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靜靜地聽著，深深地思索著。冉慧的話把他從睡眠狀態(tài)中叫醒了。一瞬間，他就意識到自己之前活得是多么的狼狽，渾渾噩噩，得過且過，以為天就只有井口那么大。他還未從之前那種意志消沉的狀態(tài)中蘇醒，現(xiàn)在，他至少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冉慧的話引起了他的共鳴。雖然工作上他非常努力，但似乎并沒有誰認可他的工作。自從左青逃跑事件發(fā)生后，誰也沒有肯定他奮不顧身跳到水庫中救人的壯舉，而只是作為笑談，笑他多事。那水庫里滿是雞糞，很長一段事件他都能聞到自己皮膚上殘留的臭氣，似乎他也如同雞糞一樣變臭了。他所向往的那個單純的世界根本不存在。楊巧兒一直慫恿他搞好和領導的關系，爭取調到中心校，一開始他還覺得厭煩，他對人情世故缺乏了解。但事實摧毀了他的幻想，他漸漸意識到，這個世界，不善于人際關系的人真是寸步難行！這也是他沒有斷然拒絕冉慧的原因。

不過，剛剛過去的半年，單位里干群關系極度惡化，校長周小花已經被絕大部分老師聯(lián)名上書，要求她離開。想到這里，他嘴角輕笑，問冉慧：“周校長是你的表姐嗎？”

“嗯，是呀，你干嘛問這個？”

“隨便問問，因為在酒樓我看見她了。”

“是呀，我爸請客。”冉慧淡淡地說。她還不知道孫昊已經告訴了陳一關于她的更多事實。

“聽說她要調走了？”其實陳一沒聽說周小花要調走的消息，只是從周全那里知道附近一個學校的副校長任道華要調到自己的學校當校長的事情，據(jù)此而進行了合理的推理。

“是啊！你們學校的老師鬧得太兇了！”

“我其實不是很清楚內情。”

“但你卻簽字了？”

“你看到了老師們的聯(lián)名上書嗎？”

“我看到了。”

“你也了解其中的內容吧？”

“我知道呀。不過是事實嗎？”

“你這個問題把我難住了。因為我在山上，我不知道下面發(fā)生了什么。據(jù)說是積怨已久。”

冉慧哼笑一聲，說：“當領導也是一門學問呀。我表姐其實也沒犯什么大錯。如果說她錯了，我想應該是她總是以自己的標準來要求全體老師，而沒有注意到實際的情況。”

“實際是怎樣的情況？難道你清楚？”

“表姐給我說過。我覺得表姐是忘了在學校管理中最重要的一點，老師們都是人，而不是沒有情感的機器。別說了，反正你們的周校長下學期就要調到城邊的一所學校擔任支部書記了。那所學校可比你們的學校大！”

“那她是明降暗升咯？你爸爸一定出了很大的力吧？”

冉慧盯著陳一的眼，想看出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在微弱的光線下，她只看到他堅定而專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