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實至名歸杜領(lǐng)導(dǎo)
上午十點(diǎn)多鐘。</br> 杜飛跟另外一個,年約二十七八的男同事,一起被叫到了里院。</br> 這人姓李,是周鵬他們辦公室的。</br> 原本杜飛估計,今年轉(zhuǎn)正的名額會有三個,但最后卻只有他們兩個人。</br> 并沒有太復(fù)雜的儀式,只是到后邊人事股,填了好幾張表格,然后塞到檔案袋里。</br> 杜飛這就算從臨時工轉(zhuǎn)正了。</br> 并且一躍成為擁有行政編制的七級辦事員,一個月工資三十七塊五!</br> 除此之外,令杜飛沒想到的是。</br> 在他轉(zhuǎn)正之后,還給加了個‘行政股’股長的職位。</br> 這個職位倒是沒什么實權(quán),不過每個月有三塊五毛錢的職務(wù)津貼。</br> 也就是說,從這個月開始,杜飛的工資一下從原先的十六塊五,暴漲到了四十一塊錢。</br> 在這個年代,三十歲以下的年紀(jì),絕對是一等一的高工資。</br> 以杜飛的家底兒,雖然不太在意這些工資,但是轉(zhuǎn)正之后,有了行政級別,到外邊有人再叫他杜領(lǐng)導(dǎo),他也能理直氣壯的答應(yīng)一聲。</br> 從后院的人事股回來,杜飛明顯感覺到,辦公室里的眾人,看他的眼神有些變化。</br> 在辦公室里,雖然沒有明確的等級,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誰搞誰低,心知肚明。</br> 之前,因為杜飛來的時間太短。</br> 實際上大伙兒還處在觀望的階段。</br> 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面子上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br> 可真要有沖突,別看杜飛身后有陳中原。</br> 能在這間辦公室里坐著的,誰家還沒有點(diǎn)人脈背景。</br> 這種觀察期有長有短。</br> 有些人沒什么城府,見人恨不得把早上穿什么顏色褲衩都抖落出來。</br> 來到單位,三兩個月,就被人摸個透。</br> 有些人則很難琢磨,比如杜飛。</br> 一開始,都知道他舅舅是市局那邊的實權(quán)派。</br> 后來又發(fā)現(xiàn),跟王主任家的二兒子是鐵瓷。</br> 等過幾天,又跟對面屋的周鵬,勾肩搭背,稱兄道弟。</br> 也不知道他究竟站在第幾層。</br> 而這,恰恰是杜飛故意營造出來的。</br> 但這些都是虛的,真正實打?qū)嵉模袥]有實力,有沒有背景,最終還得看多久轉(zhuǎn)正。</br> 否則,就算杜飛牛bi吹的再大,卻遲遲不能轉(zhuǎn)正。</br> 待了過兩年,還是臨時工,管你說的天花亂墜也得露怯。</br> 所以,杜飛來到街道辦,僅僅四個月就入dang轉(zhuǎn)正。</br> 對于辦公室這些人來說,即便早有心理準(zhǔn)備,也都相當(dāng)震撼。</br> 別的不說,就說楚成,那是什么出身。</br> 到現(xiàn)在,在糧站還是十一級辦事員,一個月工資才二十五塊錢。</br> 杜飛自個則若無其事,該干什么干什么。</br> 這個時候最忌諱得意忘形。</br> 等到中午,在小食堂吃完了飯,溜溜達(dá)達(dá)來到王師傅的修車攤子。</br> 杜飛也算是王師傅的老主顧,看見杜飛來了,頓時喜笑顏開:“哎呦,杜領(lǐng)導(dǎo)您來啦~”</br> 杜飛是空著手來的,明顯不是修車。</br> 上他這來,不是修車,那肯定是買車。</br> 杜飛笑呵呵道:“王師傅,女式自行車有嗎?”</br> 王師傅笑容更濃,一臉褶子能夾死個蒼蠅:“您來了,那肯定有哇~您是打算要什么樣的?”</br> 杜飛一聽,也來了興趣。</br> “敢情您手里還不止一臺?”杜飛笑著道:“都有什么樣的?”</br> 王師傅賊兮兮道:“有一臺二四的小飛鴿,大紅漆,八成新,全原裝,就是……嘿嘿~我也是給人代賣,七十五,您拿走,我可沒掙您的。”</br> 杜飛皺了皺眉,王師傅這兒哪來的全原裝的自行車?</br> 十有八九是偷的賊贓。</br> 而且他打算給秦京茹買臺自行車代步,八成新的紅色飛鴿小車倒是適合。</br> 不過這臺車子,不用想肯定比之前給秦淮茹買那臺好看。</br> 孔圣人都說,‘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br> 真要把這臺自行車買回去,且不說是不是賊贓,會不會有麻煩。