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祝明月看張逢春就要碰到她,趕快往旁邊讓。
張逢春伸出手,去拿桌子上的東西,他挨祝明月很近。祝明月有點懷疑,如果她不避讓,他會不會順勢摸她的手?
他拿了一本書,在椅子上坐下來。
桌上放著一套八寶硯臺,還有各式各樣的毛筆。祝明月往硯臺里加了水,想著磨好墨,趕快離開。
張逢春正在寫字,他的臉很精致,像是雕刻出來的一樣;他的雙手修長,但并不像女人那么嫩,上面長了繭子。他一雙丹鳳眼,專注做事的時候,很有魅力。祝明月忍不住看了一會。
他寫完了,是一個大大的“忍”字。祝明月有點哭笑不得,這人在府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家都圍著他轉(zhuǎn),別人忍他還差不多,他需要忍讓什么?
他會讓黑衣人、鐵衙內(nèi)之類的人欺負,那是他自己慫,怪不了別人。
這時,銀杏進來了,給他送來茶水和點心。
張逢春吩咐銀杏去叫林管家,銀杏領(lǐng)命出去。他又拿起那首詞,說道:“東坡居士的詩詞,我最喜歡的,是另外一首。你猜猜。”
祝明月翻個白銀,心想,我怎么知道是哪一首?她搖頭,不接他這個茬。
他也不揭曉答案,又繼續(xù)提問。
“明月,你會彈琴嗎?”
祝明月?lián)u頭。
“可會下棋?”
“不會,”祝明月被問煩了,她哪有機會學這些?她父親連書都不給女兒讀,只說女孩家學會針線和家政就好。
“你若感興趣,我可以讓人教你。我的師叔王道長,書畫都是一絕;彈琴嘛,我以前的一個老師,琴技很好。”
祝明月知道,這些是文雅的玩意兒。她現(xiàn)在沒錢,可沒心思去學這些個。真等有了閑情,再說吧。
“你的家人在北方,打算去找他們嗎?”他又問。
祝明月點頭。
“最近局勢不穩(wěn),姑娘家出去太危險。不如你寫封信,我托相熟的朋友,幫你帶到北方,送給你家人。”
祝明月可不能同意,讓人帶信,她有被告發(fā)的危險。她推說不清楚父母在哪里。不過,他能替她著想,似乎心地也不壞。
“你可以讓你的家人到江南來。雖然現(xiàn)在情形不大好,但是,以后會好的。”
“謝謝公子,”祝明月對他表示感謝。她想,我爹如果回南方,肯定是帶兵打回來。
不一會兒,林管家進來了。
張逢春對林管家說,過幾天是鐵衙內(nèi)的生辰,他要在醉仙樓大擺筵席,一些官員和城中富商,都會來。他吩咐林管家去給鐵衙內(nèi)準備貴重的禮物。
這下,祝明月對張逢春才起的一點好感,蕩然無存。她聽說,鐵衙內(nèi)前幾天奸污了一個民女,那姑娘想不開,上吊自盡了。這個鐵衙內(nèi),壞成這樣,張逢春還和他那么親密!
林管家心中也老大不愿意,他想勸說幾句,還沒開口,張逢春就讓他出去,趕快辦事。
他嘆口氣,只能出去。
祝明月不想呆在這里,也跟著出去。
這時,一個年輕人,領(lǐng)著兩個道士和幾個大漢進了書房。
這年輕人叫林長生,是林管家的兒子,也在張府辦事。張逢春的師父是梧桐道長,那幾個道士,是他的同門師兄弟。
祝明月來到外面的小客廳。
這里很熱鬧,幾個店鋪的掌柜都來了,他們是來找張逢春的。他們來好幾次了,但都找不到少爺?shù)娜耍裉旌萌菀姿诩摇?br />
銀杏請幾位掌柜坐下,又叫小丫頭給他們上了茶。
“銀杏姑娘,公子幾時能見我們?”一個白胖的掌柜焦急地問道。
“李掌柜,你不要著急,再等等,公子正在里面會客。”
“我真是急著要見公子,”胖掌柜沒法不急,生意本來就不好做,公子還從帳上支走了大筆錢,店里都快要運營不下去了。
其它的店鋪,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大家都納悶,張家陵墓只是修繕一下,又不是重建,公子究竟把錢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公子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老和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綠蘿不滿地說,公子的內(nèi)室,本來不給外人進去,這次來了好幾個臭男人,呆在書房里面,不知道商量些什么。公子最愛干凈,等他們出來,要好好地清理房間了。
這時,那年輕人出來了。林管家一看到兒子,逮住就問:“你這混小子,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
兒子已經(jīng)好幾天沒見人影了,林管家心里正納悶。他總是和公子在一起,難道是陪著是少爺,吃喝玩樂去了嗎?可長生從小是個好孩子呀。到底是他帶壞了少爺,還是少爺帶壞了他?
