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br> 那一聲靈獸的嘶鳴傳來后,地面震動更加劇烈,琉璃抓住晴空的衣袖才沒有摔倒。</br> 后山的靈氣波動越來越大,那靈獸的叫聲也越發(fā)暴戾瘋狂,同時,地底傳來砰砰砰的撞擊聲,聽得琉璃心中抽疼。忘衍幾人的修為都不弱,尤其是曲云,在整個修仙界都是能排進(jìn)前十的,他們一起出手,威力自然非同小可。</br> 琉璃小手緊了緊,忍住想沖過去的沖動。</br> 大眼閃過一道幽光,她抬頭看著身邊的三人:“師兄師姐,方才我散步遇到掌門師伯,他叫我們躲好,我們快回去吧。”說完,拉著尚未反應(yīng)過來的晴空就往谷中跑去。</br> 符離若幽看著兩人小孩子,一陣好笑,各自回了洞府。</br> 待走到周圍沒人的地方,琉璃小聲對晴空巴巴道:“晴空師兄,那只靈獸聽起來好厲害,我想看看它長什么樣子,你帶我去吧。”</br> 晴空其實(shí)也有些意動,但臉上的興致剛起又陰了下去,搖頭道:“不行,那里是禁地,平日不讓弟子進(jìn)去。若是被發(fā)現(xiàn),肯定會被罰的。”</br> 琉璃拽著他的衣擺搖晃:“有師父他們在,不會有危險的。而且,你就不好奇嗎?說不定是什么上古神獸呢。晴空師兄,好師兄,我們就偷偷去看一眼,一眼就好,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好不好嘛。”</br> 晴空本來就蠢蠢欲動的心被她搖動了,一咬牙:“好吧,我們就去看看。你乖乖跟在我身邊,不要出聲。”</br> 琉璃笑瞇了眼,拍拍胸脯:“放心,我會很小心的。如果被發(fā)現(xiàn),若是師父責(zé)罰,我會一力承擔(dān)的。”</br> 晴空白了她一眼:“細(xì)胳膊短腿兒的,你能承擔(dān)什么。”從乾坤袋里取出一件黑黢黢的斗篷,披在身上,琉璃瞬間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了。</br> “咦?晴空師兄,這是什么?”</br> “可以斂息的寶貝。師父師伯修為那么高,你一點(diǎn)修為都沒有,還不得一去就被發(fā)現(xiàn)了。”晴空一臉得意,“我既然敢?guī)闳ィ匀皇怯修k法的。有了這個隱息衣,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br> 琉璃驚喜:“晴空師兄,你從哪里得來這么厲害的寶貝?”簡直就是偷雞摸狗必備神器,難怪以前他吹噓自己做什么都從來沒被逮住。</br> 晴空嘿嘿一笑:“大師兄送的。”神色有些奇怪,琉璃正心中焦急,并未發(fā)現(xiàn)。</br> 琉璃一怔:“看來大師兄是個很熱心的好人啊。”這一刻,大師兄在琉璃的心中跟其他愛送禮的同門師兄師姐一樣可愛。</br> 熱心的好人?晴空心中奔過一萬匹神獸,他自然不會說是自己被大師兄揍哭了,怎么都哄不好,對方無法才隨手扔了個寶貝哄他。</br> 晴空將琉璃藏在斗篷下,帶著她上了飛劍,出了忘憂谷。擔(dān)心被發(fā)現(xiàn),兩人不敢飛太高,只在山林間穿梭,慢慢朝禁地靠近。</br> 后山聲勢越加強(qiáng)大,地動越來越強(qiáng)烈,濃烈的靈氣澎湃翻滾,連靈氣余波就帶著強(qiáng)大的破壞力。</br> 晴空還只是筑基期,修為又很一般,幾次險些被余波給掀翻擊倒,好不容易穩(wěn)下來,一陣氣血翻騰。</br> 琉璃躲在他身后,倒是安然無恙,暗暗搖頭:“晴空師兄,你該好好修煉了,我還指著你保護(hù)我呢。”</br> 晴空神色一僵,一股作為師兄的責(zé)任感充斥全身:“小師妹放心,我一定會變強(qiáng)大,保護(hù)好你的。”</br> 靠著夜色,二人一路小心翼翼掩藏氣息,終于入了禁地。</br> 二人不敢靠太近,遠(yuǎn)遠(yuǎn)躲在一塊大石頭后。