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初次交鋒
這一頓飯連吃帶聊,一直到下午三點才散場。</br> 到頭來,杜飛跟朱婷的關(guān)系沒什么進展,反而跟劉景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br> 而劉景文的酒量一般,幾杯伏特加下肚,耳后發(fā)熱,臉頰泛紅,就張羅要上杜飛家去,看看那部崇禎版的《金瓶梅》。</br> 這令朱婷和朱麗姐倆也是一陣無語。</br> 這一頓飯,原本說是朱婷請客,最后飯錢卻落到了朱麗和劉景文兩口子頭上。</br> 四人道別,就剩杜飛跟朱婷倆人,不禁相視一笑。</br> 提前好幾天,朱婷就曾想象今天跟杜飛上‘老莫’來吃飯會是個什么場景。</br> 可惜她想來想去,也沒考慮到朱麗這個意外因素。</br> 朱婷實在有點不甘心就這么回家。</br> 杜飛也很善解人意,指了指展覽館旁邊的動物園:“要不~上動物園看看吧,好久沒去了。”</br> 朱婷也有些心動。</br> 但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今天太晚了,買票進去不劃算。”</br> 杜飛嘿嘿道:“咱不買票,我?guī)闾鴫M去。”</br> 朱婷眼睛一亮,從小到大她還真沒干過這種跳墻逃票的事兒。</br> 想想都刺激。</br> 如果她現(xiàn)在才十七八歲,非得被杜飛拐帶去不可。</br> 朱婷瞪了一眼,沒好氣道:“少沒溜兒,好人都給你帶壞了!”說著又拍了杜飛一下,才好整以暇道:“你就陪我走走吧~”</br> 杜飛笑嘻嘻道:“明白,壓馬路唄~”</br> “不來拉倒!”朱婷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往前走。</br> 杜飛推車子跟上去,倆人沿著西直門外大街一直往西走。</br> 在北邊還能偶爾聽見動物園里傳出來的各種動物的叫聲。</br> 倆人也沒什么話題,就是瞎扯閑聊。</br> 杜飛一張破嘴開啟吹牛模式。</br> 朱婷時不時就被逗得咯咯直笑。</br> 杜飛也不忌諱,偶爾來兩個帶顏色的笑話,又惹來朱婷一陣打鬧……</br> 倆人走走停停,也不覺得累。</br> 直至日頭向西,眼看快五點了,竟然走回了朱婷家住的機關(guān)大院!</br> 朱婷頭一回覺得時間過得這么快。</br> 好像才從老莫出來,就已經(jīng)走到家了。</br> 穿著高跟鞋走了七八公里,都不覺得腳踝疼。</br> 中間好幾次,杜飛讓她坐自行車上,朱婷硬是不肯,一口氣走回來。</br> 杜飛都能想象,今兒晚上回去,這丫頭腳脖子非腫了不可。</br> 然而,就在兩人在大門口戀戀不舍,依依惜別的時候。</br> 從門崗里邊走出一名警衛(wèi),來到杜飛和朱婷跟前,啪的一聲,打個立正。</br> 杜飛愣了一下,朱婷也有些詫異。</br> 警衛(wèi)面無表情道:“杜飛同志,朱部長請您進去。”</br> 杜飛看看朱婷。</br> 朱婷搖頭表示她不知道。</br> 杜飛心里奇怪,按道理他跟朱婷的交往,還沒到見家長那一步。</br> 不過既然朱爸提出要見面,他也沒理由避而不見。</br> 倒是朱婷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她爸突然要見杜飛想干什么?</br> 杜飛登記之后,推著車子跟朱婷進到大院里邊兒。</br> 兩人沿著林蔭路,一時間誰也沒說話。</br> 朱婷一門心思在想,爸爸為什么突然要見杜飛。</br> 杜飛則在盤算,接下來要怎么應對。</br> 恰在這時,從后邊傳來一陣汽車行駛的動靜。</br> 緊跟著“呲呀”一踩剎車,停在他倆旁邊。</br> 杜飛扭頭看過去,只見張主任從一輛綠色的吉普車后座里探出頭了,一臉姨媽笑,明知故問道:“小飛,小婷~你們倆這是干啥去?”</br> 朱婷微微差異,張主任跟杜飛什么關(guān)系?</br> 杜飛則笑著叫了聲“張姨”。</br> 朱婷這才反應過來,忙也打聲招呼。</br> 隨后杜飛道:“今天朱伯伯讓我上家里去坐坐。您這是跟外邊剛回來呀?”</br> 張主任暗暗吃驚。</br> 他雖然早猜到杜飛跟朱婷在搞對象。</br> 但倆小年輕搞對象,能不能得到家里邊的認可還在兩說。