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四五 出戰(zhàn)
在朱昱看來,張萬里率部出戰(zhàn)必敗無疑,趙寧帶領第一到第三營出城還有可能勉強穩(wěn)得住陣腳。
作為大軍主將,朱昱對軍中情況了如指掌。
這兩日來,隨著不準談論菏澤村之戰(zhàn)的重壓之策施行,普通戰(zhàn)士們道路以目,雖然不能說話但心中怨忿日益深重。
張萬里并不傻,也在約束麾下幾個營中富貴子弟的行為,讓他們報復普通戰(zhàn)士不敢太過分,勉力維持軍中團結,所以大亂子沒有出現。
但上下對立、將士分裂之象十分明顯。
只有趙寧節(jié)制的幾個營情況好些,他之前就處置了許多軍官,軍中風氣為之一清,這幾日一直沒有放松巡查,故而上下說得上是相安無事,將士們雖然談不上團結,但也沒有太過分裂對立。
相比之于張萬里的部曲,趙寧的幾個營戰(zhàn)力要強。
讓趙寧率部出城,就算戰(zhàn)事不利,能夠撤回的可能性也大些。
張萬里出戰(zhàn)還有可能故意戰(zhàn)敗,萬萬不能讓他出城。
軍令下達,張萬里心里縱然百般反對,眼下也沒有足夠理由阻止趙寧,只能惡狠狠地對趙寧道:
“你若戰(zhàn)敗,貽害三軍,勸你最好當場自裁,否則本座必定代眾將士取你人頭,到時候都指揮使也保不住你!”
事到如今,張萬里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是在趙寧戰(zhàn)敗的情況下,讓趙寧這個掣肘他的副都指揮使從除魔軍中消失。
趙寧或死或逃都不要緊,只要不在除魔軍中了,朱昱有此一敗,威望大減,他張萬里再趁勢進逼,往后這除魔軍就可以是他說了算。
趙寧瞥了張萬里一眼:“我若沒有敗,你當如何?”
張萬里哈哈大笑,笑罷咬牙切齒地盯著趙寧:“你若沒敗,我給你磕頭賠罪!”
趙寧抬腳往門外走去,漠然丟下一句話:“那你就做好準備。”
看著趙寧去召集部曲,張萬里轉頭盯向朱昱:“都指揮使,此戰(zhàn)之后,我看你如何服眾,還有什么臉面站在神像面前!”
朱昱冷冷道:“走著瞧便是。”
......
趙英遠遠看著成武縣城門打開,城中神教戰(zhàn)士相繼出城列陣,眼中精芒爆閃,臉上的笑容無論如何都抑制不住,心想:
“大哥果然是大哥,手段真是高明,都這種時候了還能讓神教大軍出城迎戰(zhàn),實在是讓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他轉頭得意地對軍師道:“先生,神教大軍出來了,這就叫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天助我也!”
軍師大感不可思議,摸著胡須奇怪地凝神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神教大軍怎么會舍棄堅城不守,反而出來跟反抗軍硬碰硬,平白給反抗軍機會。
難道對方主將是個蠢豬?
要不然怎么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軍師沒想出個所以然,不敢大意,正色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執(zhí)事不可大意。”
說出這話,他自己都覺得好笑,委實是謹慎得過了頭。
他知道趙英的大哥在神教大軍中,里面還有反抗軍細作,能最大限度兜底,根本不怕神教大軍鬧出什么出人意表的幺蛾子。
趙英觀察神教大軍半響,在對方列陣完畢后,看著騎著馬在軍陣前來回巡視、訓話的趙寧,不用跟對方交流,已是心有所感。
“傳令下去,今日出戰(zhàn),大軍不可破敵,先示敵以弱,讓對方掉以輕心,不要把他們嚇回去守城!”趙英轉頭吩咐軍使去傳令。
趙寧是什么計劃、打算,之前在菏澤村就跟他說過,既然今日出戰(zhàn)的是趙寧所部,反抗軍當然不能攻破趙寧的部曲,把趙寧的勢力都給殺沒了。
......
朱昱、張萬里并肩站在城頭,望著趙寧率領三個營向前推進。
軍陣一開始還有模有樣,可一移動起來就完全亂了套,走了沒多遠就完全不像是大軍,怎么看怎么像一群即將械斗的市井幫派。
相比較而言,反抗軍軍陣就嚴整許多,雖然行動過程中隊形也亂了,不再橫平豎直,好歹隊列還是能維持,沒有亂成一盤散沙。
雙方出動的兵馬都在三個營上下,其余的將士列陣在原地沒動,張萬里節(jié)制的三個營承擔壓陣職責,隨時可以向前接應。
至于朱昱自領的一個營,如今在駐守城池。
“待會兒魏安之敗了,我一定不能讓他退回城,也不能給他逃走的機會,一定要出城去殺了他,明正典刑嚴肅軍法,打擊朱昱的威望,豎立我自己的威信!”張萬里如是想到。
雙方戰(zhàn)陣對向而行,都沒有朝對方放箭,難得的是也沒有早早按捺不住主動奔跑沖擊,硬是以步行的速度接了陣,直到最后一點距離才奔殺向對方。
兩軍兀一交戰(zhàn),喊殺聲便震動了郊野。
......