</br> 遠(yuǎn)處一塊寬闊空地上,陣法的藍(lán)光在夜色中異常醒目。九顆星星位于九個方向,首位相連,形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籠罩著中間一個金色的圓盤。那圓盤正是空地上唯一的一處祭壇,形似太陽。九星璀璨,襯得中間的太陽暗淡無光。</br> 琉璃一眼便看出,那是上古封印陣,九星曜日。</br> 忘衍五人正飛在上空,其中四人運(yùn)起一道道強(qiáng)大的靈力不停朝中間的圓盤攻擊,最擅長陣法的曲云則加固著九星方位。</br> 中間越來越暗淡的金色太陽中,不時有什么東西拱起,白色毛茸茸的,看不到全身,像是靈獸的背脊。</br> 那靈獸似乎知道自己又要被鎮(zhèn)壓了,掙扎越加激烈,每拱起一次,地面就震動一次。</br> 晴空驚嘆:“一個背影都這么大,如果真是只狐貍,那得是多大一只啊!”</br> 琉璃盯著那團(tuán)白色,握緊了手。</br> 她看了看四周,小聲道:“晴空師兄,這里看不到靈獸的樣子,我們得走近些,你看那棵樹。”</br> 晴空朝琉璃指的地方看去,只見忘衍背后不遠(yuǎn)處有一顆參天巨木,樹冠長得極為茂盛,已經(jīng)延伸到他頭上了。如果躲在那里,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還能看清楚下面的情況。</br> 但他難得有些猶豫,琉璃看在眼里:“晴空師兄,它馬上要被鎮(zhèn)壓了,以后都看不到了。”</br> 晴空脖子一橫,他本就皮得沒邊,論藝不高人膽大,他從來沒輸過:“都到這里來了,也不怕再近點(diǎn)。若被罰了,小師妹記得給我送飯啊。”</br> 晴空帶著琉璃繞了一個圈,小心飛到樹冠上,躲在茂密的枝葉間,看著下面。</br> 金色圓盤的光芒比方才更加灰暗,只余最后一點(diǎn)余暉,隨時可能被撲滅。圓盤下封印著的靈獸叫聲也越加虛弱,似有些焦急,又有些委屈,連反抗也越來越無力。</br> 琉璃心疼得不行,可此時,她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br> 此時,曲云已經(jīng)將九星陣加固好,九星之光更加耀眼,金色圓盤的光芒即將徹底暗了下去。</br> 似乎察覺到自己即將被鎮(zhèn)壓,那靈獸瘋狂反抗,嘶鳴聲再次響起,一股近似神獸的巨大威壓從圓盤中間傳出。忘衍幾人猝不及防,被震退數(shù)十丈遠(yuǎn),跌落在地,吐出一口鮮血。</br> 看到這樣的變故,琉璃眼中閃過驚訝。</br> 地面再次震動,連帶著琉璃他們站的巨木也劇烈搖晃。晴空連忙抱住旁邊的樹干,琉璃眸光一閃,身子一歪從樹上跳了下去。</br> 晴空剛站穩(wěn),回頭卻不見了琉璃,驚慌低頭,發(fā)現(xiàn)她竟掉了下去,直直朝圓盤落去。</br> “小師妹!”他反應(yīng)過來連忙祭出飛劍,跟著跳了下去。</br> 聽到他的喊聲,忘衍幾人同時抬頭,正看到琉璃落入陣中。這時,圓盤的光芒正好徹底消失了,九星光芒劇烈閃了閃,也隱匿了下去。</br> 同時消失的,還有琉璃。</br> 林間恢復(fù)了平靜,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br> 勿虛快步走過來,祭壇空無一物。他看向落到旁邊的晴空:“臭小子,怎么回事!不是讓你們在谷里待著嗎!”</br> 晴空已經(jīng)被嚇傻了,傻傻看著琉璃消失的地方,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聲音哽咽:“師父,我錯了!你快救救小師妹!”</br> 勿虛恨不得狠狠敲他的腦袋,卻被柳風(fēng)骨攔住:“先別急,救人要緊。”</br> 幾人同時看向曲云:“可有辦法?”</br> 曲云面色凝重:“難。這九星曜日陣乃是上古大陣,布陣需要極高的陣法造詣。