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四六 兵敗身死
兩軍戰(zhàn)至力竭前夕,相繼鳴金收兵,趙寧率部回到城中。
朱昱在城門后笑著主動迎接趙寧,當(dāng)著眾人的面夸他作戰(zhàn)得力,讓眾將士認識到了妖魔大軍并無可怕之處,此戰(zhàn)大軍只要奮力作戰(zhàn)大有可為。
趙寧叫住人群后面正打算悄無聲息離開的張萬里,大聲道:“張上師哪里去?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難道你打算不遵守諾言?”
張萬里身形一僵。
而后他憤怒地轉(zhuǎn)過身,盯著趙寧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殺氣:“你待如何?!”
趙寧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磕頭,賠罪。”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把目光投在張萬里身上,尤其是朱昱這一派的人,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張萬里出丑、顏面無存。
“豎子爾敢?!”張萬里惱羞成怒,以手按刀,煞氣騰騰。
趙寧嗤笑道:“軍中無戲言,張上師身為副都指揮使,難道要言而無信,帶頭破壞軍規(guī),視軍紀如兒戲,讓眾將士爭相效仿?”
張萬里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這些時日以來他一直給趙寧亂扣帽子,如今對方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叫他自己嘗到了個中滋味,可謂是難受至極,當(dāng)下老臉都在發(fā)綠。
“算了,魏上師,軍中團結(jié)最為重要,不必為了小事傷和氣。”朱昱大度的上前勸和。
他到底是都指揮使,不想兩位副都指揮使真撕破臉皮當(dāng)眾打起來,而且這番表露態(tài)度,正好可以在眾人面前拔高自己的人格。
趙寧扭頭吐了口唾沫,乜斜著張萬里道:“算你走運,若不是都指揮使有令,我今日必讓你知道某家的厲害!”
“豎子焉敢如此辱我!”張萬里怒發(fā)沖冠,當(dāng)下就要拔刀沖上來,好歹被眾人給攔住。
......
次日,張萬里請求率部出戰(zhàn)。
這回朱昱沒有拒絕。
昨日趙寧所部戰(zhàn)了一場需要休息,而出戰(zhàn)也沒有多大風(fēng)險,反抗軍戰(zhàn)力就那樣,張萬里所部頂多吃些虧,不會被對方真的擊敗。
神教大軍同樣需要練兵。
這次輪到趙寧跟朱昱并肩站在城頭,觀望張萬里所部賣力拼殺。戰(zhàn)場情況跟昨日沒有多大不同,兩軍之間只有上下風(fēng)的區(qū)別,并沒有誰能真正迅速奈何對方。
——經(jīng)過昨日一戰(zhàn),神教大軍軍心稍振,他們背靠堅城,隨時能夠退守堡壘,出戰(zhàn)又沒有敗象,可謂是進退隨心、穩(wěn)操勝券,眾人為了各自加入神教大軍的目的,都有了賣力擊敵的心思。
而趙寧知道,擊敗神教大軍,占領(lǐng)成武縣城,就在今日。
期間,趙寧一直密切注意張萬里的動靜,監(jiān)控對方的氣機變化。
他知道對方為何敢于出城作戰(zhàn),也知道對方的依仗所在,甚至明白對方為何不提前將依仗跟朱昱說明。
驀地,趙寧依靠自己的修為境界發(fā)現(xiàn)了某種征兆,當(dāng)即跟朱昱表示自己要去一趟茅房,離開了城頭與眾人視線。
以王極境后期的修為配合掠空步,趙寧出城輕而易舉,不用擔(dān)心被元神境的修行者發(fā)現(xiàn)端倪。
......
張萬里跟一名反抗軍元神境后期強者在陣前拼殺,兩人周圍都是各自的護衛(wèi)助手,他們這個戰(zhàn)圈顯得相對獨立,普通戰(zhàn)士根本不敢靠近。
此時此刻,張萬里的氣機正在節(jié)節(jié)攀升,眼看著對方臉上的驚駭之色愈發(fā)濃郁,應(yīng)對逐漸吃力,他眸中閃爍的精芒越來越濃,既有殺敵建功的意氣豪烈,也有所謀得逞的痛快得意。
“今日注定是本座建功立業(yè),名動神教、威震曹州之時!區(qū)區(qū)朱昱,不知所謂的魏安之,哪里知道本座的厲害?
