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原刻本裝潢志
又與攤主寒暄了幾句,等攤主回到躺椅繼續(xù)看武俠小說時,沈愈在背包取出一副手套開始在古書堆里翻看起來。
饒是沈愈對紙絹類古玩產(chǎn)生的各種氣味已經(jīng)接近于無視,但蹲下身子湊近后,還是被這堆古書散發(fā)出來的霉味熏得直皺眉。
這味道實在是太沖了。
雖然古玩店中干干凈凈的古玩確實是讓人賞心悅目,但很多人并不知道,那是不知道經(jīng)過多少次清潔保養(yǎng)后才擺在上面的。
實際上,古玩地攤上的很多古籍真不如廢品回收站的舊報紙,舊書本,看起來干凈。
原因很簡單,一般來說,鏟地皮能收到的古籍,都是賣家祖上傳下來的,要是從真正的藏家手中收購,縱然鏟地皮的小販說破嘴皮子也不可能用低價買到。
而后人都到了賣古籍換錢的份上,可以想象這些崽賣爺田的對古籍根本不會重視,什么精心保護,小心呵護就更談不上。
所以很多鏟地皮收來的古書多是發(fā)霉發(fā)黑,掉皮少頁的。
有的里面甚至還夾雜著老鼠屎以及各種昆蟲的干“標本”,翻看時的氣味簡直令人窒息。
要是單單是氣味不好也就罷了。
因為賣家的不珍惜,不少古籍往往像破爛一般堆在廚房或者雜物間內(nèi),常年的煙熏油垢,摸上去都粘手,翻看幾本后不打洗手液根本就洗不干凈。
還有的古籍已經(jīng)被蟲蛀鼠咬品相全無,有些明代或者清初的古籍因為時間的關(guān)系,早已脆化以及絮化的厲害,就好似油酥燒餅的表皮一般,用手輕輕一碰就成了碎末,不帶口罩手套很容易過敏。
至于斷裂,少角,破損,開線等小問題都不叫事。
顧青青實在受不了這堆古籍發(fā)霉的味道,想在包包里取手絹捂住鼻子,翻找了幾下忽然想到沈愈擦汗后并沒有還給她,只好退后幾步用手掩住了口鼻。
沈愈見此溫和笑笑,指著前面不遠處的文玩攤子道:“這里氣味不好,青青你去那邊看看,有鐘意的就先拿著,我待會過去砍價付錢。”
顧青青白了沈愈一眼:“你剛剛創(chuàng)業(yè),錢還是省著點花吧,難不成你還想跟我比有錢?”
沈愈馬上表示投降:“顧大小姐當然比我有錢,好,就聽你的,你先挑,我一會也去挑幾枚文玩核桃,然后呢,你一同付錢。”
顧青青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不過你說挑幾件文玩到是提醒了我,來楚州前很多閨蜜都讓我給她們帶禮物回去,現(xiàn)在想想給她們選幾件手串也不錯。”
“你好不容易來一次楚州,就送閨蜜幾個手串?是不是誠意不夠啊?”沈愈表情夸張的低聲道。
“哼,我的錢現(xiàn)在都給你攢著呢,話說我這包還是從閨蜜那里挑的她不愿意要的,有手串送她們就不錯了。”
顧青青嬌笑一聲后就朝最近的文玩攤子瀟灑走去。
沈愈回轉(zhuǎn)身子,繼續(xù)挑選古籍,為了怕出現(xiàn)一碰就碎的情況,沈愈翻動這些古籍時都是小心翼翼的。
也是玩收藏的職業(yè)病犯了,沈愈感覺凌亂的擺放古書是對古玩的一種不尊重,他一邊尋找那本發(fā)出寶光的古籍,一邊將古籍按照經(jīng)史子集,類書,游記,縣志,府志,譜錄,蒙學,詩詞,雜記等一一分類。
十幾分鐘后,沈愈的面前已經(jīng)多了十數(shù)疊古籍。
原本在看武俠小說的中年攤主也樂的有人免費給他的古籍分類,甚至還給沈愈送來一瓶冰鎮(zhèn)可樂,并叮囑沈愈別著急慢慢看,慢慢挑。
而此時沈愈的內(nèi)心卻遠不如表面這般平靜,“奇怪,這都翻看了近二百本古籍,為什么還沒有寶光的出現(xiàn)?”
沈愈現(xiàn)在心里忐忑的很,他剛才分揀古籍時,碰到幾本價值上千的私刻本都沒有心情單獨挑選出來。
因為他發(fā)覺自己眼睛的特殊能力主動使用三次后,已經(jīng)基本不能再使用了。
現(xiàn)在的他雙眼脹痛,眼淚直流,整個人甚至有種氣血大虧,站立不穩(wěn)的感覺。
也多虧他跟隨祖父習武多年,身體勉強還算強壯,能夠強撐著不向后摔倒。
怕眼睛出現(xiàn)問題,也怕自己突然暈倒,沈愈不敢再使用特殊能力,只能試著利用自己的鑒定經(jīng)驗找出那本明代古籍來。
入寶山豈有空手而歸的道理,沈愈一咬牙,繼續(xù)找!