</br> 秦淮茹見著一準(zhǔn)兒有想法。</br> 憑什么自個騎著破車子,給秦京茹買個嶄新的?</br> 這是嫌棄自個是破鞋,稀罕秦京茹是黃花閨女?</br> 就像傻柱有什么事兒,都要跟許大茂比比一樣。</br> 秦淮茹跟秦京茹姐倆,也在互相盯著。</br> 什么東西,你有我沒有,你好我不好。</br> 倆人嘴上不說,心里都門兒清。</br> 杜飛如果傻乎乎的把這臺車子買回去,純粹是花錢給自個找不自在。</br> 杜飛立刻搖頭:“這個不行。”</br> 王師傅微微一愣,本以為這臺車子的價格品相肯定能打動杜飛。</br> 至于說是賊臟,一般人買去肯定不行,但到杜飛手里,總有法子解決。</br> 杜飛道:“那個~還記著我上回買那臺車子不?”</br> 王師傅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br> 杜飛道:“就照那個,新舊價格上下差不多的,給我來一臺。”</br> 王師傅有些搞不懂杜飛這個要求。</br> 不過他干這買賣的,知道多掙錢少說話的道理,麻利兒道:“這沒問題,你幫我著盯著點(diǎn),我馬上就回來。”</br> 說著一溜煙跑進(jìn)他們家住的巷子。</br> 沒多一會兒,就推出一臺黑色的斜梁女式自行車。</br> 樣式跟秦淮茹那臺差不多。</br> 大梁上的牌子是‘永久’的,但車把卻是‘飛鴿’的。</br> 杜飛也沒怎么檢查。</br> 他相信王師傅不敢坑他,當(dāng)即給錢,騎上車子,直奔雷老六家。</br> 該說不說,這王師傅攢自行車的手藝是真不錯。</br> 杜飛騎著還挺輕快,猛的加速也沒有任何“稀里嘩啦”的異響。</br> 不大會功夫,他就來到雷老六家。</br> 雷老六和那小翠兩口子都沒有固定工作。</br> 他們家不用按時按點(diǎn)的,早、中、晚三頓飯。</br> 杜飛來時,那小翠正坐在門口的馬扎上摘菜。</br> 雷老六則拿著錘子鑿子,在木頭上開槽做榫卯,邊上還堆著不少木料,看樣子是要打個什么家具。</br> 倆人一邊干活一邊說話。</br> 那小翠兒眼尖,杜飛剛一進(jìn)來,她就瞧見,立刻叫道:“當(dāng)家的,杜領(lǐng)導(dǎo)來了!”</br> 雷老六抬起頭,立刻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兒,拍打拍打身上的木屑,笑著迎上去。</br> 兩人寒暄一陣進(jìn)到屋里。</br> 杜飛的午休時間不寬裕。</br> 開門見山,就把傻柱結(jié)婚前想修房子的事兒說了。</br> 上回要給聾老太太修房子,杜飛已經(jīng)找雷老六打過招呼。</br> 因為聾老太太那邊沒什么工程量,雷老六沒打算親自出手,就把這活轉(zhuǎn)給魏犢子干。</br> 沒想到這才幾天,自個這邊又來了個大活兒。</br> 雖然聽杜飛的描述,這次給傻柱家修房子,掙的肯定沒上次給杜飛干活掙得多。</br> 但怎么也比在家閑坐著強(qiáng)。</br> 基本上一入冬,雷老六他們這行就歇了。</br> 自打給杜飛修完房子到現(xiàn)在,快三個月沒接過什么正經(jīng)的工程。</br> 他們家有積蓄底子厚,還撐得住。</br> 但有些跟他干的,卻要熬不住了。</br> 為了吃口干的,說不得要把家里東西送到信托商店去。</br> 雷老六雖說想法子幫襯,但也貼補(bǔ)不了多少。</br> 所以,在這個時候,杜飛給他找個活干,等于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br> 其實不僅今年這樣。</br> 往年雷老六他們這幫人也是這樣過來的。</br> 解放后,隨著政策變了。</br> 他們這些不在編制里的,純粹靠手藝吃飯的人,生計愈發(fā)艱難。</br> 人家公家單位,甭管修房子,還是蓋大樓,肯定不會找他們。</br> 連個公章都沒有,到時候辦不了手續(xù),花錢都沒法報銷。</br> 這也是為什么,雷老六和老楊,都是有真本事的,見到杜飛一個小年輕,卻要死乞白賴的巴結(jié)逢迎。</br> 說白了,就是希望杜飛幫他們家的孩子,謀一個更好的出路。</br> 別像他們這樣,連個單位都沒有。</br> 等杜飛把話說完,雷老六立刻拍著胸脯道:“杜領(lǐng)導(dǎo),您放心,我一準(zhǔn)兒用心,不給您跌份兒!”</br> 杜飛擺擺手道:“不用特殊照顧,咱一碼歸一碼,按正常的來就行,你該掙什么錢掙什么錢。”