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唐靖暉眼神堅定的看著她,不假思索的說:“沒有問題,我可以接受的。”
    許雪云錯愕的看著眼前的男孩,這么無理的要求,按理來說,在農(nóng)村很難被人接受的,因為之前她就是用這個理由嚇跑了幾個相親對象的。
    對方居然連想都沒有想,她懷疑對方只是一時沖動,根本沒有考慮過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于是她又好心的提醒他:“你不需要再想想嗎?或者回家問問你的爸爸媽媽。”
    沒想到唐靖暉竟霸氣的回復(fù)她:“不需要,我答應(yīng)了就行,我的事情我自己說了算!不需要問我爸爸媽媽。”
    也好,是時候該向命運低頭了,她一個初中生,既沒文憑,也沒好的腦子,還能怎么辦?
    也許這她唯一的機會,也是最好的結(jié)局吧!
    找一個人結(jié)婚,把房子的問題解決,之后再找個借口離婚,這樣媽媽有了房子,她得到了自由,兩全其美。
    她正想得入神,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人正看著她完美的側(cè)顏入迷,嘴里近乎呢喃的說著:“起風(fēng)了。”
    他的聲音極低,但在人煙稀少的山谷里,卻清清楚楚的傳到了許雪云的耳朵里,把神游太空的她成功拉了回來。
    “那我們回去吧。”許雪云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說。
    “好。”唐靖暉收回目光,在心里默默的給自己下了一道命令:無論如何也要把眼前的冰美人拿下。
    緊接著唐靖暉就自作主張的把她帶回到了自己家,那是一棟臨近馬路的四層樓房,一樓裝修的像銀行,走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是個超市。
    “為什么把我?guī)У竭@里來?”許雪云偏頭問他,這人看著挺老實的,難不成還想對她行什么不軌之事呢?
    唐靖暉不慌不忙的下了車,許雪云只好也跳了下來,心里卻不由自主地背了一遍婦女保護(hù)法里的相關(guān)條例。
    他指著不遠(yuǎn)處穿一身藍(lán)色圍裙的中年婦女說:“那是我媽。”
    “啊,你帶我去見你媽干什么?”許雪云不可思議的看向他,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丑媳婦也要見公婆的,既然你告訴了我你的秘密,作為回報,我也把我的家人介紹給你認(rèn)識啊!”唐靖暉嬉皮笑臉的說著,仿佛是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瑣事,
    “難不成你怕啦?怕我媽看不上你?”
    女孩看起來一臉倔強,用激將法應(yīng)該非常的合適。
    唐靖暉的猜測非常正確,因為許雪云那張白皙的臉上立即露出了不服氣的表情,但嘴上還很不自在的狡辯道:“才沒有呢,去就去,誰怕誰呀!”
    她一邊說著,一邊大步流星的向那婦女走去,很有壯士一去不復(fù)返的氣勢。
    唐靖暉彎了彎唇,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他現(xiàn)在可是擔(dān)任著婆媳倆第一次見面的潤滑劑,必須快一點到場才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那婦女不到50歲,看起來非常精明干練的樣子,一見許雪云朝她走過來,就露出了標(biāo)準(zhǔn)的職業(yè)性微笑。
    搞得滿臉緊張的許雪云驚訝不已。畢竟媽媽跟她說過,第一次跟她奶奶見面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劍拔弩張的,那老太婆盯著他看了許久,才點頭。
    而面前這個滿臉堆笑的中年婦女,看起來卻和藹可親,和她奶奶那副常年的黑臉完全不同。
    “媽,這是許雪云。”
    “許雪云,這是我媽。”
    “媽…阿姨好。”
    “哎,好。”那婦女笑容更加燦爛,就連皺紋里面都溢著笑意,還親昵的拉著她的手走進(jìn)店里坐好。
    緊接著許雪云就聽到有人喊婦女老板娘,她瞬間呆在了那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任由旁邊的婦女問什么,她都只知道點頭稱是。
    直到這老板娘去幫客人找錢了,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
    不可思議的問對面神色自若的唐靖暉:“這…這里是你家?”