“兩個元神境的螻蟻,也敢在本座面前拿捏姿態(tài),也敢跟本座大呼小叫,還敢對本座不恭不敬,實乃不知死活!
“等到本座滅掉眼前這股反抗軍,再回頭與你們算賬,屆時——魏安之,本座一定要你在本座面前跪下來磕頭!”
張萬里快意非常地想道,控制著氣機循序漸進,力求真實還原出由元神境后期成就王極境初期的氣機變化。
不錯,正是王極境初期!
他已經(jīng)是王極境初期的真正高手!
早在離開濟陰城的時候就是了!
之所以隱藏實力,就是為了在關(guān)鍵時刻殺敵建功,名動神教,為日后鋪路。
張萬里之所以不提前告訴朱昱他是王極境,是因為清楚朱昱一旦知道這件事,更加不會讓他率部出戰(zhàn),只會讓他以更加顯赫的身份,帶著大軍出城掩殺反抗軍。
那樣功勞就是除魔軍的,而不是他張萬里一個人的。
只有臨戰(zhàn)突破,率領(lǐng)自己的部曲單獨破敵,功勞才不會被朱昱分走一部分,便宜朱昱這個陰險小人。
也只有這樣,他才好為自己三個營中的后進派修行者請功,讓他們“加官進爵”,提升后進派的實力地位,乃至排擠掉朱昱一派,實際掌控整個除魔軍!
如果不是為了幫助除魔軍中的后進派,張萬里根本沒必要隱藏境界。
神戰(zhàn)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就算曹州之戰(zhàn)打完,反抗軍正規(guī)軍也還在,神教大軍還會繼續(xù)征戰(zhàn),今日數(shù)千人的除魔軍,日后就可能是數(shù)萬人,十萬人!
他身為后進派領(lǐng)袖,不可能不為自己的羽翼著想,而他自己的羽翼越是豐滿強大,他自身在神教的地位就越是尊崇!
一想到除魔軍日后將擁有十萬之眾,而后進派又實際掌控除魔軍,也就是自己麾下有十萬大軍,張萬里就禁不住豪情萬丈、雄心勃發(fā)。
待到那時,他在神教會擁有怎樣的地位與話語權(quán)?神使將會怎樣倚重他?他將會是何等顯赫尊貴、強大,令人敬畏!
朱昱?魏安之?
那是什么東西?
他們算個屁!
“一切都從今日開始,一切,都將從此刻開始!”張萬里目光一凜,心中無聲長嘯,他的氣機已經(jīng)累積到高峰,威勢已然攀升至極致!
下一刻,他王極境的真實修為就要爆發(fā)出來!
但就在這一瞬,面前的反抗軍人群中,忽然有一道鬼魅般的黑影一閃而至,以張萬里無法理解的身法與速度,霎時到了他面前!
張萬里沒有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手的,他根本捕捉不到的動作,連鎖定對方的氣機都辦不到,更加無從判斷對方下手的位置。
就像一只螢火,陡然間被太陽照耀,鋪天蓋地的陽光灑下來,令他無法閃躲無處藏身。
在這個幾乎無法分辨的時間里,張萬里感覺自己就像一只陡然爆開的皮球,所有的真氣與力量,所有的精神與意志,都在頃刻間消散的一干二凈,再也摸不著再也感應(yīng)不到!
好在,他終于看清了出手者的面容。
那是一張熟悉的臉。
一張讓他痛恨又鄙夷的臉。
是魏安之。
面無表情的魏安之。
魏安之......怎么,怎么可能是魏安之?!
他不是剛剛成就元神境后期嗎?!
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反抗軍中?
他為什么要殺自己?
他究竟想干什么?
種種念頭在張萬里腦海中一閃而逝,沒有后續(xù),半點兒后續(xù)都沒有。他的身體已經(jīng)炸開,四肢臟腑盡數(shù)化作血霧,只有一顆頭顱被爆炸高高拋起,在血霧中倍顯可怖。
當(dāng)腦袋落在地上,張萬里意識沉入無盡黑暗的前一瞬,他發(fā)現(xiàn)趙寧已經(jīng)不在先前的位置,甚至不在軍陣中。對方消失得無影無蹤,怎么都找不到,絲毫痕跡沒留下,好似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
剛剛的一切猶如夢境。
張萬里知道這不是夢境,他很清楚趙寧曾來過。
因為,他自己死了。
......