又過了五六分鐘,當沈愈已經(jīng)不抱什么希望時,一團淺青色寶光突然自他腳邊一本古籍的上方三寸處浮現(xiàn)而出。
這團淺青色寶光的體積要比剛才那銀質(zhì)鴛鴦酒壺的寶光小一些,但又比沈愈那枚雕母黃豆粒般大小的寶光要大上不少。
如果一定要用一個物體來形容,沈愈感覺這本古籍發(fā)出的寶光,算是與項鏈上的珍珠差不多大。
寶光再次自己出現(xiàn),這讓沈愈又驚又喜。
他驚訝的是寶光的來去無常。
喜的是可能還有某種更好的方法來掌控寶光。
“看來還是得慢慢研究寶光出現(xiàn)的規(guī)律,不過這事不能著急,還是先把這本古籍買到手再說。”
沈愈裝作若無其事的在古籍封面掃了一眼,《裝潢志》三個大字隱隱而現(xiàn)。
這本書說起來還是沈愈剛才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本來它是被兩本破破爛爛的古籍夾在中間,要是不注意還以為是一本書呢。
也就是沈愈職業(yè)病犯了,一直在給古籍分類,倘若只是簡單的翻翻找找肯定發(fā)現(xiàn)不了這本呈現(xiàn)淺青色寶光的《裝潢志》。
不得不說這算一種運氣,但這份運氣與沈愈珍愛古玩,尊重古玩大有關(guān)系,也算運氣對他的一種另眼相待。
以一副認真的模樣翻看幾本古籍后,沈愈才將這本《裝潢志》輕輕拿了起來。
此書為竹紙線裝,雖是雕刻版,但字跡可稱雋秀典雅。
品相也很好,沒有缺頁也無鼠咬,但有少許蟲蛀的痕跡,幸運的是全部在空白處,字跡絲毫未損。
另外有幾頁紙不知道什么原因產(chǎn)生了稍許粘連,沈愈仔細看了看問題不大,自己就能解決這種小問題。
翻開第一頁,是作者寫的序章,上有白文印兩枚。
上為“周嘉胄印”,下為“江左周氏”。
看到這兩枚鈐印,沈愈右手微微一顫,不過他馬上恢復了平靜,眼角余光看到攤主正望向自己,馬上察覺自己翻看此書時間有些長了。
想到這里,沈愈不禁恨恨罵了一句老狐貍。
這家伙看似云淡風輕的看武俠小說,但實際上一直在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
放下這本《裝潢志》,沈愈隨手抄起手邊另一本破爛不堪的古籍細細看了起來。
等到攤主無聊的打著哈欠走到旁邊攤子與人閑聊時,沈愈才快速將剛才那本《裝潢志》再次拿起。
此書正文字體清晰,排版精美,沈愈翻看時忍不住在心中默念:“前代書畫傳歷至今,未有不殘脫者,茍欲改裝,如病篤延醫(yī)。
醫(yī)善則隨手而起,醫(yī)不善則隨劑而斃。不遇良工,寧存故物。”
書畫性命全關(guān)于揭,絹尚可為,紙有易揭者,有紙質(zhì)薄,糊厚難搗者須仗良工苦心,施迎刃之能。
古畫有殘缺處,用舊墨不妨以筆全之。
古絹畫必用土黃染紙襯托,則氣色湛然可觀,經(jīng)久愈妙。”
“果真是《裝潢志》,還是原刻本,這下可真是撿到寶了。”
沈愈心里簡直是樂開了花,古籍收藏,屬原刻本最為珍貴。
原刻本就是初次雕印的圖書。
相比原刻本,重刻本常有錯字,而原刻本都是經(jīng)過無數(shù)遍精準校隊的,基本無錯字之說,所以最受藏家追捧,也是古籍中最值錢的。
《裝潢志》為明代周嘉胄撰寫,此書為歷史上第一本系統(tǒng)描述裝潢學的著作。
周嘉胄認為字畫裝裱如病延醫(yī),也就是說,裝裱對于古畫有起死回生之妙技,為補天之手,再生之功。
此書對后世的字畫裝裱影響極深,字畫修復最核心的洗,揭,補,全,就是出自此書。
除了這些眾所皆知的古畫修復技術(shù)外,書中還講了如何審畫,襯邊、小托、上桿,上貼,下貼,鑲攢、安軸,囊染等普通人不是很熟悉的古畫裝裱與修復技藝。
周嘉胄,字江左,香學大家,生于明萬歷十年,卒年不詳,但為高壽之人,直到清順治年間還寓居江寧。
《裝潢志》算是鑒定字畫與字畫裝裱者必看的一本古籍。
沈愈此前不知翻過多少次,簡直能倒背如流,不過他看的是清代坊刻本,已經(jīng)算是精品,而這種明代原刻本簡直是古籍中的大珍。
沈愈將《裝潢志》放在五本品相不錯的雜書中,對攤主笑道:“老板,這幾本書我要了。”
攤主掃了一眼沈愈挑選的古籍后點點頭,嘴唇微動想說話又憋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沈愈見此心中一緊,不過語氣并沒有任何改變:“老板,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不會是臨時加價吧?”
攤主擺擺手:“臨時加價這種砸招牌的蠢事,我如何會做?我是看在你給我分揀古籍的面子上,想勸你一句。
“古籍呢,最重要的是一個古字,它并不是品相好的才值錢,你選的這幾本雖然品相都不錯,但并不一定值得收藏。”
沈愈笑笑:“謝了,我還是喜歡這幾本。”
“好,當我沒說。”攤主聳了聳肩。
一本古籍八十,六本就是四百八十塊,點給攤主五百塊錢,也沒有要找零,沈愈轉(zhuǎn)身朝顧青青的文玩攤走去。
當沈愈將六本線裝古籍穩(wěn)穩(wěn)裝入背包的那一刻,他方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這原刻本《裝潢志》現(xiàn)在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