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老油條里的極品
    說完正事,吃完了午飯,杜飛離開那個小院,讓汪大成給他送回去。</br>  杜飛也沒在街道辦多待,當(dāng)即跟錢科長打聲招呼,就騎車子出去,直奔老楊家去。</br>  朱婷雖然有些好奇,中午汪大成來找杜飛什么事,杜飛一回來就急吼吼出去。</br>  不過杜飛沒主動說,她就沒多問。</br>  這也是從她媽那學(xué)來的經(jīng)驗(yàn),男人的事,該管的管,不該管的就得學(xué)會裝聾作啞。</br>  不然把人勒得太緊,不光是自己累,男人也覺著煩。</br>  杜飛騎著車子,一邊往老楊家趕,一邊合計剛才陳中原說的情況。</br>  雖然陳中原這邊言之鑿鑿,但實(shí)際上他們并沒有證據(jù)能證明,王文明跟劉衛(wèi)國現(xiàn)在的愛人張芳有聯(lián)系。</br>  之所以這樣說,只是憑借他們的經(jīng)驗(yàn)以及合理推定。</br>  得出了這樣一個只能在私下說,卻沒法拿到臺面上的論斷。</br>  至于說,能不能順藤摸瓜,再次找到王文明,就全看杜飛的了。</br>  這件事讓其他人來,的確難度不小。</br>  現(xiàn)在敵人在暗,如果陳中原那邊貿(mào)然行動,最容易打草驚蛇。</br>  真把王文明給驚著,干脆離開京城,那就更麻煩了。</br>  杜飛卻不用擔(dān)心,到時候直接讓小黑和小烏過去盯著,甭管是張芳還是王文明,只要冒出來接頭,誰也跑不了。</br>  不過杜飛思忖,這個事兒不能顯得太容易了。</br>  他可不想因?yàn)橐痪洹苷叨鄤凇鬯馈?lt;/br>  這種事兒,偶爾參和,幫幫忙還行。</br>  要表現(xiàn)太突出,讓人高估了他在這方面的能力,那以后可有的忙了。</br>  而且時間長了,還容易暴露小烏它們的存在。</br>  所以,杜飛雖然把話說的很滿,回來也立即張羅人手,卻并沒打算速戰(zhàn)速決。</br>  更何況,剛才臨走時候,陳中原也跟他說了,不用有太大壓力。</br>  這個事讓他來,其實(shí)多少有些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意思。</br>  無論是陳中原,還是秦科長,心里都有數(shù)。</br>  王文明是什么樣的敵人。</br>  這些年,不僅是他們,還有上級部門,都在盯著這個人,卻始終沒落網(wǎng),</br>  憑什么指望杜飛指望杜飛能立竿見影。</br>  所以,在時間方面,杜飛不存在壓力。</br>  來到老楊這邊,杜飛也沒提王文明。</br>  明面上就說讓老楊去盯著張芳。</br>  并格外叮囑,不要打草驚蛇。</br>  老楊對這種活兒,也算是輕車熟路,跟之前去盯著劉大剛和那個日本女人差不多。</br>  暗地里,杜飛則讓小黑過去,同樣盯著張芳。</br>  尤其她以居士的身份,前去天寧寺,要格外留心。</br>  安排好這些,杜飛從老楊那頭回到單位,已經(jīng)下午三點(diǎn)多了。</br>  等到晚上下班,杜飛并沒因?yàn)橹形缫娏岁愔性瓗兹耍捅淮騺y原本的生活節(jié)奏。</br>  他依然按原計劃,跟朱婷一起回家。</br>  上次朱媽媽說了,讓他經(jīng)常過去,可不是說說。