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br> 細(xì)雨霏霏。</br> 一盞盞紅色的流燈，像是星火似的，流淌蔓延著，鋪滿了整座天壽寺。</br> 大殿內(nèi)，燭海搖曳。</br> 石蓮負(fù)手站在佛像之下。</br> 他今天沒再穿紅袍，反而穿了一身青色布衣。</br> 那衣服顏色青嫩，針腳細(xì)密，下擺上還繡著幾桿青竹。</br> 頭發(fā)用竹簪挽起。</br> 看起來，儼然就是剛從樹木蔥蘢的山林間走出來，身上還沾染著晨露氣息的少年郎。</br> 他眼睛注視著佛前供桌上擺放的，盤旋成長蛇狀的香篆。</br> 香篆已經(jīng)燃燒了一圈。</br> 等到香篆完全燒盡，就到大典的時間了。</br> 青色煙霧，絲絲縷縷彌漫半空。</br> 將那少年眸色遮掩。</br> 像是無數(shù)的光陰，從眼前聚散而過。</br> …</br> “去吧。有客人來觀禮了，不要讓他們走錯地方。”</br> 一旦開口說話，他身上那種深沉得，有些哀傷的氣息，瞬間蕩然無存。</br> 眉眼清冷。</br> 淺色的琉璃瞳像是雪山頂?shù)暮拢豢煽拷荒茏聊ァ?lt;/br> 他身后不遠(yuǎn)處站著的，五官猙獰的老禪師，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br> 。</br> 放生池邊。</br> 秦嫵左右看了看。</br> 奉了石蓮的命令，她身邊不遠(yuǎn)處，始終都跟著了念那個兇和尚。</br> 就算她出來喂烏龜，了念也在跟著。</br> 但眼下卻沒有了了念的影子。</br> 整座寺廟里都很安靜，似乎天地間，只剩下這沙沙的夜雨聲。</br> 和夜雨之下的，他們兩人。</br> 秦嫵歡喜地朝墻邊跑去。</br> 少年從墻上輕飄飄躍下來。</br> 也不管他濕漉漉的衣服，秦嫵整個人撲過去，雙手張開，用力把他抱住。</br> “你怎么來了？你的事情辦完了么？”她問。</br> 聲音小小的。</br> 一邊抱著他的腰，圓溜溜的眼睛，一邊警惕打量著四周。</br> 像是生怕有人跑出來，搶走她小魚干的胖貓崽。</br> 慕容傷親了親這小姑娘的頭發(fā)。</br> 這些時日的所有辛苦，在撞入她那雙盛滿擔(dān)憂的清亮眼睛時，突然都不值一提了。</br> 他把她抱在懷里。</br> 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抱在懷里。</br> 她身上甜絲絲的氣息傳了過來，是在睡夢里縈繞不斷的味道。</br> 慕容傷垂頭，額頭抵在她額上，親昵地貼了一會兒。</br> 回道：“今天晚上就辦完了。”</br> 秦嫵霍地瞪眼，眼睛里亮著兩簇火苗。</br> “在哪里辦？這里？你知不知道石蓮就在這里？”</br> 揪著他的衣襟，有點(diǎn)發(fā)急。</br> “你快走，快點(diǎn)走！”</br> 慕容傷捏了捏她的臉：“那你為什么又在這里？”</br> 秦嫵：“我，我……”</br> 我特么是被捉來的。</br> 她鼓著眼睛瞪了片刻。</br> 嗐，這是她男人啊！有什么好逞強(qiáng)的，她跟他撒嬌示弱求抱抱，根本是天經(jīng)地義。</br> …</br> 她身上的氣息柔軟下去，把臉靠在他胸前蹭來蹭去。</br> “我是被石蓮捉來的，正要想辦法逃走呢。”</br> “你怎么才來呢？我好想你的。”</br> 她抱著他的腰，聲音悶悶的，從他衣服里傳來。</br> 慕容傷摸了摸她的頭發(fā)。</br> “莫怕，我在。”</br>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br> 秦嫵卻覺得，所有的風(fēng)雨瞬間都遠(yuǎn)離了。</br> 正欲說話，后知后覺的，察覺到他身上濃郁的草藥氣息。</br> “你又受傷了？”秦嫵問。</br> 隨即松開緊緊抱著他的雙手，去解他衣帶。</br> “給我看看。”</br> 慕容傷拽過她的手到面前。</br> “一點(diǎn)小傷。”</br> 見她瞪著眼睛看過來，他牽著她的手親了一下。</br> “不疼的。你隨我來。”</br> 。</br> 晚鐘響起。</br> 下了雨，天光暗淡。</br> 鐘聲在細(xì)雨蒙蒙的暮色中朝著四方傳開。</br> 和尚們開始上晚課了。</br> 嗡嗡的念經(jīng)聲，從大殿里傳出來。</br> 也不知石蓮做了什么，廟里的和尚少了很多。</br> 秦嫵意外看到一些穿著白袍的人，在細(xì)雨迷蒙的夜色中，雙手合十。</br> 沉默著排成一條長隊(duì)，魚貫朝著大殿內(nèi)行去。</br> 整個寺廟里，彌漫著一種……即將發(fā)生什么事情的壓迫感。</br> 身邊少年?duì)恐氖郑谟昴坏年幱爸写┬小?lt;/br> 秦嫵：“我們?nèi)ツ睦铩！?lt;/br> 慕容傷：“山門。”</br> …</br> 夜雨霏霏，四野安靜。天壽寺山門大開。</br> 仿佛在迎接著眾人的到來。</br> 天壽寺地勢頗高，寺廟外有數(shù)十級石階，兩旁種著松柏。</br> 這里秦嫵是住過的。</br> 每到夜晚，站在山門前，便能看到天水城流光溢彩，宛如墜落地上的星城。</br> 天壽寺在晚間也是香霧繚繞，信徒接踵。</br> 可是就在今夜，夜風(fēng)呼嘯著從松林里穿過。</br> 石階上被細(xì)雨打濕。</br> 整座城池仿佛都在沉睡，整座寺廟也在詭異地沉睡。</br> 唯有這大開的山門，在迎接四方之客。</br> 兩人踏出山門外，朝下行走了七八階。</br> 忽然間，拉著她手的少年停下來，氣息瞬間森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