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中二病晚期
慈心的頭刮得锃亮,在油燈下微微有些反光。</br> 那不是頭油,而是皮膚本身的光澤。</br> 在慈心手里,捧著一掛綠色念珠,她的手指頭一個一個捻過去。</br> 杜飛目光一凝,認出這掛念珠,特么好像是翡翠的!</br> 碧綠碧綠的,不是啤酒瓶子底磨的,那就是帝王綠。</br> 一個個珠子約有龍眼大小,應(yīng)該是一百零八顆。</br> 這掛珠子,無論現(xiàn)在,還是留到將來,那都是價值連城。</br> 杜飛走進來,隨手把房門帶上,笑呵呵道:“慈心大師,有客人來訪,也不說給杯茶喝。”</br> 慈心頌?zāi)钜宦暋鞍浲臃稹保€真乖乖起來,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給杜飛倒了一杯水。</br> 暖瓶是印著牡丹花的紅色鐵皮暖瓶,在這個年代算是高檔貨。</br> 喝水的杯子是一對‘小雞啄米’圖案的雞缸杯。</br> 杜飛記著,穿越前好像聽說過,有一只明朝的雞缸杯,拍賣拍出了兩億多。</br> 不知道慈心這對杯子有什么來頭,能值多少錢?</br> 杜飛一邊想著,也沒什么顧忌,直接舉起來想看下面的底款。</br> 只見藍色方框里邊寫著‘大明成化年制’六個字。</br> 杜飛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成化的雞缸杯!”</br> 慈心倒完水,沒回到羅漢床上,坐在杜飛旁邊的椅子上,淡淡道:“雍正年仿的。”</br> 杜飛微微吐出一口氣。</br> 他雖然沒啥鑒別能力,但沒少看鑒寶之類的節(jié)目,知道一些典故。</br> 知道前清的康、雍、乾三朝,仿制了不少明成化的雞缸杯。</br> 這些仿品放到現(xiàn)在,雖然也挺值錢,卻遠比不了正品。</br> 再加上慈心的出身,手頭留著一些也正常。</br> 不過拿來日常使用,招待客人,無論如何,有點太奢侈了。</br> 但杜飛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他家里還有一套‘水點梅花’的毛瓷,不一樣用著呢!</br> 若無其事道:“雍正年仿的也還行,可惜不是真品。”</br> 慈心微微詫異,看了看手中的杯子,淡淡道:“施主喜歡這個杯子?我這兒還有倆,放哪兒了……”</br> 說著就起身走出去。</br> 杜飛有些懵逼,不過慈心這娘們兒一直都我行我素。</br> 隨即反應(yīng)過來。</br> 什么叫‘我這兒還有倆’,聽著就跟說‘我這還有倆大饅頭’似的。</br> 難道慈心還真有明代成化年的斗彩雞缸杯?</br> 想到這里,杜飛都有些驚了。</br> 價值連城這個成語,用來形容這玩意再恰當(dāng)不過了。</br> 沒讓杜飛多等,也就一分多鐘,慈心就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個黑乎乎的,落的滿是塵土的破布兜子。</br> 隨手放到邊上的桌上,一邊打開一邊說道:“放在倉房多少年都沒動了。”</br> 說著露出兜子里邊,一個個用報紙抱著的東西,看那形狀應(yīng)該都是些碗碟。</br> 慈心從里邊拿出兩個最小的:“應(yīng)該是這兩個。”</br> 剝開外層的報紙,露出里邊的東西。</br> 杜飛不由得瞪大眼睛。</br> 還真是兩只帶有‘大明成化年制’底款的斗彩雞缸杯。</br> 杜飛不由得咽口吐沫。</br> 他沒有鑒別能力,但慈心應(yīng)該是行家,她也沒必要拿這個欺騙杜飛。</br> 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br> 杜飛回去找陳方石,找王襄都能分辨出來。</br> 看到杜飛的樣子,慈心不由得嫣然一笑,把兩只杯子推到杜飛面前,柔聲道:“施主,喜歡便自拿去,還有這些……”</br> 說著把那個大大的布兜子往前一推:“這里都是當(dāng)年我家留下的,價值比這倆杯子只高不低,全都送給你,如何?”</br> 杜飛放下杯子,警惕道:“你想干啥?”</br> 慈心一本正經(jīng)道:“施主,只要你能助我修成正果,這一干身外之物,貧僧留它何用?”</br> 杜飛皺了皺眉,不置可否的看著她,片刻后一抬手道:“來,你過來。”</br> 慈心愣了一下,詫異道:“施主這是何意?”</br> 杜飛道:“你不是要成正果嗎?你過來。”</br> 一提‘正果’倆字,慈心還真聽話,立即走了過來。</br> 杜飛坐著,仰頭看著她道:“來,腦袋伸過來。”</br> 慈心猶豫一下,彎下腰真把光禿禿的腦瓜伸過來。</br> 似乎又覺著不妥,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干脆跪了下去。</br> 杜飛猜不透這女人的心思,索性伸手摸上去,涼絲絲光溜溜的。</br> 被杜飛的手按在頭頂上,慈心的呼吸稍微一滯,但很快恢復(fù)正常。</br> 杜飛感官敏銳,也是暗暗驚嘆。</br> 不說別的,單是這份定力,足以說明慈心的修行達到相當(dāng)高的境界。</br> 如果易地而處,慈心把手放在自個腦袋頂上,杜飛絕不可能這樣泰然處之。