</br>  現(xiàn)在朱媽已經(jīng)進(jìn)入了‘丈母娘看女婿’的狀態(tài),一早上就叮囑朱婷,今天帶杜飛回去,說要給杜飛做點(diǎn)好吃的。</br>  有這好事兒,杜飛哪會拒絕。</br>  跟朱婷一起,騎著車子,說說笑笑。</br>  因?yàn)殚_春,白天越來越長,下班這會兒天還大亮著。</br>  倆人也不著急走,慢慢悠悠的,到家都快六點(diǎn)了。</br>  朱媽提前下班,跟勤務(wù)員一起準(zhǔn)備好了飯菜。</br>  知道杜飛今兒要來,特地?zé)趿送炼古H狻?lt;/br>  著急忙慌弄完了,杜飛跟朱婷卻遲遲沒回來,給朱媽等得直著急。</br>  直至倆人回來,才白了朱婷一眼,嘴里沒好氣的抱怨。</br>  可是一轉(zhuǎn)臉看見杜飛,又是眉開眼笑,小杜長,小杜短。</br>  朱婷瞧著都懷疑,到底誰才是親閨女。</br>  不過晚上吃飯依然沒看見朱爸。</br>  朱婷也沒在意,這些年她們娘兒倆早習(xí)慣了。</br>  到這個位置,工作忙起來,根本沒時沒晌。</br>  只有杜飛問了一嘴。</br>  朱媽道:“嗐~甭管他,沒提前打電話回來,那就是不回來吃了。這一個月呀~在家吃不上幾頓。”</br>  杜飛笑著道:“這也是沒法子,能力越大,責(zé)任越大。”</br>  朱媽聽著,嘴上謙虛著“啥能力責(zé)任的”,心里卻是心花怒放,夾了一大塊牛肉塞到杜飛碗里:“小杜,你多吃點(diǎn),在這兒可別客氣。”</br>  一旁的朱婷直翻白眼。</br>  她原先沒發(fā)現(xiàn)杜飛這貨這么能拍馬屁。</br>  話都是大白話,說不上什么辭藻,偏偏能搔到她媽的癢處。</br>  等吃完了飯,仨人回到客廳說話,順便打開電視機(jī),看一看新聞。</br>  現(xiàn)在的電視節(jié)目實(shí)在有限,朱婷家這臺電視機(jī),也是擺設(shè)大于實(shí)用,但每天雷打不動,新聞肯定必看。</br>  朱媽拿起放在沙發(fā)上,織了一半的毛衣。</br>  朱婷去洗蘋果。</br>  就剩杜飛跟朱媽單獨(dú)相處。</br>  杜飛這貨絲毫沒有局促,頗有點(diǎn)社交牛逼癥。</br>  腆著臉湊到朱媽旁邊坐下:“伯母,您這織的什么花樣,真好看呀~”</br>  朱媽在他們單位也是織毛衣的小能手,一見杜飛問起這個,頓時又來神兒了,笑瞇瞇道:“你說這個呀~這叫葉子花,正針反針變著,還能出不一樣的花紋……”</br>  說著把織完的一半展開給杜飛看。</br>  杜飛伸手摸了摸,嘖嘖稱贊:“您手真巧!”</br>  朱媽怕牙花子露出來,掩著嘴笑道:“哪有,哪有~就是平時沒事兒,瞎琢磨的。”</br>  杜飛道:“那就更厲害了,我看小婷身上那件毛衣,也是您織的吧~真好!”</br>  朱媽愈發(fā)眉開眼笑,卻笑著笑著忽然想起杜飛的身世。</br>  早早就沒媽了,父子倆人相依為命。</br>  老爺們兒還得上班,又能顧得上什么?</br>  而眼下父親也沒了,真是個苦命孩子。</br>  瞬間朱媽母姓泛濫,放下手上的毛衣針,起身從電視旁邊的櫥柜里拿出針線盒。</br>  從里邊拿出軟尺,跟杜飛道:“小杜,你站起來,伯母給你量量,回頭給你也織一套,等今年上秋了穿。”</br>  “哎呦~那感情好了!”</br>  杜飛也不客氣,立刻站起來,伸平了雙臂。