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章 馳援
大鐵弓放到了馬鞍一側(cè)的弓袋里面,旁邊的撒袋里面更是裝滿了長大的重箭。
董策給自己套上鐵閥甲,想了想,回到臥室中把那副鎖子甲取出來。只是當初從那白甲身上扒下來的,董策著人洗刷干凈之后便是珍藏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拿出來。
董策在里面穿了一套絲綢的內(nèi)衣長褲,把袖口和褲口都給扎緊了,然后在外面再披甲。鎖子甲比鐵閥甲輕了一些,卻也足有二十六斤重,再加上四十多斤的鐵閥甲,董策身上負重光是甲胄就已經(jīng)是差不多七十斤。他從墻邊拿出被層層包裹的大槍,解開外面的氈布,握住河朔大槍。手一觸碰,便是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在其中。
“兄弟,今天你要在我手中第一次見血了!放心,這一次,定讓你吃得飽飽的!可別撐死!”
董策大步走出房門,身上鎧甲在火把的照耀下閃爍著冷冷的光芒。
眾人都已經(jīng)穿戴停當,目光都落在了董策的臉上,無一人說話,只有低低的戰(zhàn)馬響鼻之聲。夜風(fēng)吹得火光獵獵,照在每個人的臉上,滿滿的只是昂揚!
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經(jīng)歷了和建奴的那一戰(zhàn),董策這些手下的信心已經(jīng)完全被建立起來了。建奴我們都能以弱勢兵力將他們斬殺,更別說這些烏合之眾一般的馬賊了!算什么東西?
軍心士氣可用!
李貴已經(jīng)把他的馬牽來了,上面也披著一層綿甲,戰(zhàn)馬頭上戴著鐵制的馬盔,紅緞釘著銅釘銅葉的綿甲一直垂到馬膝蓋下部,把戰(zhàn)馬的絕大部分肢體都遮掩了。
這是當初那白甲巴牙喇兵的戰(zhàn)馬,上好的遼東良駒,比別的戰(zhàn)馬高出一尺多去,體態(tài)秀場。通體漆黑,四蹄如雪,它似乎也知道自己等到了宿命中真正的主人,因此極為的乖順。
董策手一摁馬背,便是翻身而上,穩(wěn)穩(wěn)的跨坐在馬背上。經(jīng)過這些時日的訓(xùn)練,他的馬術(shù)已經(jīng)堪稱精良。
眾人也紛紛上馬,董策正要說話,忽的后面?zhèn)鱽硪粋€脆生生的聲音:“大人,我要也去!”
眾人紛紛回頭看去,董策一瞧眉頭便是皺了起來。
一個穿著青布舊衣服的女孩子大步走過來,長腿細腰,身材高的邪乎,卻是翟讓家的大丫頭。
這丫頭父親戰(zhàn)死,母親第二日便病倒了,她忙里忙外的照應(yīng)著,照顧弟妹,伺候母親,料理父親的后事,雖然才十五六歲的年紀,卻表現(xiàn)出了異乎尋常的成熟,處理的都是井井有條。墩丁家眷們也是私下議論,這女娃可是把好手,里里外外都是利索,不知道誰家有福氣,能娶過門做娘子。
她武藝也很不錯,加之人緣兒好,董策便讓她做了那女隊的都頭。
她走路的樣子很是男兒氣,邁著大步,配合著她那雙充滿彈力的長腿,真是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董策還沒說話,王渾已經(jīng)是咧著嘴大咧咧的笑道:“大丫頭,打打殺殺是俺們男人的事兒,你摻和啥?趕緊回去繡花活兒去吧。”
大丫頭大聲道:“我也有一身武藝,我也能殺敵!”
她轉(zhuǎn)頭向董策道:“大人,我武藝您知道的,大人您帶著我吧……”
“武藝和戰(zhàn)陣是兩碼事兒,你是女子,留著吧!”董策冷淡的說了一句,便要策馬掉頭。
身后傳來撲通跪地的聲音,女孩兒堅定的聲音傳來:“大人,我姥姥一家,大姨一家,兩個舅舅全家,上下二十六口,全都死在白麻子手下,此仇不共戴天!求大人成全!”