完整的陣圖已經(jīng)失傳幾千年了,我也只知道一部分,加固還可以,破解卻是不能。”他猶豫了一順,還是說出了實(shí)情。“而且,當(dāng)初為了徹底困住這只靈獸,大陣是沒有設(shè)生門的。”</br> 幾人心中一沉,萱璣媚眼瞥了一眼焦急的勿虛,冷聲道:“也許,我們更應(yīng)該著急的是,瘋獸醒了,小丫頭掉進(jìn)去,可還能活著?”</br> 一個毫無修為的小丫頭,掉進(jìn)一只餓了幾千年的瘋獸窩里,塞牙縫都不夠。</br> 晴空嚇得連連搖頭:“不會的,小師妹機(jī)智聰明,福緣又好,肯定會沒事的。師父師伯,你們快想想辦法啊。”</br> 勿虛何嘗不知道萱璣說的是對的,但是,即便機(jī)會渺茫,他也不可能放棄。</br> “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他看向曲云,鄭重請求,“曲師兄,拜托了。”</br> 曲云嘆息:“放心,她是我浮塵派的弟子,我自會盡力。我回去找找有關(guān)九星陣法的古籍,看看能否尋到蛛絲馬跡。你們也盡量想些辦法吧。”</br> 忘衍神色鄭重:“我也回主峰找找,看是否有關(guān)于這個陣法的記錄。弟子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人救出來,不計代價。若真的沒有辦法,就只有……毀了這里。”</br> 前輩的墓地對一個門派的意義不言而喻,但是浮塵派對弟子一向看得最重,所以,其他幾人并未出言反對。</br> 好不容易收到個五靈根,結(jié)果是廢柴。好不容易廢柴變成了煉丹天才,才一天又沒了,老天爺仿佛在跟他們開玩笑似的。</br> 柳風(fēng)骨拍了拍勿虛:“你也別太擔(dān)心,追源峰還有幾個威力強(qiáng)大的神器,如果曲云破不了陣,只得試試強(qiáng)力破陣了,我回去取來。”</br> 萱璣冷哼一聲:“連自己的徒弟都護(hù)不了。”勿虛微微低著頭,轉(zhuǎn)開了眼。</br> 幾人先后走了,晴空垂頭:“師父……”</br> 勿虛沉著臉:“晴空,今天的事情,你可有明白什么道理?”</br> 晴空茫然搖頭。</br> 勿虛嘆了口氣:“在你足夠強(qiáng)大之前,不要輕易讓你在乎的人跟你一起涉險。如果發(fā)生意外,你除了后悔,怎么也做不了。”</br> 晴空呆住,一向只有無憂的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br> 漆黑的空間里,琉璃悠悠醒來,身下是厚厚的柔軟皮毛,油光水滑,很是舒服。</br> 從高處掉下來,她直接摔到那只白毛靈獸背上,暈了過去。現(xiàn)在,她仍然躺在靈獸的背上,而白毛靈獸并沒有動。</br> 琉璃睜開眼打量四周,黑黢黢地看不清楚,唯有頭頂?shù)木判顷嚢l(fā)出冰藍(lán)的光芒。</br> 她從空間里取出夜明珠,四周亮了起來。琉璃才看清,此處是一處完全密閉的山洞。</br> 山洞不小,只因身下的靈獸實(shí)在太大,白色松軟的皮毛,又肥又圓的身體,只是蹲著就占了大部分空間。她躺在靈獸背上,抬手就能摸到頂上的紋路。</br> 琉璃坐起身,回過頭,對上一雙猩紅的獸瞳,正滿是戾氣地盯著她。</br> 見她看過去,大口張開,朝她大聲嘶吼,似乎想要表現(xiàn)出自己很兇嚇住她,可琉璃分明在它眼底看到掩藏不住的緊張和瑟縮。</br> 一如當(dāng)年一般。</br> 靈獸的聲音極為刺耳,又因是密閉的空間,回聲經(jīng)久不息。琉璃捂著耳朵,待聲音停了才放開,小手拍了拍身下圓滾滾的靈獸,埋怨道:“小點(diǎn)兒聲,耳朵都震痛了。”</br> 白毛靈獸似乎沒有想到她一點(diǎn)也不怕它,呆住了,毛臉上閃過一絲茫然。</br> 琉璃往外蹭了蹭,才發(fā)現(xiàn)離地面有些高,心中嘖嘖稱奇。