朱昱渾身冰冷,面如白紙,牙關(guān)抑制不住地劇烈發(fā)顫。
他盯著兩軍交戰(zhàn)的地方,如同白日見鬼,好似看到了真正的妖魔。
不錯,真正的妖魔!
他一直在留心觀察人群中奮戰(zhàn)的張萬里,并且在對方氣機攀升到巔峰的時候,感受到了對方的這種變化,眼瞅著張萬里就要邁進新的修為天地,他因為震動驚詫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時,陡然間,張萬里的身體炸成了一團血霧!
朱昱看到了那顆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的人頭。
也看到了張萬里身邊修行者的驚駭后退、惶恐無措。
他甚至聽到了那些張萬里心腹的悲慘呼喊,聲音里飽含不可置信、無法接受之意!
他沒看的是張萬里怎么變成一團血霧、身死道隕的。
離得遠又只是元神境后期的朱昱,連對張萬里出手的那道身影都沒捕捉到,他只是覺得似乎有虛影一閃——他能察覺到那一瞬的虛影閃爍,還是因為虛影在出手時不可避免的身法停頓。
而后,事情就成了這個樣子。
張萬里的人頭被反抗軍中的元神境強者高高舉起,傳示左右,而后反抗軍人人亢奮,大吼著猛沖猛殺,再也不管隊列陣型。
除魔軍則在短暫的愣神、茫然、遲疑后,相繼轉(zhuǎn)身就跑,在哭爹喊娘的叫亂叫聲中,一盤散沙的往縣城亡命奔逃。
“這是怎么了?”趙寧的聲音讓朱昱從震驚慌亂中回過神,“我只是上了趟茅房,怎么就搞成這樣了?”
朱昱轉(zhuǎn)頭看向一臉茫然無辜的趙寧,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解釋,難道說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了一個強大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妖魔,在張萬里即將突破王極境的時候,一口氣讓張萬里神魂俱滅了?
“魏,魏上師,反抗軍中有高手,我們無法理解的高手!至少,至少是王極境......中期!”朱昱滿面駭然,這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現(xiàn)實可能。
“王極境中期?”趙寧作勢后退兩步,滿臉寫著“這怎么可能”“你不要嚇我”,“成武縣這樣的戰(zhàn)場怎么會有王極境?趙氏高手不是都在北邊?”
朱昱欲哭無淚:“可事實就是如此,總不至于,不至于真有妖魔!”
身為神教上師,他很清楚這世上根本沒有妖魔鬼怪。
趙寧慌慌張張地道:“那我們還不快跑?”
一語驚醒夢中人,朱昱終于反應(yīng)過來眼下最要緊的事是什么,看了一眼城外敗逃的神教大軍,目中滿是痛苦驚懼之色,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我們要是跑了,眾將士怎么辦?”
這個時候還能記得這個問題,已經(jīng)是殊為難得,趙寧試探著問道:“要不都指揮使你先走,我?guī)е蠡飪撼吠耍俊?br/>
他嘴上這么說,實則滿臉都寫著“我只是說說而已”“千萬不要當(dāng)真讓我留下來”“咱倆一起跑啊”。
朱昱陷入了兩難之境。
逃命是很要緊,可這個時候果斷跑了,回去怎么向神教交代?
“都指揮使快走吧,你是主將,妖魔高手不會放過你!”
“是啊,都指揮使你快走,你走了,妖魔高手才不會為難眾將士!”
“對,魏上師留下就行了,他必然能聚攏將士!”
“說得沒錯,魏上師一定可以像在菏澤村一樣,帶著眾將士突圍!”
朱昱的心腹修行者們立即七嘴八舌的勸說,有機靈些的,架著朱昱就開始往城下跑。
朱昱一邊掙扎,一邊作勢掙扎不脫,悲愴地伸手向呆愣原地,一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痛苦模樣的趙寧大喊:
“魏,魏上師,魏老弟!你,你一定要活著回濟陰城啊!我,我在濟陰城等著你,等你與眾將士歸來!”
趙寧:“......”
他表面愁苦,心中暗暗發(fā)笑:知道反抗軍里有王極境中期以上的高手,不抓緊時間逃命,還能在臨行之際演戲,可謂是很有節(jié)操了啊。
搖了搖頭,趙寧轉(zhuǎn)身下令:“別關(guān)城門,先放將士們進城!”
城門前還擺著他麾下的三個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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