    “是啊,很普通的家庭吧?”唐靖暉一邊喝牛奶,一邊說。
    “呵呵,確實啊。”許雪云尷尬的含著吸管,又看了看對面人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極度懷疑他這是在故意炫耀。
    要知道她從小到大所認(rèn)識的親戚朋友里從來就沒有開超市的,能夠開超市的在這個小鎮(zhèn)里應(yīng)該算大款了吧?
    許雪云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唐靖暉又把她帶上了二樓一百平的客廳里,并給她介紹了家庭成員和家里的情況。
    他是家里的獨子,有一個姐姐已經(jīng)嫁到了隔壁鎮(zhèn),還有一個七旬的奶奶,家里開著個小超市,生意不溫不火,爸爸在國營單位當(dāng)個小領(lǐng)導(dǎo)。
    這樣好條件的家庭,居然會看上她,這和天上掉餡餅有什么區(qū)別?
    許雪云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盡管她跟唐靖暉只認(rèn)識七天,可她卻清楚的很,只有這樣的家庭才拿的出錢來娶第二次媳婦。
    現(xiàn)在看來,她當(dāng)時的決定是對的,想改變命運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她愿意承受這種代價。
    只是現(xiàn)在回頭想想,到時會不會對不起前面坐的這個人?
    前面坐的人對許雪云的心思毫不知情,并且又把她帶到了那天去的半山腰,還來到了同一塊石頭上休息,并給她系上一條粉白色圍巾,滿臉關(guān)切的問她:“雪云,你冷不冷啊?”
    許雪云搖了搖頭,比起初次來這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暖和多了。山風(fēng)和煦,春暖花開,往后余生應(yīng)該再也不會那么冷了吧?
    “你媽媽已經(jīng)回y城了嗎?”見她不說話,唐靖暉只好沒話找話的問起了丈母娘的事。
    許雪云點頭,她現(xiàn)在不想提起關(guān)于媽媽的任何事情,一想到那天她逼迫自己的話語,她就惱火的很。
    從小到大她都特別聽媽媽的話,是外人眼中一百分的乖乖女。
    媽媽說:家里太混亂,讀完初中就跟我一起去打工吧。許雪云答應(yīng)了。冒著跟家里斷絕關(guān)系的風(fēng)險和她逃了出來。
    逃出來的那年許雪云剛剛滿十六歲,什么都不懂,面對著家里暴躁的天天想打人的爸爸,還有窗戶外面溫言軟語勸她走的媽媽,她選擇了媽媽。
    逃跑那天的夜晚天出奇的黑,風(fēng)時大時小,好不容易冒出來的月牙不一會功夫也被烏云遮住了。
    一前一后兩個身影拼命的往前奔,在凌晨荒蕪的田野間,像極了一對無家可歸的魑魅魍邈。
    她們專挑人煙稀少的羊腸小道走,走的特別的快,仿佛慢一步,就會有人追過來似的。
    可走著走著,許雪云卻感覺不對勁。
    透著忽隱忽現(xiàn)的月光,不遠(yuǎn)處的三顆枯樹出現(xiàn)在許雪云的面前。
    她這才想起來:這里是附近最大的亂葬崗,里面埋的都是橫死之人。
    她中學(xué)的時候為了早點趕回家,抄近路和小伙伴走過兩次這里。
    路邊密密麻麻都是墳包,就算是在大白天也是格外的滲人。
    她們每次路過這里都是飛跑著過去的。
    她強壓住心中的恐懼,不回頭,也不到處亂看了,心里恨不得長個翅膀飛過去。
    都說越擔(dān)心什么就越來什么。
    行李箱從她手中滑落的時候,許雪云嚇得兩腿一軟,跪了下去。
    里面的東西也隨之稀里嘩啦的散落了一地。
    她慌忙彎下腰,試圖去攔住那不斷往外溢出的衣服和書本。
    可東西實在太多了,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塞進(jìn)去的。
    此時的許雪云又怕又冷,手也止不住的顫抖著,摸索了半天也無法把東西重新塞回去。
    終于,她帶著哭腔喊:“媽,箱子的拉鏈壞了,里面的東西都掉下來了!”