時間真的是最神奇的東西,三千年,當(dāng)年貓兒似的靈獸也長這么大了。</br> 她拍了拍白毛靈獸的背:“伸條腿出來。”</br> 白毛靈獸不明所以,習(xí)慣性聽話伸出一條腿,就見它背上的小姑娘攀著它的腿滑了下去。</br> 白毛靈獸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臉上擺出更加兇惡的模樣,鼻子發(fā)出憤怒的喘息聲,怒瞪著這個闖進(jìn)它空間里的小不點(diǎn)兒,像隨時會撲過去一般。</br> 琉璃站在靈獸面前,明亮的夜明珠正被她握在手中。她面前,小山似的白毛靈獸仰頭嚎叫,張大嘴作勢要咬她。</br> 琉璃雙手抱在身前,臉上沒有一絲懼意,微微挑了挑眉,幽幽道:“三千年不見,肉長了不少,沒想到膽兒也肥了,竟然敢兇我了。”</br> 三千年?白毛靈獸大嘴停在琉璃身前,身上的戾氣瞬間消失,腦袋上兩只耳朵動了動,歪著腦袋看著琉璃,似乎不明白她的話,但又覺得這樣的語氣很熟悉。</br> 琉璃嘴角勾起,朝它勾了勾手指:“腦袋伸過來。”</br> 腥紅的大眼眨了眨,看著琉璃許久,白毛靈獸才把腦袋湊近她,想看看這個小姑娘到底想做什么。</br> 琉璃看著身前看起來很兇,眼里卻滿是純真和好奇的靈獸,笑了。三千年了,性子還是一點(diǎn)沒變。想到三千年,她的獸獸就被鎮(zhèn)壓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更是心疼得不行。</br> 她張開雙臂抱住白毛靈獸,聲音壓抑不住的哽咽,眼里微微酸澀:“長耳,我回來了。”你再也不用佯裝兇狠了。</br> 白毛靈獸兩眼驀然睜大,閃動著驚人的亮光,它縮回腦袋,驚訝地看著琉璃,似乎不明白,她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看了半晌,確定不曾見過,它才湊近她,起勁嗅著她身上的味道,同樣陌生。</br> 最后,它只好奇地看著她。</br> 琉璃揚(yáng)眉,走上前,大眼毫不畏懼地對上兩只腥紅的眼睛。她抬起雙手,捏住它頭頂兩只耳朵,微微摩挲:“傻長耳,我變了個樣子,就認(rèn)不出我了嗎?”</br> 白毛靈獸僵住,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喊它,這樣親昵的動作也只有一個人會對它做。</br> 它瞬間激動起來,大眼閃動著驚喜,耳朵劇烈顫動。它想站起來,可空間太小,頭碰地一聲撞到頂上,痛得嘶鳴一聲,跌回了地上。很快,它又微微蹲著起來,想朝琉璃撲過來。</br> 琉璃連忙抬手阻止:“停停停,長耳,你知道你現(xiàn)在多大一只嗎?你這樣沖過來,想再見到我可能真得下輩子了。”以她現(xiàn)在的小身板,這樣一只靈獸一爪子就能讓她沒了。</br> 長耳似乎明白了她的話,一股似神獸的威壓瞬間釋放,又完全消散。之后,它開始變小,直到變得只有兔子大小才停下來,圓乎乎肉肉地一坨,眼里的猩紅也恢復(fù)成寶石般的黑色。</br> 它朝琉璃沖了過去,似乎平衡感不太好,剛跑兩步就摔倒在地,又很快爬起來,跳起來撲到她懷中,嗚嗚嗚地哭了出來。</br> 哭聲滿是委屈,悲傷,琉璃聽得心疼又心酸。她緊緊抱住它,就像三千年前,第一次在雪地里救它的時候一般。</br> 撫摸著長耳毛茸茸的背,琉璃眼中也忍不住浮起濕熱:“乖,不哭。長耳,你已經(jīng)是幾千歲的大狐貍了,不能隨便哭鼻子了。”</br> 此話一出,她懷中的狐貍將腦袋往她頸間更用力地蹭了蹭,哭得更兇了。</br> 琉璃嘆了口氣,拍著它的背,隨它哭了。</br> 她的長耳,是只沒有尾巴的白色狐貍,是她當(dāng)年從黑暗之都回門派的路上,路過雪靈山時撿的。</br> 那時,它渾身是傷,小小的一坨,奄奄一息躺在在雪地里,若不是身上的毛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她也不會發(fā)現(xiàn)它。