</br> 沒想到杜飛這小子,居然這么快就能堂而皇之的上門來了。</br> 張主心里暗想,嘴上應道:“嗐~今天你姨夫叫了幾個老朋友,請個廚師上家做飯來,我正好順道出去,買點東西。”</br> 張主任正說著,傻柱那貨的大腦子從前面副駕駛探出來,嘿嘿笑道:“兄弟,跟這兒遇上了。”</br> 張主任詫異道:“哎,你倆還認識啊!”</br> 傻柱明顯來的次數(shù)多了,跟張主任混熟了,笑著道:“我跟杜飛,我們倆住一個院的,二十幾年的老街坊了。”</br> 杜飛接道:“張姨您還記著不,上回上你那兒去,我就想給您介紹個做川菜的大廚~”說著沖傻住努努嘴:“就是這位。”</br> 張主任隱約還記著,當初她跟杜飛還不算太熟,杜飛稍微提了個話頭,她就給堵了回去。</br> 又寒暄了幾句,張主任才讓司機驅(qū)車離開。</br> 朱婷則看向杜飛,奇怪道:“你什么時候跟張姨這么熟的?”</br> 杜飛若無其事道:“其實也沒多熟,我去過兩回婦聯(lián)辦事,還有一次在外邊遇上,幫著提了點東西。”</br> 朱婷“嗯”了一聲,也沒太糾結(jié)。</br> 反倒是坐在吉普車里的傻柱,被狠狠震了一下。</br> 自從頭一次跟楊廠長來,他的手藝一炮打響之后,他到這來做飯不是一次兩次了。</br> 跟那位楊廠長都要陪著小心的大領(lǐng)導也漸漸混熟了。</br> 正因如此,他才知道這位大領(lǐng)導的級別有多高。</br> 杜飛雖然說參加工作后似乎混的不錯,但傻柱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跟杜飛在這里遇上。</br> 而且,看杜飛那意思,跟大領(lǐng)導的夫人還相當熟悉。</br> 剛才聽他們對話,站在杜飛邊上那姑娘,家也住在這里。</br> 杜飛這次來,就是要跟著上家里去串門。</br> 這是什么概念!</br> 同樣是來這兒,杜飛是座上賓,而他充其量就是個干活兒的。</br> 傻柱雖然混不吝,但他可一點也不傻。</br> 如果是往常,瞧見杜飛身邊站著個姑娘,就他那張破嘴,非得調(diào)侃幾句。</br> 但剛才,傻柱卻非常明智的管住了嘴巴,好像壓根沒看見朱婷。</br> 寧可讓人覺著,他是個粗人,有點沒禮貌,也絕不肯說錯話得罪人。</br> 這時候,杜飛跟朱婷來到朱家小樓門前。</br> 杜飛支好自行車,正要上鎖。</br> 朱婷在邊上白了一眼:“在這兒你還怕車子丟了?”</br> 杜飛不為所動,一邊繼續(xù)鎖上車子,一邊說道:“這兒怎么了~這院的熊孩子可以不少,萬一碰上哪個不開眼的呢?”</br> 朱婷眨眨眼睛,院子里這幫半大孩子是什么德行,她最了解不過。</br> 杜飛這樣說,她竟有些無言以對了。</br> 所幸在這時,朱媽接到門衛(wèi)那邊的電話,提前迎了出來。</br> 笑瞇瞇的看著杜飛上下打量。</br> 朱婷在旁邊介紹道:“媽,這就是杜飛。”又跟杜飛道:“這是我媽。”</br> 杜飛連忙上前鞠躬,規(guī)規(guī)矩矩說了聲“伯母您好”。</br> 朱媽眉開眼笑,看著面前這精神小伙,是越看越喜歡:“小杜,快請進!”</br> 一邊往里邊走,一邊開始查戶口。</br> 什么今年多大了?家里面有什么人吶?喜歡吃什么東西呀?下次來伯母給你做……</br> 可惜朱婷他們家雖然面積挺大,但從門口到會客廳,也就那幾步。</br> 沒給朱媽太多發(fā)揮的時間。</br> 很快,杜飛就看見一個微微發(fā)福的中年男人,坐在沙發(fā)上正在看報紙。</br> 不用問,肯定是朱婷父親。</br> 聽到他們進來的動靜,朱爸放下報紙也站起身。</br> 就像一個普通的父親,看待女兒帶回家的小朋友,并沒有任何傲慢和頤指氣使的態(tài)度。</br> “杜飛…”朱爸笑呵呵的,叫出杜飛的名字。</br> 杜飛再次鞠躬:“朱伯伯,您好~來的倉促,沒帶禮物,請您跟伯母見諒。”</br> 朱爸擺擺手說“無妨”,指了指旁邊的沙發(fā):“別客氣,隨便坐吧。”</br> 杜飛保持著禮貌,但也沒太拘謹,坐了下來。</br> 不用朱爸吩咐,家政已經(jīng)準備好了茶水。</br> 朱婷跟朱媽也坐下來。</br> 到這時候,朱婷脫了高跟鞋,換上了拖鞋,才感覺到疼。</br> 不止腳踝,整只腳都疼,卻只能暗暗忍著。</br> 朱爸則笑瞇瞇道:“嘗嘗我這茶葉怎么樣?”</br> 杜飛端起茶杯,淺淺喝了一口,笑著道:“我就是喝一個解渴,還真喝不出好壞。”