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嘿呦~你可回來了!
星期一一早。</br> 杜飛從炕上爬起來,身子底下的涼席潮乎乎的往后背上粘。</br> 電風(fēng)扇開了一宿,也沒覺著涼快,還不敢直接往身上吹,怕第二天一睜眼弄個嘴斜眼歪的。</br> 看了一眼時間,剛六點多鐘。</br> 杜飛難得起這么早。</br> 昨晚上喝了點酒,秦淮柔那妖精又沒來搞事情,所以他早早就睡了。</br> 摸著身上黏滋滋的,干脆下樓打水從頭到腳洗了一下,這才覺得渾身爽利。</br> 穿好了衣裳,推著自行車出去吃早點。</br> 雖然說到了七月之后,外邊鬧的動靜越來越大。</br> 尤其學(xué)生們都放了暑假,經(jīng)常成群結(jié)隊在大街上晃蕩。</br> 杜飛心里合計,有陣子沒吃油條、豆腐腦了,想起來還真有點饞。</br> 卻剛出月亮門兒,就打迎面遇上風(fēng)風(fēng)火火從外邊回來的劉匡天。</br> 杜飛心說,這貨今天怎么起這么早?</br> 劉匡天則像沒看見他一樣,一溜煙的進了后院,沖進他家門里。</br> 杜飛回頭瞅了一眼,雖然覺著奇怪,但也沒太留心。</br> 現(xiàn)在劉匡天加入了廠里的工人糾察隊,正在上躥下跳的折騰,不知道又有什么幺蛾子。</br> 等到了中院,柱子早早起來,正在門口點爐子煮粥。</br> 這貨自從結(jié)婚之后,睡懶覺的壞毛病一下就好了。</br> 原先沒到八點鐘,肯定不帶起來的,墨跡一會兒。</br> 再加上他們食堂管的沒那么嚴,九點能到班上,都算是不錯的。</br> 現(xiàn)在卻天天六點多起床,給他媳婦做早餐,完事早早上班。</br> 還大言不慚的,說等過幾年高低弄個食堂主任。</br> 杜飛打了聲招呼,正要往外走,卻被叫住了。</br> 柱子緊了幾步,從臺階上下來,低聲道:“兄弟,一大爺那事兒你聽說沒有?”</br> 杜飛也沒太意外,柱子跟一大爺?shù)年P(guān)系相當親近。</br> 點頭道:“你是說魯南山?”</br> 柱子咬牙道“就這孫子,頂不是東西了…”</br> 杜飛笑著打斷他:“柱子哥,撿要緊的說,不然等會兒你爐子上的粥就冒鍋了。”</br> 柱子忙回頭瞅一眼,嘿嘿撓撓腦袋。</br> 杜飛又道:“是你大爺讓你找我的?”</br> 柱子搖頭道:“那倒不是,一大爺說他找許代茂了。可我尋思著,許代茂那孫子,他辦事兒能靠譜?就尋思跟你說說,看看能不能幫一大爺想想辦法。”</br> 柱子不太了解,當初杜飛跟一大爺?shù)倪^節(jié),平時看杜飛跟一大爺?shù)年P(guān)系還覺著挺不錯的。</br> 杜飛道:“我看你就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人家一大爺都找了許代茂,咱還瞎摻合干啥?這都是院里的事兒,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他真要不上心,把事兒搞砸了,回來怎么交代?他不怕讓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人家婁姐也不要臉面啦。”</br> 杜飛這一說,尤其提到婁筱娥,柱子覺著倒也是這個理兒。</br> 其實他早對許代茂有成見,只要涉及到對方,就不往好處想。</br> 杜飛則直接道:“得嘞,我先走啦,出去吃根油條解解饞,有日子沒吃著了,這事兒萬一不成,咱們回頭再說。”</br> 柱子也只能應(yīng)了。</br> 等出了垂花門,來到前院。</br> 三大爺一如既往的起得很早。</br> 遇見杜飛頓時覺著十分尷尬。</br> 自從上次閆鐵放雙腿被打折了,他們也沒照過面。</br> 按道理閆鐵放吃了大虧,甚至有可能落下殘疾,可偏偏是閆鐵放挑事,</br> 無論如何也怪不到杜飛頭上。</br> 只不過道理是道理,心理是心理。</br> 涉及到了親兒子,還講個屁的道理。</br> 可即便不講道理,閆鐵放的腿是別人打斷的,也還是怪不到杜飛頭上。</br> 而這才是讓三大爺最難受的。</br> 反而杜飛跟沒事兒一樣,依然笑呵呵打招呼:“三大爺早啊~”</br> “啊~早!“三大爺咧咧嘴,擠出一抹難看笑容。</br> 杜飛也沒無聊到故意提閆鐵放,往人家傷口上撒鹽。</br> 只是打聲招呼,就推車子出了院子大門。