</br> 那血便是因?yàn)楸话蔚粑舶土鞯摹?lt;/br> 狐貍的尾巴是平衡身體和保暖的,她遇到它的時候,沒了尾巴的小狐貍險些被凍成了冰狐貍。</br> 琉璃給它治了傷,又喂了幾顆高級丹藥,確定它不會有危險才離開。</br> 沒想到,一直乖巧,只怯生生看著她的小狐貍卻不顧重傷,追了上來。似乎剛沒了尾巴不習(xí)慣,跑兩步就摔倒,卻又立刻爬起來繼續(xù)追,然后再摔倒。</br> 小狐貍連滾帶爬追在后面,琉璃不得不回來,把它抱了起來。</br> “想跟著我?”</br> 小狐貍使勁點(diǎn)頭。</br> 見它聽得懂自己的話,琉璃倒是有些驚訝,一般的靈獸到了圣獸級才能微通人語。倒是只有靈性的小狐貍。</br> 可惜她平日實(shí)在太忙,沒時間養(yǎng)寵物。可對上小狐貍濕漉漉可憐兮兮看著她的目光,琉璃實(shí)在說不出拒絕的話,索性將它帶回了門派。</br> 給它治傷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小狐貍身上滿是舊傷,恐怕從小就是被欺負(fù)到大的,難怪膽子這么小。</br> 她把它抱去給師父看,師父說,小狐貍是天狐一族。天狐一族正是生活在靈雪山一帶,位置倒是對上了。</br> 只是,天狐一族是狐中王者,受上天眷顧,天生就帶著強(qiáng)大的靈氣和完美的傳承。可她撿的小狐貍卻與普通白狐差不多,也許這就是它被拔掉尾巴的原因,畢竟靈獸之間的競爭比人類更加殘酷。</br> 琉璃原本想著,把小狐貍送給同門弟子照顧,沒想到小狐貍異常膽小,看到誰都發(fā)抖,只敢躲在她身后。</br> 沒辦法,她只得自己養(yǎng)著。剛好她也沒有契約獸,索性就跟小狐貍契約了,反正以她的修煉速度,有沒有強(qiáng)大的契約獸影響不大。</br> 琉璃見小狐貍總是回頭盯著自己原本尾巴的地方黯然神傷,借了首尾相連之意,給它取名長耳,希望它以后還能長出尾巴。</br> 長耳很怕生人,琉璃一般都只讓它待在主峰里,能靠近它的除了她,也只有小師弟了。所以,極少有人知道,她有這么一只契約獸。</br> 聽說天狐一族,根據(jù)天賦的高低,有一尾到九尾之分。她想,長耳能被同族欺負(fù),尾巴應(yīng)該不多。可她仍然一直希望長耳能長出尾巴來,沒有尾巴的狐貍總是摔跤,冬天也很怕冷,為此,她喂它吃了無數(shù)的靈藥。</br> 可惜,長耳陪了她幾十年,直到她隕落,也沒長出尾巴來。沒有毛茸茸的狐貍尾巴,它更像是一只可愛的小狗。</br> 三千年過去,長耳比當(dāng)初長大了許多,但仍然沒有長出尾巴。</br> 不過,想到方才長耳發(fā)出的威壓,琉璃倒是第一次對當(dāng)初的想法有了懷疑。那威壓,隱隱帶著幾分神獸的氣息,可不是一般天狐能有的。而且,一般的天狐,也活不過三千年。</br> 長耳是她的契約獸,琉璃一直以為,她隕落了它也會跟著灰飛煙滅,不曾想到,它竟然還存在。</br> 想起之前符離說它發(fā)瘋撞主峰的話,她更加緊了緊懷中的小狐貍:“傻長耳!”</br> 再一次慶幸自己回來了!之前的傷心已經(jīng)完全淡去,眼中只剩下驚喜,和希望。</br> 長耳都還活著,她相信,他也會在世間的某個地方,等她去找他。</br> 長耳漸漸止了聲,琉璃拍拍它:“長耳,先別哭了,我們得先出去。”琉璃眼中滿是歉意,師父師兄他們肯定得急瘋了,若她再不出去,他們不知會做出什么來。</br> 長耳聽到能出去,兩個白耳朵動了動,抬頭看著她,眼里全是信賴和激動。</br> 琉璃讓它變大,站在它身上,將夜明珠靠近頭頂?shù)木判顷嚕虐l(fā)現(xiàn)上面全是極深的抓痕,不用猜也知道,定是長耳被鎮(zhèn)壓時想出去撓的。</br> 壓下心中的澀意,琉璃仔細(xì)觀察整個陣法,將高級靈晶握在手中,嘴角微勾:“幸好是空靈之體,不然,還真有些麻煩。”