跟一名實為王極境,但只展現了元神境后期修為的趙英護衛(wèi),在陣前拼殺在一起,趙寧用傳音入密的法門跟對方說道:
“告訴趙英,戰(zhàn)陣以穩(wěn)住陣腳,維持隊列嚴密狀態(tài)為首要原則,不求進攻破敵但求己方不敗,展現出以戰(zhàn)練兵的姿態(tài)。
“我部換下去后,再讓大軍展開攻勢,正面擊敗遇到的神教大軍,同時做好沖進成武縣,占領城池的準備。
“大軍掩殺追擊過程中,將神教大軍往西北方趕,在彼處留下生路,讓神教大軍的潰兵能夠成功退回曹州城。”
王極境高手凜然回應:“謹遵殿下之令!”
身為大晉的王極境高手,他當然認識趙寧。
雖然趙寧進入神教時有做必要的喬裝易容,此刻頂著一張令他陌生的臉,但這種喬裝旁人認不出來,卻瞞不過彼此十分熟悉的王極境高手,也瞞不過趙英這種親人。
——他倆在菏澤村之戰(zhàn)中還配合過。彼時一個裝作元神境中期,一個裝作臨戰(zhàn)突破元神境后期。
兩人拼殺一陣,王極境高手佯裝不敵,退回陣中,去跟趙英傳達趙寧的意思,而后趙英讓人下令,大軍保持戰(zhàn)陣嚴密,不求勝敵但求在戰(zhàn)斗中熟悉戰(zhàn)陣進退之法。
......
成武縣城頭。
“這妖魔大軍沒有想象中那么厲害,對方在菏澤村是怎么大敗第三營的?”望著戰(zhàn)況激烈的戰(zhàn)場,朱昱松了口氣。
趙寧的三個營跟對方接戰(zhàn)后,雖然沒有占到便宜,但也沒有明顯吃虧,拼殺激烈而混亂。
但因為反抗軍陣列尚算嚴密,神教戰(zhàn)士倒是也沒能沖進對方人群中去,將場面真正演變?yōu)槭芯畮团傻男刀坊鞈?zhàn)。
“看來當日菏澤村之戰(zhàn)第三營之所以潰敗,顯得毫無招架之力,并非妖魔大軍戰(zhàn)力多么強悍,完全就是第三營將士疲憊,又被對方占了夜襲的便宜,從一開始就沒有戰(zhàn)心,軍心大亂的緣故。”
張萬里在發(fā)現戰(zhàn)況膠著后,也松了口氣。
因為菏澤村慘敗,軍中頗有畏敵之心,如今看來,神教大軍完全用不著那么害怕反抗軍。
當然,反抗軍還是厲害的。
“妖魔大軍戰(zhàn)陣齊整而嚴密,沒有明顯破綻、縫隙,我們的將士無法攻進對方的軍陣中去。而且對方戰(zhàn)斗起來并不慌亂,陣腳很穩(wěn),顯得游刃有余。”
朱昱出聲點出了反抗軍的厲害之處,“如是看來,對方這是在以戰(zhàn)練兵!”
如果對方不是為了練兵,以雙方眼下展現出的實力差距,神教大軍的處境絕對不會這么輕松。
三個營的神教戰(zhàn)士,早就沒有什么隊列戰(zhàn)陣可言,完全是一窩蜂在亂沖亂打,跟市井械斗毫無二致。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神教大軍組建之后沒有正經訓練就開赴戰(zhàn)場,原本就是打算混戰(zhàn)械斗的。
神教想的是,仗打得多了,戰(zhàn)士們熟悉戰(zhàn)場了,再加以戰(zhàn)爭間隙的訓練,自然就會在血火中成長起來,逐漸蛻變?yōu)榫J。
正因為神教大軍眼下在亂沖亂打,沒有章法,無法形成強大沖擊力,反抗軍其實說不上多么堅固的戰(zhàn)陣隊列,才能一直維持得住。
“都指揮使說的是,這群妖魔爪牙真是野獸心境,到了戰(zhàn)場上竟然還能穩(wěn)得住,著實不可小覷,我們還是守城穩(wěn)妥。”守城的都虞候立即附和奉承朱昱。
張萬里冷哼一聲:“妖魔能以戰(zhàn)練兵,難道我們就不能?神教大軍出戰(zhàn)是為了降妖伏魔,難道一直縮在城中等人攻打?”
都虞候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也不敢跟張萬里爭執(zhí),朱昱此時輕笑一聲,指著戰(zhàn)場志得意滿地對張萬里道:
“張上師,依照這個態(tài)勢,魏上師今日是不會敗了,張上師只怕要向對方道歉請罪。”
聞聽此言,張萬里頓時臉黑如鍋底。
他事先哪里想得到反抗軍心那么大,不著急攻下成武縣城,竟然大明大晃的在城前以戰(zhàn)練兵,平白給趙寧所部不敗的機會?
“要說妖魔大軍的確不容小覷,他們不在乎一城一戰(zhàn)的得失,而是心懷大局,為了提升軍隊戰(zhàn)力總攻濟陰城做準備。
“可想而知,如果妖魔大軍在曹州不速敗,假以時日,反抗軍又會多出一支勁旅來。”
朱昱悠悠開口,指桑罵槐,“相比較而言,我們的隊伍里就有人只想著個人得失,完全沒有戰(zhàn)爭大局與神教榮辱,這場戰(zhàn)爭越往下只怕會越艱難,本座憂心忡忡。”
張萬里冷哼一聲,反唇相譏:“這樣的人的確該死!”
在他看來,朱昱才是不顧大局的那一個。
早讓他出戰(zhàn),今日他就能擊破反抗軍,對方豈能不緊不慢地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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