</br> 騎上車子,到胡同口,炸油條的攤子早就支上了。</br> 邊上就是賣豆腐的,熱氣騰騰的豆腐腦放在特大號的保溫桶里,邊上是鹵子,也是一大桶。</br> 杜飛要了兩根油條,一個油炸糕,一碗豆腐腦。</br> 端著來到邊上桌子上。</br> 攤子一共就三個桌子,人多時候只能拼桌。</br> 不過大多數(shù)買家都在附近住著,都是回家吃去,倒也能排得開。</br> 杜飛往桌子那邊一瞅,三桌都有人。</br> 看打扮都是上班的,兩桌是男,一桌是女的。</br> 女的首先被排除掉。</br> 這年頭沒事往不認識的女同志身邊湊合,不是流氓也是心懷不軌。</br> 最后杜飛選中一個年輕人拼桌。</br> 拿著東西走過去,笑著道:“同志,拼個桌。”</br> 那人嘴里塞著油條,應(yīng)了一聲:“您隨意…”說話間一抬頭,看見杜飛,</br> 愣了一下。</br> 然后緊著嚼了幾口,把嘴里東西咽下去,又仔細打量杜飛,不確定道:</br> “你是…杜飛?”</br> 杜飛一愣,也仔細看對方,卻沒有任何印象。</br> 這人見他反應(yīng),就知道猜對了,接著道:“認不出來了,老同學(xué)?我是楊樹啊!咱們初中一個班的,畢業(yè)我當兵去了,我記著你上高中了是吧。”</br> 杜飛還是沒記起來,不過那都不重要了。</br> 能叫出他的名字,還說出他去上高中,應(yīng)該是沒認錯人。</br> 杜飛笑著道:“是你呀!好幾年了,你變化夠大的,我都沒認出來!”</br> 楊樹笑道:“那是,那暫我才一米五,現(xiàn)在快一米八了!倒是你,臉型模樣都沒怎么變。對了,你現(xiàn)在在哪呢?上班了吧?”</br> 杜飛坐下來,也沒耽誤吃東西。</br> 喝了口豆腐腦道:“在街道辦呢~你呢?轉(zhuǎn)業(yè)回來分哪兒了?”</br> 這年頭,能早早當兵去,肯定是家里有點關(guān)系的。</br> 楊樹嘿嘿道:“今年剛回來的,在貿(mào)易公司當司機,開小車的。”</br> 杜飛道:“嚯~你行啊!四個輪的。”</br> 這時候司機本身就吃香,修車、加油都有不少油水。</br> 小車司機比大車司機更牛,跟在領(lǐng)導(dǎo)身邊,好處還能少了。</br> 所以楊樹在說當司機時,還特地強調(diào)了開小車,目的就是顯擺顯擺。</br> 杜飛則是你想要,我就給你,就一句話,又不用花錢。</br> 果然,聽到杜飛的驚嘆,楊樹頓時撓著腦袋笑起來,忙說:“一般,一般,</br> 你也不錯呀!高中畢業(yè)上街道辦,肯定有干部籍吧?”</br> 杜飛笑了笑,算是默認了。</br> 楊樹態(tài)度更熱情:“我就說嘛!當初你在咱們就學(xué)習(xí)好,年年不是第一就是第二,那時候我媽數(shù)落我,張嘴第一句就是,你看人家杜飛。”</br> 杜飛一笑,這人說話倒是不煩人。</br> 兩人一邊吃著一邊閑聊,楊樹因為是早來的,一會兒就吃完了,看了看表道:“今兒來不及了,領(lǐng)導(dǎo)著急用車,等下回,咱再聊。對了,你家還在原先那住唄?”</br> 杜飛道:“對,還在那院兒,有空過來。”</br> 楊樹道:“那得嘞,先走啦~”</br> 說完了拎上旁邊的兜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就走了。</br> 杜飛看了一眼,也沒太放心上。</br> 這種當街遇上老同學(xué),熱火朝天的聊上一陣,再約定以后常聯(lián)系的,也就是說說罷了,很少真聯(lián)系上的。</br> 把最后一口油炸糕吃到嘴里,杜飛打了一個飽嗝,騎上車來到街道辦。</br> 因為跟楊樹聊了一陣,這時候到單位已經(jīng)不算早了。</br> 剛一進院,就看見周鵬,嘴里叼著一根煙,晃晃蕩蕩往外走。</br> 杜飛詫異道:“嚯?周哥,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兒這么早!”</br> 最近這段時間,周鵬雖然天天上班,但也沒見來這么早的。</br> 周鵬吊兒郎當?shù)溃骸斑@話說得,誰家過年還不吃頓餃子。”</br> 杜飛瞅一眼他手里的紙,笑嘻嘻道:“那您這是上哪兒吃餃子去?”</br> “滾!周鵬笑罵道:“你要想吃,哥給你拉一個,卷邊帶褶的。”</br> 杜飛道:“你趕緊吧~再跟這貧,拉褲子里了。”</br> 等到了辦公室。