</br> 半個時辰后,忘衍幾人再次出現(xiàn)在禁地,神色都不太好。</br> 勿虛已經(jīng)猜到了答案,但仍帶著些微的希望:“如何?”晴空站在他身后,不敢出聲,一臉期待。</br> 曲云搖頭,忘衍嘆息:“我查過古籍,當(dāng)初擺這個陣法的時候,唯一的生門,在里面。想要從外面破陣,只有將整個禁地都?xì)У舨判小!?lt;/br> 他看了記載,只覺得莫名其妙,將生門設(shè)在里面,難道還期待著里面的靈獸突然哪天神智大開,破陣而出?先輩們的想法真是太深奧了。</br> 萱璣直接取出幾張極品符篆:“別廢話了,直接破陣吧。”</br> 柳風(fēng)骨也取出一把神器:“神器威力太大,會不會傷到小丫頭?”</br> 勿虛和忘衍取出武器,曲云也取出一般古樸的長劍:“我驅(qū)動陣法,你們?nèi)艟判欠轿弧Gf別碰到中間的祭壇,祭壇連接著封印靈獸的空間,恐會傷著那丫頭。”</br> 幾人點(diǎn)頭,此刻,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及琉璃是否還活著?毀掉禁地是否值得?破掉陣法里面的瘋獸跑出來又該如何?</br> 在活著的希望面前,什么都變得不再重要。</br> 晴空退到遠(yuǎn)處,忘衍幾人也各自站好方位。曲云飛到祭壇上空,手中長劍出鞘。他舉著劍旋轉(zhuǎn)一周,一股犀利的靈氣順著他旋轉(zhuǎn)的方向擊向四周的地上,九星陣再次亮了起來。</br> 曲云沉聲道:“出手吧。”</br> 忘衍幾人點(diǎn)頭,各自運(yùn)起全身修為,手中神器發(fā)出錚亮的光,顫鳴不已。</br> 就在幾人正要攻向九星陣時,祭壇中間的太陽再次亮了,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更亮,完全蓋過了九星的光芒。</br> 曲云率先驚呼起來:“怎么會這樣?!”</br> 勿虛急問:“怎么了?”</br> 忘衍也是一臉目瞪口呆:“九星曜日陣從里面破了,可是,這怎么可能?”</br> 打死他也不信一個沒有修為的小丫頭能破開上古大陣,難道是那只靈獸?</br> 幾人放下手中的武器,沒有說話,同時看向中間的祭壇。這么一會兒,太陽變得更加耀眼,強(qiáng)烈的光從里面照射出來。</br> 從遠(yuǎn)處看,便是一道光束從禁地里射出,直往天際,山上不少關(guān)注著這里的弟子嘖嘖稱奇。</br> 光芒越來越亮,已經(jīng)強(qiáng)烈到不能直視,忘衍幾人不得不用手擋住眼睛。</br> 忽然,光芒中似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br> 曲云離得最近,最先察覺到異樣,他低下頭,正好看到一只白色九尾狐閃電般從光芒里跳出,九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金色光芒下異常顯眼。一道白影閃過,它已經(jīng)沖進(jìn)了旁邊的密林,瞬間消失不見。</br> “九尾天狐!”</br> 曲云剛想追上去,正在此時,祭壇上的光芒消失了。</br> 祭壇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暈倒在地,正是琉璃。</br> 勿虛第一個沖了上去:“小徒弟。”見琉璃沒有反應(yīng),他連忙低身查看。</br> 曲云略一猶豫,看了白狐消失的方向一眼,沒有追上去,而是落在了地上。</br> 幾人站在祭壇邊,晴空也沖了過來:“師父,小師妹怎么樣了?”</br> 勿虛松了口氣:“沒有大礙,只是暈過去了。”</br> 琉璃經(jīng)脈不通,沒有辦法替她梳理身體,勿虛便給她喂了一顆丹藥。</br> 不一會兒,琉璃慢慢睜開眼,茫然地看著幾人:“師父師伯師兄。”</br> 勿虛慈愛一笑,將她扶了起來:“小徒弟可有什么不適?”