林長生喊了聲爹,和眾人打了招呼,說道:“我這些天都在山里,和公子一起,忙著修繕祖陵的事呢。”
幾個掌柜圍上來,詢問公子的事情。
林長生說,公子打算運一批貨到山西販賣,這些大漢是他請來的鏢師。大家一頭霧水,沒聽張逢春提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買賣。
林管家想仔細地詢問兒子,長生說有事,一溜煙跑出去了。
掌柜們在外面苦等。那幾個人和張逢春在書房商量很久,終于出來了。
幾個掌柜目送這幫人離開,這些人個個身強體壯,怎么看怎么像江湖豪客。掌柜們進房去見張逢春,片刻之后,苦著臉出來。
祝明月不覺得意外,這一位花錢那么厲害,銀子肯定花掉了,用掉的錢財,還能再變回來?看他也不像好好做生意的樣子。敗家子無疑。
銀杏和綠蘿兩人已經(jīng)歸位,她就沒必要呆在上房,可以出去涼快涼快了。
過了幾天,銀杏的娘生了重病,銀杏告假回去照料幾天。
上房的事情,由綠蘿負責。銀杏的空缺,綠蘿本來打算她們幾個減少休息時間,頂一頂。但是張逢春發(fā)了話,讓祝明月來當差。
祝明月硬著頭皮上,綠蘿不待見她,她只好裝做看不見。
這天早晨,祝明月整理完書房,走到臥室門口,聽到里面有說話的聲音。
“今兒想嘗試個新式樣,不知道為什么,總是畫不好。”
“我看看,最近流行粗一些的,春風樓的幾位姑娘都畫了,我覺著挺好看。嗯,要不我?guī)湍惝嫲伞!?br />
“誰要畫的像她們一樣?”女子不屑的聲音。
珠簾卷起半邊,祝明月望過去,是張逢春和綠蘿兩人。綠蘿對著鏡子,張逢春拿過她的眉筆,正幫她畫眉呢。
綠蘿穿著紅色的中衣,眼波朦朧,披散著頭發(fā)。
“畫好了,你看看,”張逢春說。他拉綠蘿站起來,兩人并肩站在穿衣鏡前,他們挨得很近,狀態(tài)親密。
祝明月的臉紅到脖子根,這兩人在做什么?她是不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昨晚是綠蘿值夜。聽說大戶人家的貼身丫鬟,是預備給男主人收房的。他們那么親密也不避人,說不定綠蘿已經(jīng)是他房里人了。
張逢春還提起春風樓的姑娘,一聽就不是正經(jīng)地方。他肯定風流成性,不對,說風流還是抬舉他了,下流才準確。他不成親,恐怕也是浪蕩慣了,不想找個正妻來約束他。
祝明月趕快離開,身后傳來兩人的笑聲。
從此,祝明月盡量躲著張逢春。即使見面,也保持一定距離。她可沒有做張家姨娘的愿望。幸好,張逢春白天在家的時候不多。
可是,大丫鬟是要輪流值夜的。祝明月千盼萬盼,沒盼回來銀杏,很快到了她值夜的日子。
該怎么辦?雖說臥房是個小套間,丫鬟是在外間打地鋪,可是中間沒有門,就拉一個簾子,張逢春要起點壞心,該怎么辦?
值夜當天,祝明月化了個很丑的妝,穿著很嚴實,懷里還揣著一把鋒利的剪刀。
夜幕降臨,張逢春用完晚膳,讓下人都退下,只留下祝明月。現(xiàn)在,只剩兩人共處一室,又是晚上,祝明月心里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