</br> 明明剛起來,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br> 拿抹布擦了擦桌子,又是百無聊賴的一天。</br> 就下午去了一趟印刷廠,不知不覺就下班了。</br> 直至這個時候,杜飛忽然覺著自個又行了,精神抖擻的去接朱婷。</br> 趁著朱爸朱媽沒在家,昨天半途而廢了,沒準今天還有機會。</br> 順著東四大街往南,來到錢糧胡同,朱婷的單位。</br> 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朱婷從里邊出來。</br> 看見杜飛,眼里閃過一抹笑意,卻仍假裝繃著,沒給好臉色。</br> 杜飛也不在意,嘿嘿湊上去:“小婷,今兒晚上想吃啥?要不咱回家吃去?”</br> 一聽“回家吃”仁字兒,朱婷沒由來的臉頰一紅,跟著又閃過一絲狡黠,</br> 輕哼一聲:“那就回家吧。”</br> 杜飛心頭一動,難道朱婷食髓知味,心里也想要了?</br> 然而,等他“吭哧吭哧”騎著自行車,載著朱婷回到機關(guān)大院,卻意外發(fā)現(xiàn)朱媽正跟屋里坐著摘豆角呢!</br> ☆杜飛眨巴眨巴眼睛,又見朱婷“撲哧”一聲笑出來,哪還不知道是故意逗他。</br> 杜飛氣呼呼瞪她一眼。</br> 朱婷有事無恐,狠狠瞪了回去。</br> 見他倆大眼兒瞪小眼,朱媽不明就里,卻也看得出來,倆人不是鬧別扭,</br> 索性也懶得理會。</br> 杜飛則氣勢洶洶,瞪著眼睛往前湊了一步。</br> 朱婷不甘示弱,也虎著臉往前逼近一步。</br> 倆人本來就挨著,沒兩下就臉對臉了。</br> 然后杜飛這貨,很沒節(jié)操的“吧唧”一下就親了上去。</br> “哎呀!”</br> 朱婷猝不及防,沒想到這臭不要臉的還有這種操作,最主要的是她媽還看著呢!</br> 朱媽也猝不及防,連忙假裝沒看見,低頭摘豆角。</br> 朱婷退了一步,先看朱媽。</br> 見她低著頭,好像沒看到這邊,這才松一口氣。</br> 跟著狠狠瞪了杜飛一眼,伸手還要掐他,卻被杜飛躲過,很欠揍的跑到朱媽旁邊,賤兮兮道:“伯母,我?guī)湍阏菇恰!睔獾闹戽弥币а馈?lt;/br> 不過杜飛也只是一時爽,等吃完飯,再想上樓,卻被朱婷以寫明天開會用的稿子為由,死活沒讓他上去。</br> 杜飛心里門兒清,狗屁的開會稿子,純粹就是個借口,是赤裸裸的打擊報復(fù)。</br> 但也無可奈何,只能跟朱媽打聲招呼,悻悻走了。</br> 朱媽則來到樓上,敲響了朱婷房門。</br> 朱婷在裡邊叫道:“死心吧~今天你說出天花來,也甭想進來再使壞”</br> “小婷~”朱媽笑瞇瞇道:“開開門。”</br> 朱婷瞬間沒音了,半天才打開門,臊得滿臉通紅,叫了一聲“媽”。</br> 朱媽似笑非笑道:“小杜怎么使壞啦?”</br> 朱婷更羞,嗔道:“媽~~~”</br> 朱媽笑著拉著她坐下:“你都是大姑娘了,有啥害臊的。你跟媽說,跟小杜到哪步了?”</br> “媽~您說啥呢!”朱婷還想最后掙扎一下。</br> 朱媽撇撇嘴道:“傻丫頭,媽也不是沒年輕過。你跟媽說實話,把身子給他沒?”</br> 朱婷臉上跟涂了胭脂似的,結(jié)結(jié)巴巴道:“沒~真沒有!”</br> 朱媽看她,倒是不像說假話,拉著她手道:“傻丫頭,媽也不是攔著你,</br> 媽像你這么大,你大哥都會跑了。不過你們倆畢竟還沒結(jié)婚呢,該注意的可得注意。上次你去見陳先生,陳先生說,今年不好,你跟小杜最好等明年再結(jié)婚。”</br> 朱婷一聽這個,也不再嬌羞了,抬起頭“嗯”了一聲。</br> 朱媽好整以暇道:“我跟你爸商量,還是應(yīng)該聽陳先生的,你覺著呢?”</br> 對于這個結(jié)果,朱婷早有心理準備。</br> 畢竟這些年,他們家得了陳方石巨大裨益,而且陳方石說話也絕不是無的放矢。</br> 既然說,肯定一語成讖。</br> 朱媽又道:“小杜那邊,回頭我去跟他說。”</br> 另外一頭,杜飛離開朱婷家,騎車子回到四合院。</br> 剛一進院,就見前院幾個老娘們兒湊在一起嘰嘰咕咕的。</br> 杜飛也沒刻意去聽,似乎是在說二大爺怎么了。</br> 杜飛不由得想起,一早上劉匡天急吼吼的從外邊回來,難道出什麼事兒了?</br> 心里整狐疑,進了垂花門。</br> 正要撞見秦淮柔往外走,見他就道:“嘿呦~你可回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