</br> 琉璃搖頭:“沒事,就是頭有些疼。”</br> 曲云看著她:“小丫頭,你在里面可看到什么了?”</br> “里面?”琉璃茫然搖頭,“曲云師伯,什么里面?我方才摔下來就暈過去了,醒來就在這里了。”</br> 忘衍幾人相視一眼,莫不真是方才那只九尾天狐破的陣?</br> 琉璃假裝沒有看到幾人的神色,她站到晴空身邊,朝勿虛和忘衍幾人恭敬行了一禮:“師父,師伯,對不起,讓你們擔(dān)心了。你們別罰晴空師兄,要罰就罰我吧,是我好奇,才央著他帶我過來的。”</br> 晴空看到琉璃沒事的時候,已經(jīng)放下了心,他拍拍身邊的琉璃:“哪有讓小師妹替我擋罰的道理。師父,是弟子帶著小師妹來的,弟子甘愿受罰。”</br> 勿虛板著臉:“好了,別爭了,回去一個都跑不掉。”眼里,更多的卻是欣慰。</br> 柳風(fēng)骨看向曲云:“方才跑過去的,真是九尾天狐?”</br> 曲云點(diǎn)頭:“不錯,不過,它身上并沒有妖獸的氣息。”</br> 忘衍笑嘆:“勿虛,你這小徒弟,福運(yùn)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掉進(jìn)九尾天狐的狐貍窩都能安然無恙地出來,可不正是運(yùn)氣好到了極致嘛。</br> 萱璣也笑了:“這么好的小丫頭,上天讓她不能修煉,在別的地方自然不會虧待她。”</br> 琉璃大眼眨了眨,笑著糾正道:“萱璣師伯,等師父煉出歸塵丹,我就能修煉了。”</br> 萱璣一怔,笑著捏她可愛的小臉:“好,到時候萱璣師伯一定教你最厲害的功法。”</br> 琉璃笑瞇了眼:“好。”</br> 忘衍朝勿虛道:“你先帶琉璃回去,再給她仔細(xì)檢查一下,我們?nèi)フ艺夷侵混`獸。”帶著神獸威壓的靈獸,若是心存歹意,無疑是巨大的隱患。</br> 勿虛自然也知道個中厲害:“我跟你們一起去吧。”</br> 柳風(fēng)谷笑道:“放心,以我們幾個的修為,不會有問題的,小丫頭的身體重要,別出什么意外。”</br> 勿虛沉吟片刻:“好吧,你們小心。”說這話的時候,他看了眼萱璣的方向。</br> 萱璣冷哼:“等打得過了,再來擔(dān)心別人吧。”說完,轉(zhuǎn)身走了。</br> 勿虛也不生氣,只是有些無奈。忘衍幾人眼中閃過幾分促狹,跟上了萱璣。論修為,勿虛的確是幾人里最差的。</br> 他們幾人尋了一夜,也沒尋到九尾天狐半分蹤跡,它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幾人只當(dāng)它已經(jīng)離開了堯山,讓弟子加強(qiáng)巡邏,以防意外。此為后話。</br> 琉璃居中,勿虛替琉璃仔細(xì)檢查,確定不會有任何問題后,才徹底放了心。交代她好好休息后,便準(zhǔn)備離開。</br> 琉璃知道他是去找?guī)孜粠煵K于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師父,你是不是惹萱璣師伯生氣了呀?”</br> 勿虛胖臉一僵:“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問。”說完,有些狼狽地走了。</br> 琉璃忍不住偷笑。</br> 半夜,一道白影閃進(jìn)了琉璃居。</br> 聞著院子里的花香,看著墻上的夜明珠,趴在窗臺上看湖中的倒影,長耳似乎十分喜歡這里,興奮得上躥下跳。</br> 琉璃見了,忍不住好笑。抱起它胖乎乎的小身子使勁揉了揉,只覺得手感好得不行。長耳收起耳朵,腦袋蹭著她的手,一人一獸玩得不亦樂乎,時光似乎又回到了三千年前。</br> 琉璃用褥子給長耳鋪了一個舒服的窩:“先將就吧,等我有錢了,再給你做一個前世一樣的玉天石的窩。”</br> 玉天石是天地間難得的一種玉石,吸天地精華,經(jīng)數(shù)萬年方能成。能助靈獸修煉,對人卻無用。</br> 長耳跳上去,舒服地滾來滾去,高興地直哼哼。