</br> “大師,你就不怕我暗算你?一掌把你打死?”杜飛沉聲問道。</br> 慈心雙手合什:“阿彌陀佛,古之賢者成正果,無不經(jīng)歷三災(zāi)六劫,你若殺我便是我合該有此劫,今生前路斷絕,唯有轉(zhuǎn)世重修。況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日施主若助我兵解,便是與我結(jié)下因果,來日等我轉(zhuǎn)世,必定了結(jié)因果,助我得成正果。”</br> 杜飛見她振振有詞,真也哭笑不得。</br> 這娘們兒是徹底走火入魔了:“還兵解~你是不是還珠樓主的小說看多了。”</br> 慈心一愣,脫口道:“施主也認識李道友?李道友實乃奇人,將我輩修行舊事,化成小說,刊行天下。可惜泄露天機,有損氣數(shù),應(yīng)劫而去,終究沒能度過一甲子的劫數(shù)。”</br> 杜飛眨巴眨巴眼睛,懶得再跟這個老年中二病患者多說。</br> 輕輕一拍她腦門兒,在頭上拍出一個紅印:“行了,我已經(jīng)給你種下一顆道種,你日后只需勤加修煉,必能使道種萌發(fā),有朝一日,修成正果。起來吧~”</br> 這下輪到慈心懵逼了。</br> 她抬起頭,注視著杜飛,一臉‘你特么唬小孩’的表情。</br> 杜飛一本正經(jīng)道:“當(dāng)初你說我是菩提轉(zhuǎn)世,乃是大德之人,想要隨我修行。現(xiàn)在又對我有所懷疑,顯然道心不穩(wěn),如何讓我助你?”</br> 慈心不由得咬住嘴唇。</br> 她雖然是中二病晚期,卻不是傻子。</br> 杜飛這話明顯是在忽悠她,卻拿她自己說的話搪塞她,然她無言以對。</br> 憋了半天,才想起來:“施主,貧僧是佛門弟子,如何能有‘道心’‘道種’?請施主不要說笑了。”</br> 杜飛撇撇嘴道:“道可道,非常道!豈不聞老子西出化胡,而佛……本就是道!”</br> “啊~”慈心不由得目瞪口呆,她還從沒聽過這種說法。</br> “佛本是道?佛本是道……”嘴里喃喃低語,卻又立即念誦一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弟子罪過……”</br> 不能怪慈心孤陋寡聞。</br> 老子西出化胡的典故在漢代就有,而且歷朝歷代的佛道之爭從未斷絕。</br> 要是慈心是科班出身的和尚,自然能引經(jīng)據(jù)典,懟死杜飛。</br> 可她卻是個沒受過正統(tǒng)佛學(xué)教育,半路出家的尼姑。</br> 她念經(jīng)很認真,修行也相當(dāng)刻苦,但那都是正統(tǒng)的佛經(jīng),還摻雜了許多密宗黃教的典籍。</br> 再加上她獨自修行,沒有師父,深居簡出。</br> 對佛門的歷史過往,以及‘辯經(jīng)’都一知半解。</br> 難免被杜飛忽悠的一愣一愣的。</br> 杜飛則堂而皇之把倆個雞缸杯揣到懷里,心念一動已經(jīng)到了隨身空間內(nèi)。</br> 卻沒想到,這一瞬間,隨身空間竟然驀的震了一下!</br> 兩只明成化的斗彩雞缸杯,開始向外釋放大量白色藍色交雜的光芒。</br> 杜飛差點“我艸”一聲。</br> 他沒想到,這兩只不起眼的小杯子,竟然有這種效果。</br> 按他原先的經(jīng)驗,以這種速度很快就會把隨身空間的容量充滿,還會繼續(xù)拓展空間的最大容量。</br> 好在這個時候,慈心也心不在焉,倒是沒發(fā)現(xiàn)杜飛的異狀。</br> 就連看見杜飛拿起雞缸杯揣到懷里,也絲毫沒有反應(yīng)。</br> 大概在她看來,就是倆杯子罷了。</br> 直至一分多鐘,倆人不約而同的恢復(fù)正常,互相看了一眼。</br> 杜飛好整以暇,輕咳了一聲:“不白拿你東西,送你一個消息,李江要搞死你。”</br> “李江?”慈心目光一凝,脫離了‘成正果’的話題,她的智商再次占領(lǐng)了高地。</br> “當(dāng)年津門那個李江?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br> 杜飛似笑非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別告訴你不知道,他曾是慶王府供奉。”</br> “你怎么知道?”慈心吃了一驚,李江和慶王府的關(guān)系相當(dāng)隱秘,外人很難知道。</br> 杜飛沒賣關(guān)子,當(dāng)即把王長貴找他的事兒說了一遍。</br> 又說道:“還有上次,你救了棒桿兒那小子,打的那只黃皮子也是李江的……”</br> 慈心的臉色沉凝,沉默片刻,嘆了一聲:“阿彌陀佛~財帛動人心,世人之苦皆源于‘貪婪’二字。阿彌陀佛~”</br> 說到后來,慈心語氣愈發(fā)平和淡然,絲毫沒有動怒。</br> 杜飛皺眉道:“他要害你,你不生氣?”</br> 慈心道:“貪嗔癡三毒,為惡之根源,使人沉淪于生死輪回。我心中有佛,何須動怒,彼若敢來,貧僧便送他去佛前懺悔,莪佛慈悲卻有降魔手段。”</br> 杜飛總算聽明白了。</br> 鬧了半天,就是懶得跟死人置氣唄~</br> 還說的冠冕堂皇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