邊挪了下身子,拉開與姜楠的距離。
怕姜楠追過來,葉茗想了想,擠出三個字:“太熱了。”
“我去幫你把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低點。”有些事,點到即可!姜楠起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單手按在空調(diào)溫度控制表盤上,狀似不經(jīng)意的往門外瞟了眼,笑容里滿是得意,還帶著點挑釁。
俞緋剛要邁入病房的腳步一頓,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幾乎是落荒而逃。
急促的高跟鞋聲傳入病房里,葉茗好奇的問站在病房門口的姜楠:“有人來么?”
“沒、沒人。”姜楠轉(zhuǎn)過身,笑靨如花。
俞緋坐進(jìn)車?yán)铮p手緊緊的抓住方向盤,因為太用力,指節(jié)泛著黯淡的灰白。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逃,她承認(rèn),親眼見到葉茗和姜楠親昵,好不容易因為臉部表情慢慢恢復(fù)而有了希望的心仿似被一雙無形的手拽住,狠狠往冰水里沉,澆息了她全部的幻想。
她的存在,于葉茗來說,是劫不是緣,可是姜楠不一樣,她至少不會帶給葉茗萬劫不復(fù)的險境!
俞緋疲倦的按按眉心,仰靠進(jìn)座椅里,無力的輕嘆。明明都懂,為什么還是覺得不甘心,覺得憤怒,覺得嫉妒?
搖搖頭,甩開煩亂的心緒,她摸出手機(jī),指尖劃過屏幕,停留在昨晚葉茗發(fā)給她的那條短信上。
小葉茗,如果現(xiàn)在的你是幸福的,又為何想要靠近我,不斷的擊潰我筑起的心墻?
俞緋無力的閉起眼睛,想起顧梓巖對她說的——別忘了她現(xiàn)在對你們的過去一無所知,你那么冷漠,她不見得會死心塌地的愛你!
如今的葉茗,對她是愛,還是單純的崇拜和迷戀?俞緋苦笑,她連這點都無法搞清,還談什么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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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俞緋就跟憑空消失了一樣,短信不回,電話也不接,問顧梓巖,顧梓巖也只說不知道。
葉茗很不安,想了無數(shù)種可能,想她是不是在忙,或者是沒有看到短信、電話。可是,就算在忙,也不至于連回短信的時間都沒有。葉茗煩躁的扯住頭發(fā),就跟要把頭皮扯下來似的。她只覺得整顆心都像是被揪住,如同一根魚刺卡在喉嚨里,怎么都撫不平。她怕了,怕俞緋又再像一年前那般消失不見。
不要,她不想要這樣!她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心,決不允許類似的事再發(fā)生一次。
葉茗顫抖著雙手,滑開屏幕解鎖,撥通了顧梓巖的號碼:“梓巖姐,俞緋姐會不會來開機(jī)酒會?”
“會吧,我早上打過電話給她,她說來的。”
顧梓巖的聲音傳來,驅(qū)散了籠罩在葉茗心頭的陰霾,笑容爬上唇角,止不住的覺得悸動。沒消失就好、沒消失就好············
然而欣喜還沒持續(xù)幾秒,便馬上被黯然取代。俞緋能接到電話,那為什么不回她?
死死的咬住下唇,葉茗的眼眶里緩緩蓄起水霧,委屈、害怕,很復(fù)雜的情緒一起涌了上來。
俞緋,是討厭她了嗎?
一旁的助理——冰卿被葉茗的樣子嚇到,讓化妝師停止上妝,走到她身邊急切的問道:“葉茗姐,你是不是身體哪里不舒服,還沒恢復(fù)么?”
葉茗回過神,對冰卿搖搖頭,道:“沒事,繼續(xù)。”一切,等見到俞緋再說,她不想那么快給自己判死刑。
隨著化妝間里逐漸熱鬧起來,酒會將近,葉茗坐在角落里,手里捏著手機(jī),緊張的臉色發(fā)白。如果見到俞緋,她要說什么呢?