</br> 琉璃笑了,心滿意足地睡去。</br> 第二天醒來,已快中午。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旁邊的狐貍窩是空的。手臂上有些重,她轉(zhuǎn)頭看去,發(fā)現(xiàn)長耳不知何時趴到她身邊,睡得正沉。連睡夢中都不忘咬著她的袖子,怕她跑了一般。</br> 琉璃揉了揉它的頭,心中柔成一片。</br> 昨夜禁地里的事情是她與長耳演的戲,若是帶著長耳出來,她沒法解釋,無奈之下,只得演了一場戲。可是,若是想光明正大地將長耳帶在身邊,她還得想別的辦法。</br> 琉璃將長耳收進(jìn)靈獸空間,起床下了樓。</br> 聽到屋中的動靜,在外面等了許久的符離走了進(jìn)來,溫和笑道:“小師妹終于起來了。”</br> 琉璃訕訕一笑:“嘿嘿,二師兄等我許久了嗎?可是有什么事?”</br> “師父交代,若是你起來,便過去受罰,晴空已經(jīng)先過去了。”</br> 琉璃撓頭,覺得十分抱歉:“好的,二師兄。”</br> 符離笑了,朝她眨眨眼,小聲道:“別怕,師父不會舍得重罰你的。再說了,誰小時候沒有調(diào)皮過呢。”</br> 他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個精美的盒子:“我是過來送東西的。”</br> 琉璃好奇地接過:“又是誰送的禮物嗎?”</br> 符離笑道:“看來小師妹收到不少禮物了。這是九星派送來的,指名送給你,恭喜你煉出極品丹藥。”</br> 九星派?琉璃記得,前世的時候,九星派實(shí)力派仙門第二,與浮塵派算得上是對頭,怎么現(xiàn)在關(guān)系這么好了嗎?</br> 她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本泛黃的古書《奇丹之術(shù)》。</br> “竟然是《奇丹之術(shù)》!”符離震驚的聲音從旁邊傳來。</br> 琉璃好奇:“二師兄,這是什么書?”</br> 符離稍微收斂了神色:“是一本上古奇書,包含了許多神奇的丹方和靈藥介紹,無不是煉丹師夢寐以求的,已經(jīng)失傳近萬年了。九星派還真是大手筆。”</br> 琉璃也驚訝了:“這么厲害!九星派送禮都送這么珍貴的東西?”</br> 符離也十分不解,不過,九星派送來的禮一向不輕就是了。</br> 琉璃聳了聳肩,將書拿了起來:“這么厲害的書,我現(xiàn)在拿來也沒用。我先拿去給師父看看,回頭再給二師兄,嘻嘻。”說完就跑了出去,邊跑邊揮手,“二師兄,我先去領(lǐng)罰了。”</br> 符離看著她歡喜的背影,忍不住笑了。</br> 同一時間,萬里之外的一處至高山巔,一人走進(jìn)安靜的大殿,停在了臺階下方。大殿上,一人身著星袍,負(fù)手觀察著面前星盤上星辰的軌跡。一頭及地的長發(fā)白如雪色,只用了一根發(fā)帶隨意束著。</br> 聽到背后的聲音,那人回過頭來,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jì),長得很好看,臉色卻有些蒼白。</br> 他的聲音有些縹緲:“東西送過去了嗎?”</br> 下方那人低頭:“啟稟掌門,已經(jīng)送過去了。只是,聽說對方只是個極為普通的孩子,真的是她嗎?”</br> 白發(fā)人嘴角微彎:“偷天換日的秘法,用了我半條命才得的結(jié)果,不會有錯。三千年了,幸好,她終于還是回來了。”</br> 下方之人微微嘆息:“只希望,若她日后知道了真相,能別太生氣。”他九星門,千般好萬般好,也抵不過有一個不靠譜的祖宗。</br> 白發(fā)人眼神縹緲:“歸塵丹丹方尋得如何了?”</br> “已經(jīng)有消息了。”</br> “如此,便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