</br> 朱爸道:“這倒也是,茶水最根本的用處就是解渴,其他的味道都是錦上添花。平時看書嗎?”</br> 杜飛打起精神,明白朱爸把他叫來,明顯帶著考較的意思,點頭道:“看書,看的最多的是《m選》,也看些打發(fā)時間的閑書。”</br> 朱爸卻不按套路出牌,并沒有順著問杜飛閱讀《m選》的心得,反而問道:“都看哪些閑書呀?”</br> 杜飛微微意外,但也不慌,如實回答:“看《福爾摩斯》、《三國》、《紅樓》、《金瓶梅》……”</br> 朱婷跟朱媽在旁邊聽著,聽到《金瓶梅》一愣。</br> 尤其朱婷,差點捂臉,特么自個究竟看上個什么男人呀!</br> 哪有第一次跟準老丈人見面,就提《金瓶梅》的呀!</br> 朱爸也在愣了一下,忽然哈哈笑起來。</br> 這明顯是杜飛對他剛才‘不按套路’來的回應。</br> 剛才杜飛提到《m選》,顯然是希望朱爸在這上出題,規(guī)規(guī)矩矩,堂堂正正。</br> 偏偏朱爸要玩花樣,那咱索性就亂來唄。</br> 朱爸深深看了一眼杜飛,輕描淡寫道:“為什么不看《水滸》?”</br> 老話說,少不看水滸,老不看三國。</br> 《水滸》講的都是殺人放火,江湖義氣,聚眾造反的事兒。</br> 少年血氣方剛,看了容易上頭。m.</br> 杜飛這個年紀,不看《水滸》也很正常。</br> 但杜飛料定,這里指定有坑,只是不知道朱爸在哪等著他。</br> 真要順嘴一說,后邊怕是要不好應付了。</br> 杜飛卻道:“不是不看,是看完了。”</br> 朱爸皺眉道:“看完了?這口氣可不小。”</br> 杜飛當仁不讓道:“實事求是而已。”</br> 朱婷在一旁看著,不禁有些擔心。</br> 她看出倆個男人已經(jīng)有了一些火藥味兒,剛想張嘴說話,試圖緩解氣氛。</br> 卻被她媽拽了一下。</br> 朱媽經(jīng)驗豐富,也更懂人心事故,知道這時候朱婷說話,不僅于事無補,還得火上澆油。</br> 朱婷也很聰明,只是關(guān)心則亂,稍微提醒一下,就反應過來。</br> 朱爸道:“那我問你,《水滸》寫的是什么?”</br> 杜飛想了想道:“全書通篇就是兩個字‘投降’!”</br> 朱爸注視著杜飛,對他的回答沒做任何評價。</br> 杜飛則平靜的低頭喝茶,把杯子里的茶水喝了大半,理所當然的遞給朱婷。</br> 朱婷撅撅嘴,接過茶杯去倒水。</br> 這下朱爸終于破防了,心說小子不講武德,利用我閨女!</br> 無奈“哼”了一聲道:“那你說說,宋江為什么一定要投降?”</br> “不是宋江想投降,是作者想投降!”杜飛胸有成竹道:“如果不投降,這本書根本寫不下去。北宋因金兵南下而滅,不是因為山東幾個草寇,就改朝換代了。如果《水滸》沒按照歷史寫,而是虛構(gòu)了一個朝代。梁山好漢都成了開國勛貴,來個大圓滿的結(jié)局,看著雖然爽快,卻成不了名著。肯定早就當成禁書,被歷朝歷代禁絕了。”</br> 朱爸聽完,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好~好個作者想投降!水滸通篇,最妙就在‘投降’,你能跳出書外,看到這一層,說在看完了,倒也不算吹牛。”</br> 杜飛暗暗松一口氣:“您過譽了,小子不敢當。”</br> 朱爸撇撇嘴道:“在我跟前,不用假謙虛,年輕人狂一點沒什么。”</br> 杜飛有點不好接茬。</br> 一旁的朱婷終于忍不住叫了聲:“爸~~~”</br> 朱爸瞅了閨女一眼,心里感嘆女大不中留,笑著站起身道:“算啦,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們這些老家伙就不摻和了。還有點工作,就不陪你了。”</br> 杜飛忙站起身,看著朱爸進了書房。</br> 原本他以為后邊還得過五關(guān)斬六將,沒想到就這么虎頭蛇尾結(jié)束了。</br> 朱婷也覺著有些突然。</br> 倒是朱媽,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明白朱爸的心思。</br> 拉著杜飛,又說了半天。</br> 尤其說到杜飛父母雙亡,現(xiàn)在就一個三舅算是夠得著的親戚。</br> 朱媽還抹了眼淚,一勁兒說杜飛是苦孩子,讓他平時多來,想吃什么就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