</br> 雷老六一聽這話,心里暗暗松一口氣。</br> 他知道傻柱跟杜飛住前后院,看著關(guān)系似乎還挺不錯的。</br> 他們這行業(yè)里邊貓膩可不少,給傻柱家做工程,到底怎么拿捏,卻是一個問題。</br> 有了杜飛這個表態(tài),他也心里有數(shù)了。</br> 一切都按正常的來,不能坑錢但也不用特殊照顧。</br> 杜飛又道:“等今兒晚上下班,你自個過去一趟,具體怎么弄,你們再詳談,我就不參與了。”</br> 雷老六連說‘您放心’。</br> 杜飛看了看時間,站起身道:“這個不用著急,你按正常工期走就行。但聾太太那邊,盡量給我加緊,月底前最好能做完,到時候我有用。”</br> 雷老六飛快在心里合計一下,現(xiàn)在到月底還有二十來天。</br> 立刻開工的話,聾老太太家的那點(diǎn)工程量,月底前做完沒什么難度。</br> 等杜飛把這些情況都交代完了,也快一點(diǎn)了。</br> 匆匆騎上車子回去,畢竟今天剛轉(zhuǎn)正,表現(xiàn)不能太散漫。</br> 等杜飛走了,屋里就剩雷老六兩口子。</br> 那小翠兒不由得長出一口氣:“這下好了,有這個活兒頂著,最起碼這個月能緩一緩。”</br> 雷老六嘆了口氣:“這幾年,干咱們這行真是越來越難了!今年這也算個開門紅,希望有點(diǎn)起色吧。”</br> 那小翠頗為認(rèn)同道:“當(dāng)家的,還是你有眼光!當(dāng)初你死乞白賴巴結(jié)杜飛,我心里還覺著沒啥用。就是一個二十啷當(dāng)?shù)男∧贻p,在街道當(dāng)臨時工,能有多大能量。沒想到這么快就看到效果了,往年這個時候,咱可接不著活。”</br> 說到這個,雷老六的臉上也露出幾分得意。</br> “對了~”那小翠忽然想到什么:“老楊那邊,你打算怎么辦?這次還叫他不?”</br> 一聽這個,雷老六表情立刻晴轉(zhuǎn)多云。</br> 老楊的情況他也知道一些。</br> 通過上次借錢的事,直接越過他跟杜飛搭上線。</br> 雖然一開始自作聰明,想拿《魯班書》上的手段糊弄杜飛。</br> 最后差一點(diǎn)弄巧成拙,還是他幫著求情。</br> 原本雷老六以為,老楊這次肯定又被他壓下去了。</br> 誰知道,一轉(zhuǎn)眼,老楊那邊就開始給杜飛做起事來!</br> 這個情況老楊也沒瞞著他。</br> 還特地上他這兒來過一趟,拎著兩盒點(diǎn)心表示歉意。</br> 還說不是要跟他爭,就想給孩子討個鐵飯碗。</br> 盡管如此,雷老六心里還是不痛快,但他也無可奈何。</br> 而且通過這個事,他更不敢揣測杜飛心里究竟想些什么。</br> 之前因為《魯班書》那檔子事,杜飛明明表現(xiàn)出對老楊的厭惡。</br> 一轉(zhuǎn)臉卻又重用起來,這讓他完全摸不透杜飛的心思。</br> 雷老六想了想道:“回頭我去問問。都是老兄弟了,即便不在一起,也沒必要鬧僵了。”</br> 這個時候,杜飛騎著新買的自行車回到街道辦,正推著車子,往車棚去停。</br> 剛走到院里,就見周鵬這貨嬉皮笑臉的從他辦公室鉆出來。</br> 倆人碰到一塊,立即不約而同的“嘿嘿”笑了起來。</br> “兄弟,恭喜恭喜!”周鵬湊上來,用肩膀撞了杜飛一下:“開板就七級辦事員,我熬了這些年也才五級。”</br> 杜飛撇撇嘴道:“就您這樣,見天曠工,遲到早退,要我說了算,早給你開了!”</br> “嘿~你小子!”周鵬一瞪眼,卻也不生氣,反而賊兮兮道:“我聽說~前陣子有人給你介紹個對象?”</br> 杜飛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從哪兒打聽來的消息。</br> 周鵬子壞笑道:“女方就是上回咱們在飯店遇上那個,叫……叫什么來著?”</br> 杜飛塌著眼皮道:“于欣欣~”</br> 周鵬一拍大腿:“對!就叫于欣欣!姓王那娘們兒的二閨女!你說這事兒,這不巧了嘛這不!”</br> 看他那一臉賤樣,杜飛忽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br> 周鵬接著道:“你說你跟那丫頭要是成了,以后我跟她媽也成了,你得跟我叫啥?”</br> 杜飛一臉無語,就知道這孫子肯定沒憋好屁。</br> 杜飛道:“你特么就是找挨揍沒夠兒!還惦著人家呢?真要那樣,甭管我跟你叫啥,到時候我肯定多給你燒點(diǎn)紙。”</br> 周鵬愣了一下,笑罵道:“我特么謝謝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