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宗真聽到祝明月敢質(zhì)問她,瞇了瞇細長的眼睛,手指關(guān)節(jié)動了動。
祝明月心里有點緊張,怕宗真發(fā)怒,他發(fā)起怒來,像個野獸似的。宗真臉上沒有表情,冷哼了一聲。
“我說過,我要讓你看看,我怎么打敗張逢春。”
這是什么破理由?祝明月想,你完全是不講道理的野蠻人。她又問:“那你把郭姑娘抓來做什么?還讓木娜那些人天天欺負她!”
宗真想了片刻,才覺察出祝明月說的是誰,他淡淡地道:“郭氏是反賊家屬,充作奴婢罪有應(yīng)得。”
反賊家屬?祝明月吃了一驚,她沒聽郭容提過這事。不知道她是哪路義軍、哪個將軍的親眷?
“什么反賊,那是義軍!到處都有義軍造反,還不是朝廷逼的?皇帝壞,就不許老百姓反抗?”祝明月反唇相譏。
“胡說!”宗真這下怒了。
看他生氣,祝明月由衷地高興,“我說的沒有錯,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很多官員也很壞,尤其是姓顏的宰相,壞透了!”
顏丞相確實是個奸臣,宗真否認不了,他只能說:“朝里是有小人當(dāng)?shù)溃腔噬鲜ッ鳎隙〞h離奸臣,整頓朝堂。”
祝明月冷笑,幾個皇帝,一個比一個昏庸、一個比一個蔫壞,圣明啥?他真敢說。
宗真神色有些暗淡,祝明月這些話,正戳中他的痛點。皇帝貪圖享樂,不辨忠奸,對他們父子也不信任,他心里也很郁悶。
“朝廷欺負我們,我們就要反抗,有什么錯?”
“住口!”宗真喝道:“再胡言亂語,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祝明月鄙夷地看他一眼,不再說話。
“滾!”
祝明月也不想和他多廢話,快速走開。剩下宗真一個人,臉色灰敗。
前面小樹叢里,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祝明月透過樹叢,看了過去。其中一個男孩,是剛才看見的宗真異母弟弟,他正在哭。旁邊一個女人在安慰他。這女人三十多歲年紀(jì),穿著過時和有些陳舊的衣裙。
“別哭了!來,用這手絹,擦擦鼻涕。”
男孩沒有接手絹,苦的更厲害了。他抽泣地告訴女人,宗真和他說的那些狠話。聽起來,那女人是男孩的娘。
女人很生氣:“宗真這個小崽子,當(dāng)了世子,不善待我們。任由下人欺負我們,還不主持公道!”
“他就是個賤婢生的賤種,他娘不過是個下賤的南蠻女人。他做了世子,就成了白眼狼!”
女人咒罵半天,看兒子哭喪著臉,不說話,心里很煩:“你就知道哭!真沒出息!我身份還比他娘高呢,你怎么不爭氣!”
男孩聽了母親的話,不服氣了,翻翻白眼,頂撞他娘,他娘又過去擰他的耳朵。
祝明月聽了這兩母子的話,知道了宗真的身世。他的娘,多半也是被抓來做奴婢的女子。
但是現(xiàn)在,他對和他母親身份類似的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他還喜歡欺壓別人,真是壞種。
祝明月想到這里,對宗真是說不出的討厭。她又想到今天在書房面前看到的人影,越想越覺得眼熟,很像老劉。
劉叔,真是神秘。還有郭容,這姑娘,到底是義軍誰的家人?下次見了她,一定問問清楚,說不定是熟人。
想不明白,祝明月只能先回去。從此以后,她就特別留意起老劉。
她總會在府里的角落,發(fā)現(xiàn)老劉的身影。因為老劉的地位低,存在感也低,大家對他嚇人的樣貌,也看習(xí)慣了。
老劉獨來獨往,沒有親人和朋友。他偶爾還出府,據(jù)說是得到允許,去外面挑選上好的馬匹用具和草料。
這樣一個人,身上會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據(jù)說老劉是本地人,天生是個啞巴。他在府里已經(jīng)二十年了,他年輕的時候,一次和人爭執(zhí),臉上被劃了一刀,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祝明月想逃出去,特別留心觀察府里的動靜。她想找能幫助她的人,或者事。老劉神出鬼沒,喜歡在宗真書房周圍晃蕩,恐怕不簡單。
他這樣的身份,不引人注目,如果有點什么秘密,想做什么事情,應(yīng)該不難。祝明月的直覺告訴她,老劉不是普通人。
有一天傍晚,祝明月設(shè)法擺脫盯著她的婆子,出了房間。
走著走著,她不由自主地向著馬廄的方向走去。她剛轉(zhuǎn)過回廊,似乎又看到了老劉的身影。可是,一轉(zhuǎn)眼,身影又不見了。
她趕快跟上去。
老劉在前面走得很快,祝明月在后面小心地跟著。老劉一路走,到了花園。這時,來了幾個提著燈巡邏的士兵。
老劉閃到一旁的樹叢里,祝明月也趕快蹲下來,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
府兵走過去了,老劉又出來,接著往前走。他走的方向,似乎是宗真的臥房。他去那里做什么?祝明月的懷疑更重。
到了一個路口,老劉居然又不見了。
祝明月四處張望,想找找他去了哪兒。夜幕低垂,樹枝在月亮下的影子,張牙舞爪亂晃。
忽然,有人從后面,卡住了祝明月的脖子,低沉的聲音傳來。然后,祝明月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