    走在前面的媽媽聞聲,忙大聲對她說:“你呆在原地不要走動。”
    “好。”許雪云乖乖呆在原地不敢動彈。
    看著媽媽艱難的把背上碩大的蛇皮袋慢慢的卸下來,快步朝箱子的地方走去,仔細(xì)的查看掉在地上的物品。
    忽明忽暗的月光下,那棕黑色的箱子像一個沒有底的黑洞。
    里面的衣服和書不停的往旁邊的田埂下掉,七零八落的散在荒了一冬的稻田里。
    那散碎狼藉的一片,像極了她那支離破碎的婚姻,越收拾越糟糕。看著這一切,她不由的悲從中來,蹲在原地失聲痛哭了起來……
    許雪云見媽媽有些失控了,便著急了起來:“媽,您不要哭了,我們要趕快想辦法,萬一他追來,我們就走不了了。”
    之后,母女倆又幾經(jīng)波折,終于逃出了老家,又逃出了外婆家,一起來到y(tǒng)城。
    媽媽又對她說:你還小,還不會保管錢,所以發(fā)的工資都存到我的卡里吧。許雪云又答應(yīng)了。
    可是后來,父母離婚官司打得最焦灼的時候,媽媽希望剛剛成年的許雪云出庭作證,她也答應(yīng)去了,并起到了關(guān)鍵的作用,讓父親顏面盡失輸了官司。
    她本以為媽媽會夸她,卻沒想到官司贏了,回到外婆家的媽媽卻生氣了。
    緊接著爺爺,奶奶,伯父,伯母,姑姑們都來指責(zé)她,弟弟甚至直接和她斷交了,但許雪云最難過的還是媽媽莫名其妙的生氣。
    她不明白媽媽氣什么,難道離婚不是她的想要的嗎?讓她去作證不就是為了能夠離婚成功嗎?
    只有十八歲的許雪云根本搞不懂大人的感情,她自認(rèn)為把媽媽拉出了火坑,媽媽應(yīng)該感激她才是。
    可是媽媽既沒有感激她,還埋怨了她許久,她覺得既奇怪又憤怒。
    所以兩年前,她第一次拒絕了媽媽自作主張給她安排相親對象,對方的條件好到她沒有理由拒絕,但她還是找了個理由拒絕了。
    其實她的身邊從來就不缺追求者,但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去觸碰感情,更加不愿意走進(jìn)婚姻,不觸碰就能夠遠(yuǎn)離火坑,這是她的邏輯。
    可后來媽媽又說,希望能有個安身之所,但錢不夠,想要她去嫁人換豐厚的聘禮,用來填補買房的款。
    她一開始非常抗拒,因為她太知道一段婚姻并不是豐厚的聘禮那么簡單的。可是現(xiàn)實容不得她第二次拒絕,因為雙手終究掙不過大腿,她最終還是被迫屈服了。
    媽媽這下應(yīng)該滿意了吧?天天都能笑醒了吧?
    才幾分鐘的功夫,老婆的臉色從溫和似水到風(fēng)起云涌,最后晦暗不明的抿直了唇仿佛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
    唐靖暉看在眼里,沒敢再問下去了,新婚那天老婆和丈母娘吵架的時候他就在門外,誰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大家應(yīng)該互相理解不是嗎?
    他又換了一個話題:“那天我來這里許了一個心愿,現(xiàn)在心愿已經(jīng)成了,你陪我去還神好不好?”
    “好啊。”只要不再過問那個女人的事,要她現(xiàn)在去哪里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