額頭重重的磕在青磚地面上,不一會兒便是鮮血淋漓。
“起來吧,女孩子家家的,磕破了腦袋算什么樣子?”董策嘆了口氣,回身吩咐道:“給她一副甲,大丫頭,再去挑把武器。”
大丫頭大喜,趕緊謝過,隨著李貴去挑選武器去了。
過了一會兒,大丫頭出來了,穿了一套紅緞銅釘銅葉甲,左右手卻是各自持了一把鐵刀。眾人心里都是一凜,雙手上的功夫最難練,還真沒看出來,這小丫頭兒原來之前還藏了本事。
董策瞧了他一眼,吩咐李貴道:“去那把匕首來。”
李貴一怔,應(yīng)了聲是,很快便士拿了一把短刀來,想來是那些建奴用來剔骨割肉用的。后背鋒銳,寒光閃爍。
董策把短刀遞給大丫頭,淡淡道:“若是被賊人劫了,便自己了斷了吧!”
大丫頭一愣,而后重重點頭。
若是她落在賊人手中?
那就只有認命而已!要么死,要么被凌辱,路是自己選的,怎么都怨不得旁人。
“全員,出發(fā)!”
董策大吼一聲,當先打馬沖出了安鄉(xiāng)墩,身后眾人紛紛打馬跟上,蹄聲如雷般震響。
夜色中,一隊人馬在疾馳著。
安鄉(xiāng)墩距離十里鋪不過十五六里而已,(在此說明,改一下數(shù)據(jù)——十里鋪和安鄉(xiāng)墩的距離不遠,大概不到十五里,之前說的遠了一些,對不住。后來我對著明朝時候大同鎮(zhèn)的地圖看過了,十里鋪的管轄范圍沒有那么大。)其間多是平原,少量丘陵分布,因此行軍速度極快。
涼爽的夜風(fēng)掠過臉龐,卻絲毫不能澆滅滾燙的內(nèi)心。
董策這會兒的情緒有些焦躁,十里鋪還不知道怎么樣,自己最牽掛的人可都在那兒呢!
這種情緒,讓他心里就像是有一團火在灼燒一般。
同時一個疑問一直在他腦海中回蕩著。
白麻子的馬賊為什么要去攻打十里鋪?為何又會是在這個時間段?
除了瘋子和神經(jīng)病之外,一個人去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其目的的。白麻子當然不是那兩類人,恰恰相反,從過去他劫掠村莊,躲避官軍,來去如風(fēng)這等行為看來,他還是一個非常精明,極有目的性的人物。董策知道他,基本上每一次都是直搗中宮,劫掠完畢之后立刻遠遁。
馬賊的目的,無非求財,求女人,求糧食,可是十里鋪真不是一個好目標。有的是比十里鋪防御薄弱得多,軍兵少得多,也富裕的多的地界兒,比如說蓑衣渡。以白麻子的精明,似乎不應(yīng)該犯這種錯誤。而且就算是要打,也要等秋收之后再打吧?現(xiàn)在來,能有什么油水兒?
處處都透著古怪。
董策搖了搖頭,想這個也是無用,等到了地頭兒,自然便有分曉。
大約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已經(jīng)快要到達十里鋪了,董策下令慢下來,緩緩前行,雖然心中焦急,但是終歸是要照顧馬力。若是這般直直的沖過去,戰(zhàn)馬根本就承受不住,要累癱了。
當他們登上前面那座丘陵的,遠遠地,已經(jīng)能夠看到十里鋪了。
十里鋪堡修建于一個山谷之中,谷中飲馬河的一條支流流過,城堡建于山坡上。這也是當時修建堡寨選址的共同點,蓋因大明朝實行的軍制乃是衛(wèi)所制,士兵分給土地,戰(zhàn)時打仗,平時屯田耕種。山谷多是交通要道,建城堡于山坡之上,背山面水,扼守通路,地勢險要。而河流兩岸的土地,肥沃豐厚,取水方便,便于耕種,如此選址,正是兩宜。
已近三更,若是平時,十里鋪早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但是這會兒,卻是燈火通明。
城上舉著火,城墻上插滿了火把,城下那些馬賊也是燒起了無數(shù)的火堆,把十里鋪周圍地區(qū)照的通透。
董策擺擺手,低聲道:“王羽,周仲,你們上去查看一番。”
兩人應(yīng)了聲是,翻身下馬,瞧瞧的潛過去。
這些馬賊想來折騰了半宿也是累了,大部分馬賊都是下馬歇息,他們就在堡墻不遠臨水處,席地幕天,升起了大堆大堆的篝火。篝火之上架著鐵鍋,里面煮了肉湯,遠遠的就能聞見一陣陣香氣。許多馬賊都已經(jīng)把隨著帶著的木碗拿下來,盛滿了肉湯,把餅子掰碎了在里面泡上片刻,然后便是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大群大群劫掠來的牲口被圈在靠著河水的地方,自顧自的啃著地上的莊稼,喝了就去河邊河水。另外一邊,大約百余個被擄來的女子一個擠一個的靠在一起,不時的傳來一聲低低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