</br>  朱媽也就一米六的個頭,在這個年代不算矮了,但拿著軟尺,到杜飛跟前,卻得仰著腦袋,一邊量尺寸記在本子上,一邊說道:“得虧你這個頭,我跟她爸都不算高,沒想到小婷隨了她舅舅,長了這么大個子。”</br>  杜飛接茬道:“舅舅都是大個?”</br>  朱媽笑道:“可不嘛~我們家一共哥仨姐倆,小婷仨舅舅都有一米八。”</br>  杜飛隨口道:“那就難怪了,外甥女隨舅舅……”</br>  恰在這時,朱婷端著洗完的蘋果出來,不禁詫異道:“媽~您給他量干啥?”</br>  朱媽剛量完褲長,一邊讓杜飛撩起衣服量腰圍,一邊答道:“我給小杜他織一套毛衣,到秋天好穿。”</br>  朱婷有點(diǎn)心虛,撅撅嘴道:“媽~”</br>  其實(shí)她也盤算給杜飛織點(diǎn)啥,不過技術(shù)水平有限,尋思先來個圍巾手套啥的,等練練手,再上毛衣。</br>  誰知道,她媽直接上來就給攪和了。</br>  見過朱媽織的,自己那還能拿得出手!</br>  朱媽量完了起身,看見朱婷樣子,也能猜到一二。</br>  卻不以為意,反而幸災(zāi)樂禍道:“現(xiàn)在著急了?早就教你了,你不上心,怪得了誰?”</br>  朱婷“哼”了一聲,氣呼呼拿個蘋果塞到杜飛嘴里。</br>  國光蘋果,皮稍微有點(diǎn)厚,但汁水足,酸甜口兒,蘋果味兒十足。</br>  杜飛張開大嘴,一口咬掉一個月牙,嚼了幾下,咽下去道:“哎~婷姐,這蘋果比咱們街道分的好吃。”</br>  朱婷白他一眼道:“那能一樣嘛~這可是錦州南山果園的特等果,拿兩種網(wǎng)眼的篩子篩,太大的不要,發(fā)糠;太小的不行,發(fā)澀。前幾年咱國內(nèi)都吃不著,全都拿給北邊頂貸款了。”</br>  杜飛則又咬了一大口。</br>  朱媽笑著道:“咱家還有多少?等會兒你去給小杜裝一半去。”</br>  這蘋果是真好吃!</br>  杜飛也不客氣,道一聲謝謝伯母。</br>  朱婷則因?yàn)橛H媽在場,也沒好意思把杜飛往自個閨房里拽,有些肉麻的話,擋著親媽,也說不出。</br>  一時間,除了杜飛,這娘兒倆都有點(diǎn)別別扭扭的。</br>  好在發(fā)覺氣氛不對,杜飛立即提出要看看朱婷小時候的相冊,這才化解了尷尬。</br>  只是很快,朱婷就更尷尬了。</br>  拿出有些老舊的相冊,翻開頭一張就是她穿著開襠褲的百日照。</br>  后邊還有三四歲大,光著屁股跟個泥猴兒似的,跟好幾個孩子站在窯洞前邊。</br>  杜飛還注意到,在這張照片的背景里,居然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藤椅里,翹著二郎腿,正在看報紙。</br>  杜飛舔舔嘴唇,心里暗暗吃驚。</br>  而接下來,在照片里又出現(xiàn)了一個個熟悉的身影。</br>  有的是合影,有的是不經(jīng)意出境的背景。</br>  在此前,杜飛雖然早知道朱婷的家世,但那只是一個比較抽象的概念。</br>  直至這一刻,他才直觀的感受到。</br>  在相冊里還陸續(xù)看見了朱婷的三個哥哥。</br>  也都算是儀表堂堂。</br>  更令杜飛意外的是,相冊里還有年輕時候的朱敏和李明飛。</br>  該說不說,十多年前的李明飛長得的確精神,跟杜飛比也是伯仲之間。</br>  卻頂不住歲月催人老,現(xiàn)在的發(fā)際線已經(jīng)快退到頭頂了。