念頭剛轉(zhuǎn)到這兒,還沒深想,葉茗便聽到有人在喚她,抬頭,姜楠精致的小臉映入眼簾。
“女主角怎么躲在這兒?”姜楠在葉茗身邊坐下,軟弱無骨的身子有意無意的往她身上蹭,笑的嬌媚。
“女主角是坐在我身邊這位才對。”葉茗順著姜楠打趣的語氣往下說,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下,內(nèi)心里對姜楠的忌憚又加深了幾分,她總覺得姜楠對她,不那么簡單。
“寒磣我?”姜楠故作不滿的皺皺眉,“誰都知道這部劇是百合向的,自然是雙女主了。”
“恩。”葉茗溫和的笑著,點點頭,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她全部的心思都在俞緋身上。
葉茗對誰都溫和有禮,卻也對誰都不會過于熱情,一年相處下來,姜楠習(xí)慣了。心想這大概便是葉茗的性格。直到重遇俞緋,姜楠才知道,葉茗熱情的對象,不是他們而已!莫名的,她覺得泛酸,甚至還有點嫉妒。
差不多該進(jìn)場了,葉茗對姜楠疏離的笑笑,起身往外走。姜楠望著葉茗的背影,捏捏手指,跟了上去。
兩人并肩走進(jìn)會場,立刻在會場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葉茗一襲單肩拖地純白色禮服,肩帶點綴水鉆,束腰的設(shè)計將她的身形襯的玲瓏有致。在她身側(cè)的姜楠似乎是和葉茗約好了一般,選了同款的黑色禮服。白玫瑰與黑玫瑰的組合,一如電影的角色設(shè)定。
候場多時的記者紛紛圍了過去,閃光燈交錯,刺的葉茗眼睛生疼,不過鏡頭前,她還是得保持著淺笑嫣然。
記者沒再揪著前幾日轟動一時的緋聞不放,卻還是將問題有意無意的往葉茗和俞緋身上扯。葉茗有些頭疼,只能將“我和俞緋只是朋友關(guān)系”顛來倒去、反反復(fù)復(fù)的回答了好幾遍。姜楠偶爾在一旁搭腔幫著澄清。
狂轟濫炸式的提問,直到導(dǎo)演組踏入會場才結(jié)束,記者見緋聞另一當(dāng)事人俞緋出現(xiàn),即刻調(diào)轉(zhuǎn)槍頭去了那邊。
葉茗愣怔的看著門口的方向,俞緋站在人群的中間,一身水藍(lán)色露肩長裙,披肩長發(fā)隨意的散落,發(fā)尾微卷,襯得精致的鎖骨若隱若現(xiàn),白皙的皮膚因著燈光,反射著瑩亮的光芒,美若從畫里走出一般,高貴典雅。
俞緋唇角勾著似有若無的弧度,不時的朝記者輕點頭。他們在談什么,葉茗聽不清,她只知道,她的世界都只剩下了俞緋,靈魂隨著那人的牽引,不受控制。
姜楠注意到葉茗癡迷的視線,眼底劃過一抹黯然,不過很快便被她隱藏至深處。她看了眼俞緋的方向,挽住葉茗的胳膊,說:“走了,別在這兒傻站著了。”
葉茗還沒回神,任由姜楠挽著她往里走。
在她們轉(zhuǎn)身的一刻,俞緋的視線才終于落到兩人身上,笑容染上了點點哀傷。
采訪環(huán)節(jié)結(jié)束,導(dǎo)演組客氣的將記者請出會場外,屬于劇組的酒會才真正開始。
會場里暖色燈光流轉(zhuǎn),悠揚(yáng)的音樂回旋在上空,就被交相碰觸,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葉茗程式化的應(yīng)付著前來敬酒的劇組其他主創(chuàng),視線一直追隨著俞緋。她發(fā)現(xiàn),俞緋即使隱退一年,依然是眾人矚目的焦點,所有人都在圍著她打轉(zhuǎn),她根本連上前搭話的機(jī)會都沒有。
苦笑著放下酒杯,葉茗隨便找了個借口擺脫掉姜楠,抬步往衛(wèi)生間走去。
擰開水龍頭,微涼的水從手上沖刷而過,葉茗望著鏡中的自己,有片刻的失神。身為女人的她,夠不夠格愛俞緋?大概是不夠的吧,走到哪里都帶著致命吸引力的俞緋,應(yīng)該由王子來守護(hù),而她············
思緒被門打開的聲響打斷,葉茗朝門口看去,赫然是俞緋!
俞緋單手撐在門框上,臉頰染上紅暈,眸子里水光瀲滟,身形有些不穩(wěn),顯然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