</br>  就在這時,外邊大門響動。</br>  卻是朱爸回來了,身邊一起的還有張主任的愛人,倆人一邊走還一邊爭論什么。</br>  直至看見杜飛,朱爸也沒意外,微笑道:“小杜來啦~”</br>  朱婷和朱媽起身迎去,跟張主任愛人打招呼。</br>  朱婷叫徐叔叔,朱媽則直接叫老徐。</br>  杜飛跟在后頭,叫了一聲“朱伯伯好”,又跟一旁的徐部長叫了聲“張姨夫~”</br>  朱媽聽了一愣,疑惑道:“小杜,你這姨夫擱哪論的?”</br>  徐部長笑著解釋:“韓大姐,我們家老張跟小杜一見如故,前陣子還張羅著要給小杜介紹對象呢!沒想到……”說著看看朱婷:“就讓您這給捷足先登了!”</br>  朱媽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杜飛。</br>  心說這臭小子還真有人緣兒,幸虧徐部長家里沒閨女。</br>  這時朱爸道:“我跟老徐上書房說點(diǎn)事兒。”說完看了看杜飛,頓了頓道:“小杜過來,給我們泡兩杯茶。”</br>  杜飛沒想到有這個待遇,連忙應(yīng)了一聲跟上去。</br>  朱爸嘴上沒說,卻是用實(shí)際行動,表明了對這個準(zhǔn)女婿的認(rèn)可。</br>  顯然這么晚,倆人回來還要上書房去,肯定不是話家常,而是有重要工作。</br>  這種情況,讓杜飛進(jìn)去,一則是對杜飛的信任,再則也是一種提攜和教導(dǎo)。</br>  當(dāng)然,也含有一些考驗(yàn)的意思。</br>  杜飛心知肚明,跟在后頭打起精神。</br>  朱爸的書房布置十分簡單,除了一個大辦公桌,邊上還有沙發(fā)茶幾,大致跟辦公室也差不多。</br>  而杜飛在這里,意外發(fā)現(xiàn)一個眼熟的東西。</br>  在茶幾上邊,竟然擺著上次他從陳方石那弄來的棋盤和棋子。</br>  這棋盤的分量不輕,那次從燕大回來,因?yàn)橐獛е戽茫蜎]拿走。</br>  事后朱婷還提了一次,說這套圍棋她拿回來了,要給杜飛自個來取。</br>  后來一忙活別的事兒,杜飛就給忘到腦后了。</br>  “茶葉在那里~”朱爸指了指窗戶旁邊的柜子,發(fā)現(xiàn)杜飛看見棋盤,絲毫沒覺著尷尬,仿佛那棋盤理所應(yīng)當(dāng)就該擺在那里。</br>  杜飛暗贊朱爸的養(yǎng)氣功夫,這絕對是老油條里的極品。</br>  連忙“哎”了一聲,走過去,拿茶葉。</br>  反正他對圍棋沒什么執(zhí)念,既然老丈人喜歡,給他就是了。</br>  反正只要有朱婷在,將來老丈人家里有啥東西搗騰不回去。</br>  但等打開柜子,杜飛卻愣了一下。</br>  里面密密麻麻的擺著十好幾個茶葉罐子,上邊貼著標(biāo)簽,都是各地名茶。</br>  杜飛下意識就想問,他們要喝什么。</br>  卻發(fā)現(xiàn)朱爸和徐部長已經(jīng)坐在沙發(fā)上討論起來,有些不好打斷。</br>  杜飛索性做主,直接拿了茉莉花,反正他也不是秘書,就這玩意,愛喝不喝。</br>  辦公桌上的暖瓶是晚上剛燒的開水,現(xiàn)在泡茶,溫度正好。</br>  杜飛拿倆杯子,簡單的洗洗茶,一人倒了一杯。</br>  給端過去,放到茶幾上,然后站在邊上聽音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